江枝对她的觉悟表示赞赏:“我上车了。”
陈冬宜看着她的背影:“去吧。”
话说的洒脱,目光却黏在江枝的背影上不肯挪开。
她想为什么明明已经跟江枝相处了那么久,她却觉得如一秒钟般短暂,怎么呆都呆不够,江枝要走的时候她还是会舍不得。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江枝的背影让她独自回家?
这么想着,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挡在即将关闭的公交车门前,边往上走边喊:“师傅等一下,我也要坐!”
江枝惊讶地从座位上抬起头。
她往投币箱里丢了两枚硬币,听到公交车司机说了她两句,公交车起步让她踉跄了下,她扶着把手走到江枝的旁边坐下来。
江枝歪了歪头:“你去哪?”
陈冬宜故作淡定:“我突然想起来我去有雾路有事。”
江枝问:“什么事?”
陈冬宜:“……我想吃那家的鸡爪。”
江枝说:“现在应该关门了。”
陈冬宜目视前方:“我不信。”
江枝:“……”
卖鸡爪的店果然关门了。她家的鸡爪配方好,在网上的名气大,但每天就做这么多,卖完就关门,这都这么晚了,不关门才怪。
陈冬宜故作遗憾:“好可惜,下次我早点来。”
江枝怀疑地看着她:“你那么喜欢吃这家的鸡爪不知道她家关门早?”
陈冬宜理直气壮:“我以前又没亲自来买过!”
她推着江枝往家走:“这里离你家不远,送你回家。”
可惜不远,哪怕陈冬宜在路上磨磨蹭蹭,一会儿给江枝看酒吧摆在门口的公告,一会儿要追野猫,没到五分钟也到了江枝的家。
陈冬宜用鞋蹭了蹭地面:“那我回家了。”
江枝说:“等下。”
陈冬宜眼前一亮:“你要请我吃夜宵啊?”
“不是。”江枝低着头在书包里扒拉了会儿,递来厚厚一叠卷子:“这是你的。”
陈冬宜:“……”
她冷漠接过:“走了。”
说着就上了桥。
一阶,又一阶。
江枝在她身后说:“到家给我发消息。”
陈冬宜的脚步顿了下,她扬起唇角,继续稳重地上桥,确保江枝看不到自己后,她忍不住蹦了蹦。
第47章
陈冬宜发誓, 这绝对是她近十年来起得最早的一次。
五点,她准时从床上弹射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 下楼的时候张妈刚起, 打着哈欠在厨房喝水, 看到她的瞬间以为自己做梦, 喝水的动作卡住,水顺着杯沿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她瞠目结舌:“我还没做早饭……”
“没事!”陈冬宜蹬上鞋:“我出去吃!”
起得太早连公交车都没有, 陈冬宜在软件上叫了辆车, 在清晨的薄雾里到了有雾路。
太阳还隐在昏暗的晨曦里,有雾路还没有苏醒, 早餐摊安静地飘着香气,人们的动作都很轻, 吃得文雅泰然。
陈冬宜买了一屉小笼包, 又买了俩烧饼和两杯豆浆, 哼着歌上了江枝家门口的桥。她想还好是夏天, 早餐不会凉得太快, 她买的也不多,就算江枝在家里吃过了, 也还可以再吃个包子。
时间还早, 她靠在江枝家的墙上数墙角的花,一朵两朵, 数到第三十六朵的时候, 江枝家的门开了。
陈冬宜条件反射地蹲下来拆了鞋带就系。
刚蹲下来就懊恼, 她又不是江枝的邻居,有偶遇的可能, 她出现在这里,摆明了就是等江枝上学的,现在在这装什么路过?
果然,她听到江枝惊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冬宜?”
陈冬宜抬起头,对江枝咧嘴一笑:“好巧啊班长。”
江枝迟疑:“好……巧?”
陈冬宜自然地站起来:“对啊,好巧,我晨跑到有雾路,想到别人推荐的小笼包就买了一笼,你要吃吗?”
应该是听到她俩的交谈,江枝的妈妈从门里走出来:“冬宜吗?”
