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你们踢个足球这么多东西要防啊?”
曲竹:“干什么都得防,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打游戏还有挂呢。而且防的不是队友,因为队友都想你踢好球,好多是看学校女足队不爽想整你的疯子。”
江越:“我写了个程序,遇见挂自动判定,能给对面的挂植入病毒,自从那以后打游戏再也没遇见子弹半路拐弯了。以后等我老了打不动游戏,我就把这程序卖了,赚点钱跑路。”
曲竹:“这东西很赚钱?”
江越:“当然了,认真打游戏的最恨挂。”
林知微突然出声,把话题拉回来:“可不可能在跑道上做问题?”
江越:“难道要把跑道划烂?那跑道进水,大家都别跑步了。明天还是雨天。”
曲竹:“最后掐表掐多了?”
季薄雨:“那么多人看着,应该不会。”
季薄雨又想了想,说:“可能是在……路上,随便喷我一下,一个防狼喷雾就能让人眼睛肿两天。”
曲竹:“真喷雾不好买,自己泡点辣椒和芥末混合的水更实在。”
季薄雨:“所以最可能的还是路上,或者干脆找人不让我参加比赛了。”
林知微:“……嗯。”
季薄雨又想到什么,说:“还有可能是想公开羞辱我?操场不是有块大屏吗?可能会拍到什么,录下什么,或者剪辑我们的话去投屏。”
江越:“那明天我去学校机房,出问题了我立刻拔电源,就不会有投放大屏的担忧了。”
季薄雨:“?”
江越:“?”
季薄雨:“这么……朴素?”
江越看用不到电脑了,把电脑合上,说:“对啊,没电应万变。真正的斗争都很朴素,什么攻击学校防火墙,直接没电没网不就行了,看他还怎么投屏。学校有两台备用发电机,但打开也得一时半会儿的,到时候都被停电吸引注意,就没人在意你了。”
季薄雨呆滞地鼓起了掌。
之前她以为自己很刚了,没想到她的朋友们更是。
江越说完,拿起一旁的薯条仓鼠似的咔嚓咔嚓,等曲竹和林知微的反应。
曲竹手按在江越肩上,稀奇地说:“平时看不出来啊,天才。”
江越还在吃薯条,没把她的手打掉,说:“我从未否认过自己是个天才。”
曲竹:“那怎么不教我数学题。”
江越:“折寿。”
曲竹:“?”
江越:“?”
曲竹笑得温柔:“给你三秒重新思考措辞。”
江越看了看曲竹常年锻炼的体型,又看了看自己整天不见光的小细胳膊,明智又不带谄媚地说:“我是说……这手!这手!你看我这手,整天打游戏,腱鞘炎鼠标手的,写个字都手疼,不爱写数学。”
曲竹更温柔了:“以后数学课我会经常流窜去你座位的,不用你写字,说话就行,毕竟老拆散她们两个我也过意不去。吃,继续吃,不够姐继续给你买。”
江越塞嘴里塞了一半的刚出炉薯条都不香了,牙痒痒地又点了两块薯饼。
林知微打断两个活宝,说:“要是发到校园墙呢?你怎么办?”
江越:“那就回到起点,我去把校园墙的账号给盗了。”
林知微:“能做干净吗?”
江越点点头:“绝对干净。”
曲竹:“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场地。”
季薄雨:“好。”
江越:“没什么问题。”
林知微:“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讨论完毕,曲竹戴好兜帽向外走,她队友找她,说是要微调战术,走得挺急。
江越则在这里吃完了薯条和薯饼。
林知微和季薄雨一起等她吃完,后者给江越递了一板健胃消食片。
江越接过来,说了句谢谢,拿起自己的大黑伞,走了。
在外人看来,她总是一股活人微死之感,但这次的事,发挥最大作用的却是她。
季薄雨:“姐姐,江越以前是干什么的?”
林知微:“学校和清华、中科大有个合作的图灵助学项目,只派了三个人过去交流,其中一个就是江越。”
季薄雨:“另外两个呢?”
