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恩大人!我们现在是是要直接去往城墙的东北面吗。”
迎面扑来的风将谢尔登一头暗金色的短发吹得七零八落,但凌乱的头发没有阻碍他的视线。
“我们分散开,只要将那丁一个人引到东北面就可以了。”
现在已经不需要突围了,不用集结力量。现在,是速度的角逐战。
而那丁在九个人之中,一定会选择他。
“是!”
骑手的速度稍微比谢尔登的慢上一点,退到后面去,将谢尔登的话传给每一个人。
夜空中的云朵轻轻飘过,短暂的片刻掩去了明亮的月光。等到月光再次铺洒在地上的时候,广阔的草原上快速移动着的几个黑影已然完全散开。
谢尔登耳中除了呼啸的风声,还能听到些许的马蹄声。
不止是他身下战马的声音。谢尔登侧目,观察着身周的动静,在他的右侧,有另一名巴威雅之城的骑手在纵马奔驰。
只不过,那名骑手看上去疲惫极了,通过明亮的月光,谢尔登可以看见在他腰腹间不断渗出的鲜血,出于时间的紧迫,他还没有好好地包扎。
缰绳脱离他的双手,他的身体一歪,直直地往一旁倒去,轱辘轱辘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原先的马匹还向前奔驰。
然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另外的战马只离他一尺之遥。
西麦尔的长矛在下一刻就要刺穿他的身体。
锵!
双腿猛夹马腹,用只有自己与战马能听见的声音发出指挥的命令,一转眼的功夫,谢尔登就操纵着战马护在倒地骑手的身前,最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短剑,就死死地架住了袭来的长矛。
不得寸进。
西麦尔的骑兵刚刚还以为自己的战功唾手可得,当意料之中的攻击被阻断,他不禁感到些许震惊,刚要抬起头就往谢尔登的方向看。
谢尔登手腕用力,猛地一震,就将敌方的长矛击退。身下战马一个扬身,后肢抬起,突兀间转身,就将马上的敌兵踹倒在地。
右手抽出挂在马背盔甲上的长矛,就先下手为强。
然而,另外的西麦尔人即将纵马而至,血红的长发被狂奔带来的大风吹得胡乱飞舞,离得老远就可以看见亮得发光的艳色眼眸。
谢尔登心下一沉,但没有犹疑片刻,就翻身下马,快速靠到躺在地上的骑手身边。
“没事吧。”
“西、西恩大人,”骑手被摔地不轻,地上的草块也被浸湿了一片浅浅的血迹,“你快走啊。”
再不走,会死掉的!
谢尔登没说话,不顾骑手的意愿将他扶起来,“别动,你再挣扎只会更慢。”
骑手闻言,生怕自己脱离了谢尔登,正副身体僵住,再也不敢乱动。
谢尔登将拇指与食指相叠,轻轻搭在唇边,腹中一用力,就吹出了尖锐细长的口哨声,响彻云霄。
前方还因为惯性而拼命向前冲刺的马匹恍若初醒,猛然一调转马身,就往谢尔登所在的地方回冲。
马匹回奔的速度很快,没到半会,骑手就被谢尔登搀扶上马,无力地伏在高大的马首上。
骑手在被扶上马的时候,视线刚好能看见远方越崩越近的那丁,他伸出自己的手就抓住谢尔登的衣摆。
“西恩大人……”
他想要谢尔登与他一同骑上马匹,逃脱西麦尔的追击。
谢尔登眸中神色深沉。
只凭借这匹马,是不可能在承载着两个人的情况下跑的速度比那丁还要快的。
更何况,伤员骑马的速度根本不能快到哪里去。
谢尔登没正面回应骑手的话,反倒是高扬手中的马鞭,抽上骑手身下的马身上,战马吃痛,下一秒就窜出老远的距离。
骑手在战马狂奔的一瞬间,下意识就抱住马首,被一下带去很远的距离,因为狂奔而掀起刮在他脸上的大风带来了他人的严厉喝声。
“不可以回头!”
这时,他的脑中又回想起闯入西麦尔大营前,谢尔登说的那一句话。
‘从西麦尔的大军面前,不管是谁掉队,都不可以回头。包括我。’
不是谢尔登不回头,而是即使谢尔登掉队,别人也不可以回头。
那为什么……还要救他啊!