陈冬宜再次条件反射地蹲下来:“鞋带又开了。”
江枝:“……”
江妈妈笑着问:“冬宜来找我们枝枝一起上学啊?”
陈冬宜懊恼地闭了闭眼,她这次也不站起来了,仰着头对江妈妈笑:“阿姨早,我这里有小笼包您吃吗?”
最后小笼包还是陈冬宜自己解决的。
江枝已经在家里吃过早饭了,只肯喝豆浆。陈冬宜边打着哈欠边跟在江枝走在渐渐苏醒的有雾路上,水流声潺潺,她咬了口包子:“是很好吃,你真的不吃吗?”
江枝说:“明天吧。”
陈冬宜起得太早,又过了兴奋的点,大脑终于开始生锈:“明天?”
江枝说:“对啊,如果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我就不吃早饭了。”
陈冬宜醒了一秒:“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要来!”
江枝:“哦。”
陈冬宜欲盖弥彰:“我真的是在晨跑!”
江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是知道你那么爱跑步,应该推荐你去领跑。”
陈冬宜:“……也没有那么爱。”
江枝笑着看了她一眼。
陈冬宜是真的困,吃饱了更困,本来想在公交车上好好跟江枝沟通下感情,结果还没走了一站她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点着头嗑在车窗玻璃上,疼醒了好几次,最后感觉到江枝扶着她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才彻底地睡了过去。
梦到她跟江枝一起去看演唱会,大屏幕上出现两人的镜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是好闺蜜的时候,她们亲到了一起。
欢呼声冲破了整个场馆,连台上的歌手都为她们的爱情歌唱。
她们牵着手,天不怕地不怕,仿佛世界都是她们的。
醒来的时候觉得怅然若失,她靠在江枝的肩膀上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公交车在缓慢地停下来,听到江枝说:“师傅我等会再刷卡。”
司机师傅站起来:“下一班五分钟后发车。”
江枝应了一声,垂下眼:“醒了?”
陈冬宜直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是哪?”
江枝说:“终点站。”
陈冬宜:“!!!”
她震惊:“我睡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叫我?”
江枝长长地嗯了一声:“可能因为你是小猪,怎么叫都叫不醒。”
陈冬宜:“?”
江枝说:“没事,我算过了,回程半个小时,我到了直接值日。”
陈冬宜:“我……”
江枝又说:“明天不用起那么早。”
陈冬宜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在她和方点点钱织的三人小群里,她花了整个早自习阐述这件事,并在最后打上无数个问号:“江枝是不是暗恋我啊???”
【方点点】:是明恋吧[发呆]
【钱织】:她舍不得叫你……老大……她爱你
【方点点】:不说别的,就光她为了你都放弃了学习时间,这还不是爱吗?谈吧,就当是为了我!
【钱织】:可是班长应该不会想早恋吧?
【方点点】:趁还有机会早恋赶紧早恋吧!马上就早恋不了了!
【钱织】:支持。。。
【方点点】:老大怎么不说话了?老大你说句话啊老大!
【钱织】:老大的手机被没收了
【方点点】:妻管严可怕如斯
陈冬宜的手机确实被江枝没收了,并被发配去收作业,她收作业像收保护费,直接粗暴,没到五分钟就收起了。
她跟江枝得意:“有威严吧?”
江枝点点头:“以后都让你来收。”
陈冬宜:“嘿嘿!”
方点点和钱织蛐蛐她:“不知道当苦力在乐什么,啧啧啧!”
陈冬宜把两个人拉过来,一手揽一个,低下声威胁她俩:“我和班长还没捅破窗户纸,你俩再调侃让她不敢跟我说话了我饶不了你们两个。”
钱织和方点点连忙求饶:“老大我们错了。”
“方点点!”正要把作业往办公室送的江枝突然开口:“你去把黑板擦一下。钱织——”她打量了一圈,说:“你跟我一起送作业。”
从没干过这些的钱织和方点点一愣:“我们吗?”
江枝点头:“就是你们。”
她俩从陈冬宜的臂弯里钻出来,一脸懵逼地一个去擦黑板一个去送作业,留陈冬宜在原地发呆:江枝为什么不叫她?舍不得她干活?