林知微特意停顿一下,好一会儿才说:“另外两个的妈爸资助了这个项目。”
季薄雨乐不可支,自然地去挽她的胳膊,走向外面雨中。
林知微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走出好几步,才适应这亲昵的动作。
路人行色匆匆,看到也不会大惊小怪,只当她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朋友。
**
几人走后。
麦当劳的360度无死角摄像头拍下了坐她们对角的一个人。
那人满头的栗色头发几乎遮住整张脸,从头到尾只点了一杯雪碧。
她放下用来挡脸的餐盘垫纸——垫纸似乎和某个游戏联名了,花花绿绿的。
这人黑色运动套装,鞋也是一片黑色,她并不认识垫纸上印刷的角色,也毫不关心其中的活动内容,随手把垫纸抓成一团,伸手去摸盛雪碧的圆杯。
冒着水珠的杯壁被她一握,形成她指印形状的水渍。
傍晚将近,到了饭点,几个笑嘻嘻的男中学生进店。
他们本想找个角落的位置,看到她坐在那,不约而同避开了她,眼神还频频投过来,明显在议论。
“好像贞子……”
“你们不觉得她身边那氛围很恐怖吗?”
“别说了,当心半夜爬你床啊。”
她攥紧手,指甲深深嵌进攥至颤抖的掌心,扫码点了三杯可乐。
可乐端上来后,她把上面的塑料盖挨个拆下,拿起来。
麦当劳玻璃透明。
路过的路人被声响吸引,转头看到里面有个头发长到遮脸的女生,正把可乐向那几个中学生身上泼。
她泼完拔腿就跑,跑得飞快,几个男生抓也没抓住。
她冲出玻璃门,撞到驻足看热闹的人,不道歉也不抬头,在一片暗雨中迅速消失了。
第40章 不想听谢谢
晚上, 这栋三层别墅灯火通明。
季薄雨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洗过澡向外走。
在以前她不会洗得那么勤,但南下到杭州, 梅雨季节的粘腻和潮湿会让人本能地想洗澡,洗掉皮肤上莫名其妙的沾黏,也稍微转换一下心情。
她在床沿坐下,目光投向外面昏暗的夜色。
外面起了点风, 雨被风打斜,落在地上的声音会和没有波折的落地有轻微不同。
手机叮咚一声。
【还不来?在忙什么?】
季薄雨给林知微的备注是个小猫的emoji。
【就来了】
她下床去穿拖鞋。
不像上次一样没进来两步就走,这次她抱着自己的鹅绒枕头, 来到林知微房间, 站定了看她。
为了迎接她的到来, 阳台门提前打开了,让她顺利入内。
屋内另一个人正在拼拼图。
那一整个拼图似乎是名家画作, 线条寥寥, 黑白色,看上去至少有两千片, 不知道最后会拼出什么场景。
林知微身上那条米白色直筒睡裙在身前窝折出无数个褶皱, 她本人正坐在全屋通铺的同色地毯上, 右手拿着一个在季薄雨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拼图木片, 放在一个令季薄雨茫然的位置——
她感觉那些都差不多。
季薄雨合上阳台门, 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没有出声打断她的状态,看她拼完左手掌心里那一叠。
林知微放好最后一片,说:“来了。”
季薄雨:“嗯。”
拼完这一部分, 她手底下的拼图已有了个边框的雏形,数千片木片在中央堆成了小山, 剩下要做的就是向里面填充内容,可能要花好几天,多了大概一个星期,是个消遣,林知微比较喜欢。
季薄雨:“姐姐,不拼了吗?”
林知微:“你都抱着枕头来了,也到了睡觉时间。”
从她的语气里不难推测,以前她不会停下,直到拼图拼好。
季薄雨:“那以前呢,以前就会拼完再睡?”
“嗯,”林知微没有隐瞒,而且知道她下一句想问什么,说,“以前会一直拼,拼到困到能睡着。花时间在这上面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
季薄雨:“躁狂期的时候?”
“对,不过和你在一起之后好了点,这几天我减了药,舒服多了,”她稍稍放慢语速,“而且等你等得有点焦虑,总得找点事做。”
季薄雨怕她误会自己不来:“我刚刚在做作业,做完作业洗了个澡立刻就来了,下次我再快点。”
林知微安心地笑一下,说:“不着急。做的哪个学科?数学还是……”
她说的那么直白,季薄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说:“物理。几种运动的题,平抛斜抛。”
林知微:“顺利吗?”