战马疾驰,谢尔登的心里产生出不知名的欣慰。
但是,他已经来不及走了,因为如果他也上马,那么没有了限制的那丁还会追上受伤的骑手。
说时迟那时快。
锋利的箭矢在那一刻从那越逼越近的那丁手中一即脱弦,所带来的破空声从谢尔登的耳边擦身而过。
箭矢全部没入土中,只留下白羽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荡。
谢尔登健步如飞,两步并作三步,眨眼间就重新翻身上马。
哐!
长剑相接。
敌方的战马鼻中还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红色的长发因为骤停的原因一部分糊到了谢尔登的脸上,不禁让谢尔登产生了一些痒意。
但是现在,谢尔登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理拂在脸上的异物,双手齐齐握在剑柄上,用尽全力去支撑对方横扫而来的长剑。
敌方的武器因为猛冲而来的重势,而附带着常人无法比及的力度。
“喂,西恩。”那丁的手上不断地施加力道,说出话因此也一字一句的,“你留在这里,是想要被我杀死吗。”
谢尔登不惧他的威胁,仍然是调笑的语气,“你都不会死,我又怎么敢先你一步。”
砰!
巨力交错。
相击的长剑在发出一声亮响之后被反弹的力度互相后退。
下一个眨眼,谢尔登已经与那丁隔了一小段的距离。
二者对视片刻,复而重新驱马向前。
砰砰砰!
又是连续的撞击与长剑的拼接。
等谢尔登有机会往剑上看的时候,还能看见剑身上密密麻麻的创口以及剑刃上被碰撞而出的缺口。
那丁一样能看见谢尔登的眼神所在,他发出一声嗤笑,将自己手上同样折损的剑刃往地上一丢,就从马背上悬挂着的剑鞘上重新拔出了一柄崭新的剑刃。
长剑剑柄在谢尔登紧握的手心之中膈出浅浅的痕迹,他没有备用的长剑,因为这次出行就不适宜带多重的东西。
“我的人很快就到了,”那丁觉得谢尔登是在劫难逃,此时也没有要立刻杀死谢尔登的打算,反倒是起了戏弄的心。
想要看见面前这个破坏了他完美计划的人,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在生死之前表现出对他而言的美妙丑态。
“你如果跪下哭着求我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留你个全尸。”
“真的吗。”谢尔登好像不信那丁的话的模样,“可是,我可不觉得你会有考虑的机会。”
为什么。
这个人不是死到临头了吗,还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那丁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拽住马上的缰绳,就往后面退了一退,把自己的视线范围扩展到更大。
“!”
那丁握住缰绳的手一紧,眼中瞳孔紧缩。
谢尔登驱马,慢悠悠地向后退了几步,“看来,是我的人先到了。”
广阔的平原上,微风缓缓吹来,将地上的长草吹得不停地拂动,本该是寂静无边的野外,此时,数十双在黑夜暗色中的幽幽双目突然间亮起了琥珀色的荧光。
死寂一样的,面对着猎物的冰冷眼神,隐隐约约以谢尔登为中心,以同样的角度仇视着马上的西麦尔将领。
“你!”那丁的脑门上爆出青筋,但是形单影只的他也不敢在狼群的觊觎下轻举妄动。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狼群包围的!
谢尔登面上的表情肆意嚣张,但是若是离得近了,就可以看见他握住缰绳上微微颤抖的双手。
狼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知道。
如果来晚半步,那么他……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丁一起拉下地狱。
为首的灰狼低低一吼,紧接的就是围成包围圈的狼群此起彼伏的吼声。
它们在警告,警告着那丁·潘西,不要随意靠近它们想要保护的人。
能听懂兽语的意思,也可以明白灰狼口中的意味,谢尔登轻轻敛眸,唇边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浅淡微笑。
用只有自己与身边灰狼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
“你们不要与西麦尔人死拼,保全自己的性命最为要紧。”
说完,谢尔登抬眸,重新面对那丁,他高声说:“那丁,我们等会再见。”
那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尔登驾马奔出的身影,身体被气得不停颤抖。
明明,只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就可以将那个该死的家伙杀死!
那丁几乎是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就想往前冲。
但是,狼群的凶恶目光犹如一盆凉水,将他的理智逼回脑中。
怒意被生硬地压在自己的身体里,等到那丁的眼睛再看不见谢尔登的背影时,狼群才开始慢慢退去。
这时,西麦尔的军队姗姗来迟,领头的副官看见自己的长官如同木头一样呆立在草原之上,他的心悬起,放慢了脚步走到长官的面前。
“……指挥官大人?”
