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对方估计已经知道那首饰盒内空无一物。
他们必然会有下一步。
而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周延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问题在于,他没有周延深的联系方式,茫茫人海,从何寻起?
谢时舟似乎想起什么,轻叹口气,倘若拍卖会结束后他能将联系方式留给周延深就好了。
……
黑色商务车驶入庄园,在门廊前停下。
文樊探身出来,接待的佣人已经等候许久:“文先生,这边请。”
穿过如法国皇室般璀璨奢华的宽阔正厅,一路来到左侧□□。
□□栽种着不少名贵树种。
时值初夏,假山荷塘后,凤凰树下藏着一处玻璃花房。
佣人说:“谢先生就在花房,您可以直接过去。”
“多谢。”文樊点头。
将人带到,佣人便退了下去。
花房一侧的墙壁被庭院内的爬山虎缀满。
浓绿与深紫、浅红的鲜花的鲜艳夺目的随着三四排花架延伸,绿意盎然、满园春色。
谢时舟阖着眼,流动的光影被斑驳稀疏的枝叶分割,细碎地落在他的发梢、眉梢、肩膀,揉成一团团温和旖旎的光晕。
仿若一阵轻风平地吹起,花架上的花骨朵被吹得摇曳生姿。
一道身影走近,却未直接进入花房,而是立在门边等候。
直到谢时舟掀起眼皮望过去,文樊这才颔首打招呼进入。
“特助。”
“你怎么来了?”谢时舟才从思忖中回过神,见到是文樊,下意识地认为万青酒业出事了,“万青酒业那边有情况?”
文樊斟酌了下语言道:“不是。公司那边一切都好,聚合投资也已经表示有意洽谈的意向。我过来……是因为江总让我来的。”
文樊低着头,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电光火石般,谢时舟倏地想起什么,视线也直直地望向文樊:“陈平呢?”
……
天边渐暗。
谢时舟一身黑衣站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是陈平的生平和照片,陈平在那头笑着,似乎永远被框进了这冰冷的长方体内。
花束放下。
文樊站在谢时舟身后说:“江总已经命人打点好了。”
谢时舟轻闭了下眼,自责仿若淬了毒的藤蔓将他牢牢缠绕,喉间泛起一阵难掩、汹涌的苦涩。
他清楚,陈平是被他拖累的。
谢时舟深吸一口气,神色冷硬:“那两人抓到了吗?”
文樊在抵达江宅的路上已经事先了解过翡翠号上的情况,他摇了摇头说:“还未。”
这个答案不出所料。
文樊看着谢时舟笔直地站立着,身形颀长,透着一股浓郁的悲伤,像厚重的墨水滴在洁白的纸面,怎么也化不开。
文樊想说点什么宽慰对方,可话在唇边几经辗转,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张不开嘴。
酝酿片刻,他刚要出声安慰。
谢时舟已经拿出手机,思忖几秒,目光森冷地拨通了一串电话。
***
翡翠号停港的那一天,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早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的警车、消防车以及救护车。
罗俊俊跟随人群走下邮轮,但没有像其他乘客劫后余生般地抓紧离开,而是寻了个偏僻角落等待工作人员疏散乘客。
不过他似乎没有瞅见他的东家谢时舟和那位陈平先生。
难道是刚才混在人群中他没有瞧见?
等乘客都疏散得差不多了,梁沉以及那位大裤衩男士才从另一侧的通道下来。
一名特警支队长和二人沟通过后,目光示意随行赶到的两名拆弹专家全副武装地登上翡翠号。
也是直到这时,罗俊俊才得以看到翡翠号五层被炸毁的情景。
窗户玻璃全部震碎,金属残骸零落四散。
那一片区域连带着上下两层观景甲板全如火过留痕,呈现一种炭化般的黑,铁质护栏也以诡异的姿态拧起,光是这副场景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爆炸是有多剧烈。
没多久,拆弹组便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防爆钢板制成的雷/管箱朝那支队长目光询问,支队长点了点头。
大约几分钟后,一声巨响由海上传来,溅起惊天水花!