季薄雨:“有点磕绊,不过写完了,还没对答案,想明天再看。”
林知微从地毯上站起,把那堆没拼完的拼图就那么放在那儿,绕过它向床上走:“那睡觉吧?明天还要比赛。”
季薄雨:“好。”
季薄雨抱着枕头,也站起来。
她想把自己的枕头放在林知微旁边,以为还要过去推一下对方放在正中央的枕头,没想到那枕头已经待在了床的另一侧。
季薄雨把自己的枕头放下:“姐姐,谢谢你。”
林知微从另外一边上床,在自己这边躺好:“谢我什么?”
季薄雨也靠住枕头,和她对视:“来之前我有点……担心,怕我们关系不好。”
其实她稍微替换了主语。
因为担心的不是季薄雨,而是季怀心。
**
季薄雨把爪王葬在了小区里一棵大柳树底下。
经常有老年人坐在柳树拂动的叶子下聊天,尤其春天。
还会有人端着一盘蚊香过来,在柳树下打麻将,下围棋,抽烟的男人则会被大家集体骂走,自己想得肺癌别人还想活呢,二手烟比一手危害还大,滚呐。
爪王要是听到了,应该会很感兴趣。
它还活着时虽然对人类很不耐烦,但对人类说话很感兴趣,总是和季薄雨一家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竖起耳朵观察她们的表情。
所以季薄雨想着,把它埋在这里吧,这样它就能经常听见人说话了。
她自己也经常和爪王说话。
一个深春流淌的傍晚,她从作息时间比监狱还要严格的普高下了下午课,有四十分钟时间吃晚饭,接着就要忙着去上剩下的四节晚自习。
仰头向上望,天气非常好。
白云高广,万里清透。
河北空气质量一般,偶尔还很差,重化工地方的通病,再加上地处二三级阶梯之间被太行山挡着,污染吹到这儿翻不过山,扩散不出去,秋冬雾霾更是重,能见度低得可怜。
冬天晚上,人站在红绿灯这头,望不见那头是红是绿。路上开车的比走路的还害怕,开得慢得堪比龟爬,生怕撞着谁了自己全责。后来地图软件上显示红绿灯秒数了,司机们才减少了这种恐慌。
当地人自嘲有句话,叫论雾霾还是得河北的地道,那一下车吸口气就不一样,就是从这儿来的。
近几年稍微好了点,算是改善,不过也没达到能和南方碰一碰的地步,所以这样的天气,住这儿的都很高兴,可能也挺珍惜,都想在外面走走,街上的人会变多。
——看看公园里老太太老头儿的数量就知道了。
季薄雨忙里偷闲,在卖鸡蛋饼的奶奶那买了个加肠不加咸菜的鸡蛋饼,坐在柳树下埋爪王的位置上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那只去了猫星的小猫聊天,空着没拿饼的那只手还虚虚放在身侧,仿佛在摸爪王的脑袋。
“爪王,学习好难啊。我今天下午对着数学卷子发呆那会儿一直在想,要是能瞬移到这棵树下面就好了,既能和你说话,还能看看风景。”
爪王没理她,也没法理她。
她也还是继续说。
正好这时候,季怀心骑着电动车下班回来。
她在这一单元楼下停好车,季薄雨感觉她似乎神色不太好,很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的那种。
季怀心一一和柳树下聊天的人寒暄,随后脚步不停,穿过她们,走到季薄雨旁边。
季薄雨正靠着柳树粗糙的皮表。
柳树身后有些开裂,是顽劣的幼童拿刀划的,有点硌她的背。
她向一旁挪动,让出点位置,仿佛校服裤上的一片黄土不存在,注视着季怀心向自己走来。
季怀心没管身上干净笔挺的西裤,走近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她平时特别宝贝这条裤子,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季怀心:“小雨。”
季怀心不在季薄雨面前叹气,季薄雨只能从季怀心满脸的愁云里感觉到一点,问:“妈,怎么了?”
季怀心摆了摆手,暂时不想提。
季薄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鸡蛋饼递给妈妈:“妈,你吃点。”
季怀心接过来,狠狠咬了两口,全部咽下去,觉得自己有点力气了,才说:“小雨,咱们可能得搬家了,具体的等妈妈安排好就和你解释。”
季薄雨看向高远无云的天边。
橙红浮动,雾蓝色云很快就会将太阳全数吞噬,天色从清透到发暗,不过十几分钟。
她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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