副官能听见那丁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任何的起伏。
“马上准备,沿着这个方向向巴威雅之城进攻。”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攻城计
马匹飞奔,谢尔登没有再往后看一眼,一手扶着缰绳,另外一只手往头上探去,用力一拽。
那条扬起在背后的长长的红色额带被他一下扯开,顺着策马飞奔的狂风无比顺滑地从谢尔登的手心里瞬间溜走,被风在半空中拉扯。
直至没入黑暗。
刚刚谢尔登与那丁对峙的地方,已经离新建造的巴威雅之城的东北面很近了。
再过一个转弯,他就可以看见,那新建的表面上看起来巍峨的城门。
被谢尔登救下的骑手很明显是先行步入了东北面的城门,并提前与把守城门的厄顿与阿密尔说过在外发生的事情,当谢尔登的身影暴露在守城的奴隶面前之时。
颈后那飞扬的黑色围巾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格外明显。
木质的城门在数根坚韧绳索的操控之下大开,飞奔的战马在步入城门的那一瞬间,马上的人就兀然摔落。
刻意在地上打了个滚,以用来卸去从马上摔下的冲击。
谢尔登以手撑地,就麻溜地爬了起来。
身边数个守城的奴隶迎上来,看上去十分的焦急:“西恩大人,你没事吧!”
“咳咳。”谢尔登因为快速的动作而不得不咳嗽几声,他捂着嘴连忙摆手,眼中的神情变得严肃。
“快点准备一下,西麦尔的军队很快就要到了。”
从城墙上走下,阿密尔在看到谢尔登之后,他整个人的呼吸明显都急促起来,脚步也变得有些凌乱,他凑到谢尔登的身旁。
藏在年老厚重的眼皮底下的眼神饱含期待,“今夜的计划成功了吗。”
今夜的,诱敌深入计划。
谢尔登的咳嗽止住了,他对上阿密尔的眼睛,轻轻点头。
“成功了。估计今夜可以将敌方的元气大伤。”
阿密尔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那是因为高兴而扭在一起的下意识反应。
谢尔登又说:“你先别急着开心。”
暗蓝色的双目抬起,似乎穿越重重夜色目睹正在行进中的西麦尔军队。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从一侧跟来的厄顿恰好听见了谢尔登的声音,他猛地往回转,“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
阿密尔也正欲转身,转身的余光中却意外地看见了谢尔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低垂的眼角。他缓缓放慢了脚步,等到谢尔登恢复往日的表现,刚好与他并列而行。
阿密尔低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谢尔登有些沉默,但是他摇了摇头,又重新露出一个让阿密尔得以宽心的浅笑,“并不是什么可以阻挡我们胜利的东西。”
真的吗。阿密尔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微风吹来,将谢尔登落在颈边的暗金发梢轻轻吹起。
‘西恩大人!我相信你。’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巴威雅之城的胜利。
*
巴威雅之城的东北面。
城下的前方,一大片辽阔的草原上。隐隐约约能听见战马的马蹄声,以及人类士兵的军靴踏在草地上的摩挲声。
头上绑着的鲜红色的额带,顺着微风缓缓的飘扬。
西麦尔的士兵已然列好的阵队,长矛上的尖刺直指天空,即使疲惫也掩不去的锐利目光盯着眼前的巴威雅之城的城门。
有人在心中发出不屑的嗤笑。
巴威雅之城内的军官未免也太过于腐朽。
就这样的,木质的城门,也妄想可以抵挡住西麦尔的军队吗?
是的,木质的城门。
在灰色砖块的城墙延续处,向外拱出的城门建筑完全是用看似坚硬的巨木建成的,巨木上还能看出明显的长年累月间风吹日晒的印记,呈现浓重的棕黑色。
位于城门建筑最中间的是拱形的硬木门,西麦尔的士兵们还可以看见连接木门的边缘处对的数条绳索。
城门建筑向外拱出,那是菲茨帕特建造城池时的习惯,特地将城池建造成圆形,将环绕在四周的城门建筑刻意做成向外突出的形状,从天空中俯视,就犹如太阳的光晕一般。
这是菲茨帕特的习俗,为了表达对太阳神托纳蒂乌的虔诚与信仰。
那丁拽着马上的缰绳,凝视着城门处,心里有些感觉怪异,又说出来是哪里奇怪。
凝视着城门的眼神一冷,他看见了身处城门之上的青年。
青年对着他挥手,“那丁。我刚刚都说了吧,‘待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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