罗俊俊这才如梦初醒。
一间三室一厅的居民房门口挂着一张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纸:捕风捉影工作室。
三室一厅就留了一间主卧,其他都被罗俊俊当成办公室了。
尽管目前为止工作室只有他一名老板,原本两名员工都因为工作性质不稳定而走了,但这不代表之后他招不着人。
桌上的烧水壶发出尖锐的声音。
罗俊俊顺势拆了泡面,再加一根火腿、一个卤蛋,拿本书压着坐到电脑面前。
这几天他在调查那个大裤衩的背景,但都一无所获。
放在旁边的手机蓦地响起“财神来,财神来”的铃声,罗俊俊接听电话,喜上眉梢得险些从旋转椅上蹦了起来。
果然,用迎财神的铃声还是有效的!
罗俊俊压住雀跃的神色,问:“谢先生?您找我是有活儿?”
谢时舟淡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想请你找个人,报酬丰厚。”
罗俊俊一听到钱两眼放光,但仍是迂回了点说:“您放心!没有咱们工作室找不着的人!”又问,“那谢先生是想找谁?”
谢时舟思绪空了几秒。
在得知陈平遇害后的那一瞬间,他只想着要替陈平抓捕那两个犯罪分子,在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罗俊俊。
只是,他们既没有手套男和帽子男的名字、更没有他们二人的照片。
除了大致身高,一无所知。
谢时舟眼皮轻垂,细致回顾了下有关手套男的所有记忆。
几分钟后,他如同抽丝剥茧般终于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曾和手套男在甲板上肉搏,当时因为手臂受伤,疼痛侵蚀神经,以至于没太能感受出来。
但现在回想起来,对方的左手似乎不太对劲。
沉默几秒。
谢时舟开口:“其中一个人,左手小指是断指,为了隐瞒断指,他应该经常戴一副手套。”
听完要求的罗俊俊有些犯难:“只有这些特征?”
“是。如果有其他信息我会补充。”谢时舟说,“每个月我会给你十万经费,不够你可以再联系我。无论如何,都麻烦你尽快找到此人。”
罗俊俊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每个月十万的经费,又是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的特征,这都意味着这件事不是特别好办。
但罗俊俊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他应下来:“行!包在我身上。”
谢时舟略沉吟了一两秒,又道:“还有另一件事,我也想拜托你。”
“能否帮我拿到周延深的电话号码?”
第23章
海市鼎恒总部大厦,顶层健身房。
跑步机发出细微声响,一道健硕的身影正不知疲倦地在跑步机上跑着,汗水已经彻底将他身上的白色背心打湿,肌肉起伏的线条干净利落。
日光明亮温和地穿过全景落地窗,将他那张冷峻的侧脸勾勒得清晰无比。
梁沉走过去,右手搭在跑步机的控制台上,他瞄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
梁沉提了口气说:“警方已经过来问过话了,翡翠号虽然也有监管不到位的地方,但也是受害方就没追究了。那逃脱两人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眉目,他们反侦察意识挺强,没落下指纹,避不开的监控也都遮挡住了脸。警方只透露说有可能是境外非法分子,目前仍在全力侦破。”
“呈越那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出了这档子事,鼎恒的股票和业内的信誉一直在跌,他打算这几天开始着手整顿一下鼎恒内部。”
周延深仍然没有反应,回答他的只有周延深因慢跑而发出的沉缓呼吸声。
梁沉知道这些都不是周延深现下最关心的事。
他沉默几秒,道:“还有件事,是和徐白有关。”
跑步机停止键倏地被一只大手覆住,周延深停下脚步,胸口起伏着望向梁沉,声音沉沉:“什么?”
梁沉:“徐白他那个朋友你知道吗?”
“我知道。”周延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眉头紧锁。
“他遇害了。”梁沉说,“房间内有大量拖拽血迹,听警方说,是在门口遇害后被拖去了阳台,又从阳台丢进了海里,尸骨无存。”
空气仿若瞬间冻结。
梁沉抬头一看。
周延深低头站着,原本淡漠的眉眼此时如刀锋般凌厉,下颌冷硬地紧绷着英俊五官在日光下变得阴郁和凶悍。
梁沉懊恼又小声地“啧”了一声。
他怎么又忘了“尸骨无存”这四个字已经是周延深的禁忌词了。
这时,周延深搁在控制台的手机响起。
梁沉看着周延深接起电话,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几句挂断,拿起一瓶水灌完,要走。
梁沉拦住他:“去哪?”