陈冬宜:“嘿嘿!”
/
下午体育课。
体育课是她们最期待和最轻松的课,虽然每节课都要跑步,但基本上跑完步体育老师就会让她们解散自由活动,有好学生如江枝就会回班级写作业,而坏学生如陈冬宜则轻则去小卖部买吃的,重则翻墙出去上网,反正是不会安分地待在操场上。
这次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江枝没有回教室,陈冬宜也没有跑路,跟其她同学一样坐在操场的草坪上发呆。
发了会儿呆后,陈冬宜问:“你不回教室吗?”
江枝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回。”
顿了下,江枝问:“你不去网吧?”
陈冬宜摇头:“不去。”
又是沉默。
陈冬宜低着头,看到江枝的手放在草坪上,修剪干净的指甲上有淡淡的月牙,她的指尖动了动,想去触碰的那一刻,她闻到江枝的发香,被风吹起。
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第48章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去走走路。
于是两个人就绕着暗红色的跑道慢吞吞地走起路来, 绕了一圈时,陈冬宜忽然说:“我想给我妈打电话。”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却又命中注定。
她从前犹豫,是总觉得时机不对, 她还没有准备好, 想到总觉得胆怯, 便被她放到一旁, 不敢多看一眼。她以为她要花很长时间来做准备,至少也准备到暑假去欧洲的前一夜。
可是就这么突如其来的, 在这样微风轻拂的夏天, 在江枝的身边, 她心里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可以支撑她打这一通电话。
江枝对她的提议愣了下:“你带手机了?”
陈冬宜:“……这是重点吗!”
江枝哦了一声:“我就是想你带着手机跑步不好跑。”
陈冬宜心里又开始冒些“她好关心我”的粉红泡泡, 在两人之间跑来跑去,结成只属于她们的结界。
陈冬宜轻咳一声:“还好啦, 我比较热爱跑步。”
江枝若有所思:“那我先回避。”
“不要。”陈冬宜抓住江枝的手腕, 她的手腕好细, 在她的手掌里愈发显得纤瘦, 陈冬宜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她:“陪着我。”
江枝缓慢地回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时差有七个小时, 那边才八点多,这通电话接通的很慢, 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 用当地语言问了声好,陈冬宜用英语回复, 问乔珍女士在这家疗养院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又问可以跟她通话吗?
那人问她是哪位。
陈冬宜低声说:“我是她的女儿。”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登记好信息后,让她稍等片刻, 然后便是长久的安静。陈冬宜握着江枝手腕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力,江枝安抚地拍了拍,夸她:“你的口语真好听。”
陈冬宜的注意力被移开了些,放空的目光定在江枝的脸上,她牵出一丝笑:“班长。”
江枝轻声温柔:“我在这。”
陈冬宜便像注入了无穷的能量般,原本摇动生怯的心又生出了巨大的勇气,她长吸一口气,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
有人拿起了听筒。
她开口:“喂?”
陈冬宜的喉咙发干,好一会儿才回了个你好,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并没有告知打来电话的是她,语气漫不经心:“有事吗?”
“是我。”陈冬宜用中文说:“我是陈冬宜。”
沉默。
沉默。
无尽的沉默。
悬挂在无形的电话线上,顺着电流在地球的两端蔓延,这股沉默似乎是隐形的,绞在陈冬宜的脖子上,她觉得窒息,她需要被拯救。
江枝捏了下她的手。
窒息感突然消失,她被拯救了。
电话那头也传来了声音:“冬宜?”
颤抖着的,不掺杂任何装出来的不在乎,漫不经心的面具被丢到了一边,她握紧了听筒,不可置信地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冬宜?”
陈冬宜定了定心神:“是我。”
她说:“妈妈。”
话刚落音滚烫的泪水就从眼眶里跌落下来,撞到了江枝的手背上,她的心被烫得缩了下,想把陈冬宜包裹起来,为陈冬宜建造一座没有烦恼的乌托邦。
这场通话持续了快三十分钟。
下课铃声打响,嘈杂的玩闹声和又响起的上课铃声都远去,这节课没有班排到上体育课,整个校园都安静了下来,陈冬宜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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