“出海。”
梁沉知道周延深这根轴又犯了,便说:“延深!那可是公海!先不说流速会将人带到哪儿去,就说现在都过去大半个月,徐白怎么可能还活着!救援队不是没有去找,但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在公海捞人不管是时间人力成本还是资金消耗都是巨大的,你明明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周延深一个字一个字的,几近从唇缝挤出来,“是生是死,我都得亲眼见着。”
眼见周延深已经一点也听不进劝。
梁沉忍不住喝道:“他根本就不是徐白!”
周延深脚步一顿。
梁沉本就对徐白的身份持疑,翡翠号回港后他马不停蹄地托人调查。
“我们一一比对过照片、名字和身世。如果他们真的是来自什么福书村、名门世族,那怎么可能一张照片都对不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换言之,他们的名字、身份全是假的。”梁沉走到周延深的面前,按住周延深的肩膀,试图阻止自己的好兄弟越陷越深,“延深,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面对梁沉的劝说,周延深只说了四个字:“他是真的。”
不管徐白有没有欺骗他,不管徐白这个身份是不是假的,他都曾经活生生地站在过自己面前。
第一次,他晕海,倒在了自己怀里。
第二次,自己流鼻血,他递来一方手帕。
第三次,为了引起徐白的注意,他拍下雪之玫瑰,也如愿从他那儿听到一声“周先生”。
……
之后的每一幅场景都如同珍藏心底的旧电影,在他眼前一幕幕放映。
是徐白苍白着脸,倔强的模样。
更是他立在甲板上,决然且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就连望向自己的眼眸也是,揶揄、轻松、不忍、惭愧……所有的情绪都不似作伪。
何况,他甚至在危急时刻、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雪之玫瑰留给了他。
这不正是徐白向他坦诚的心意?
周延深从梁沉手中抽出肩膀,侧身,仿佛竭力确定、认可这所有的一切道:“徐白是真的,我对他也是认真的。”
说完,周延深转身离开,正好与连轴开了三四天会,准备中途休息的顾呈越擦肩而过。
梁沉一见到顾呈越跟见了救星似的,连忙让顾呈越劝劝周延深。
顾呈越也是被翡翠号的事弄得心力交瘁,捏了捏眉心说:“算了,你让他疯几天,过段时间兴许就好了。”
梁沉见顾呈越也惯着周延深,无奈叹气道:“我只怕他是自个心里门清,却还是放任自己沉沦。”
梁沉又深深叹了口气,十分不理解地问顾呈越:“你说我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是个情种?这不谈恋爱,就光棍了二十多年,一坠入爱河吧,几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还记得他回国是干什么的吗?现在倒好,全都被他抛脑后了。”
顾呈越付之一哂:“走吧,去吃饭,别管他。”
几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周延深雷厉风行的在海市中心产业园区盘了一幢大厦,并从聚合投资海外团队抽调了几名核心骨干成员回国组建内陆投资团队。
并于九月十五日正式开展对国内的投资业务。
期间,周延深带人在海上漂了将近一周,一无所获。
之后,他将大部分精力抽回到聚合投资,他还有一些投资项目书未过会讨论,万青酒业的项目书也在其中。
而他这次回国会待很长一段时间,住所也需要物色。
不过梁沉家是做房地产的,他已经在托人给周延深安排了。
生活似乎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不过梁沉知道周延深仍旧会派人前往那片海域,或者盯着海上捕捞的任何讯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赶过去。
看着周延深这副模样,梁沉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种事,只有周延深自己想走出来才能彻底出来。
晚上,周延深带领投资团队一起吃了顿饭,散伙后便回了酒店,随行的还有梁沉。
在周延深没看好房子前的这段时间他都住在这里。
酒店一整个顶层都被改造成了大户型的三居室公寓,配套了无边泳池和观景阳台。
从高达四十层的观景阳台俯瞰整座城市,路灯绵延不绝,车辆川流不息,霓虹灯五光十色,仿若坠落凡尘的闪烁星辰。
厨房装潢是小吧台的风格,台面用的也是卡拉卡塔的冰川石,低奢又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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