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深乔迁是在周二,他买房乔迁这个消息很快传得全公司都知道了,周延深自掏腰包给全体员工发了红包。
晚上下班,聚合投资部的核心骨干都到周延深家中开火锅派对庆祝,闹腾到夜里十一点才各自散去。
原本周延深也邀请了谢时舟,但谢时舟婉拒了。
他猜谢时舟估计是觉得不自在。
简单收拾了下客厅,周延深从冰箱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块小蛋糕,原本想就这么端过去的,但又从便签上撕下一张纸,写下一句话,将标签对折好后,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他还打算整个小惊喜,放下蛋糕一溜烟躲回玄关,额头抵着门,透过猫眼看向对面。
很快,谢时舟开了门,没见到人影,倒是地上放了块小蛋糕,盒子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他知道今天是周延深乔迁之喜,周延深一早便发了朋友圈。
谢时舟将小蛋糕拿起,目光看向对面房门。
周延深紧张得屏住呼吸。
快过来找我!
快快快!
然而谢时舟只是轻轻看了眼,转身就关了门。
周延深:“?”
很好,如意算盘落空了。
小蛋糕被放在餐桌上。
便签纸也被拿在谢时舟手中,摊开一看。
致隔壁邻居:
你们欢爱的声音太大了!
语气口吻都在模仿当时的便签。
但这里不是翡翠号,更没有蟑螂。
谢时舟用水笔写了个问号,但他没有像在翡翠号上,将标签压在花瓶底下,反而是拿在手上端详片刻,又揣进了衣兜。
自然……也没有徐白。
谢时舟并不是很爱吃甜食,但秉承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他拆了缎带小尝了一口,味道不腻,奶油口感不重,蛋糕胚加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果。
所幸份量不是很多,谢时舟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后,他给周延深发微信。
谢时舟:[蛋糕很好吃,谢谢。]
收到消息的周延深欣喜若狂。
但怎么没有对那张便签有什么表示?
周延深叹气,想让谢时舟亲自向他承认的确困难,谢时舟心思活络,指不准已经猜到他为什么全然不提翡翠号的事。
谢时舟能忍住不提,但他却不行。
尽管这些天似乎没什么特殊情况,而且谢时舟也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这三个多月,但保不准下一次动手会是什么时候。
有些事他需要告诉谢时舟,让他以防万一。
***
凌晨五点。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铃声响起。谢时舟睡眠浅,通常睡觉时都会调为静音,但只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除外。
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谢时舟略有些惊讶,穿上衣服起身出门。
门发出的响声让通宵工作的周延深醒了醒神,他本来想回个邮件就睡的,但海外总部那边出了点紧急情况,隔着时差,那边正是下午,便开了个视讯会议。之后他忙着各方协调处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点。
这栋公寓每一层只有两户。
所以周延深明确知道是谢时舟出了门。
这么早是去晨跑?
周延深换了件休闲运动装下楼,准备假装和谢时舟来一场偶遇。
目光朝四周扫视,看到谢时舟清瘦的身影走向一辆低调沉稳的黑色商务车。谢时舟站定在车旁,侧门自动滑开,谢时舟上了车。
尽管只有那一瞬,周延深也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车上男人的脸。
周延深唇角淌出不加掩饰的讥笑。
紧绷的侧脸在一旁路灯下衬得每一寸冷漠历历可见,眼眸顿时覆上一层如同浓墨般的阴霾,周遭空气也都似乎变得更加肃杀冷硬。
江震。
他的小叔。
……倒是好久不见。
第28章
车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谢时舟脊背顶着座椅靠枕,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坐好。
空气一如过往的令人窒息。
江震闭着双眼,似乎对谢时舟上车的细微动静充耳不闻,他转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一言不发。
尽管谢时舟与江震同处一个屋檐下十几年,仍然会因他这一套宛若凌迟的惩罚方式而如履薄冰。
无声沉默中,谢时舟低垂的视线也不由得看向了那枚扳指。
良久,江震开口了,但却不是对谢时舟说的:“那家早茶馆还开着么?”
坐在车前座的管事回道:“江总放心,已经和店主事先说明,他会准时接待的。”
江震没什么语气地“嗯”了一声,继续闭眼小睡。
管事转回身,透过后视镜看到谢时舟依旧坐得很直。
身形单薄消瘦,如同一只清高孤冷的飞蛾,在这十几年内不停地扑棱着翅膀撞击着细口瓶,但怎么都无法逃离,最后只能歇了心思,时不时地垂死挣扎一下。
而每一次垂死挣扎的背后都会有江震的敲打。
不过这段时间,次数似乎变多了。
乖乖做一只听话的鹦鹉有那么难吗?
管事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哂摇头。
或许确实很难,毕竟他的父亲也不愿意。
血脉相承,倒是能够理解了。
到了早茶馆,没有一人和谢时舟搭话,他的周围仿佛无形地凝成了一道空气墙,所有人都当他是透明的。
江震落座,谢时舟站了一会儿,直到江震目光轻点,他才在江震隔了一个位子的椅子上坐下。
不多时,早茶也被端了上来。
谢时舟面前又放了一碗鱼片粥。
三个男人一台戏。
在江震吃完一屉小笼包时,另一位戏子也姗姗来迟,正是前些天在丽日酒店大厅碰上的李总。
李总喜上眉梢地进了包厢,一看到谢时舟也在场,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江震温和道:“李总,别来无恙啊。”
李总顿时换了神情,讪讪一笑:“……江总。”
原本他还想借着这个消息捞点好处,结果好处没捞着,这个饭局还吃得他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捱到了结束,江震又和他聊起了前不久在京市举办的医药行业峰会,李总只好陪笑着硬聊了一两个小时,才得以解放。
江震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漱口,终于有时间将视线放在被忽视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谢时舟身上,第一句便是:“和Jason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展到这里,谢时舟已经知道江震为什么而来。
谢时舟眉眼间尽显沉静,他又重新将当时对李总的回答说了一遍。
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也不试图揣度江震的想法。
从私心来讲,谢时舟并不想让江震得知自己和周延深私交甚好。
同时他也很清楚他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江震怎么想就会怎么认定,一切都看江震的定义。
等待的时间无异于上刑。
最终,江震转移了话题,谢时舟几不可查地松懈一口气。
他知道Jason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你如今也二十七岁了,再过不久便是二十八岁生日,终身大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震对谢时舟的感情方面把控得很严,他闲得没事就会修理修理谢时舟身边的花花草草,除非他认为对方和谢时舟是门当户对。
但谢时舟一直未有喜欢的人,也没这个意愿,江震的打算便也只能搁置着,此时旧事重提,便意味着江震重新动了给谢时舟物色伴侣的念头。
谢时舟垂下眼眸,轻声推拒:“抱歉江总,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只想将明正医药做好。”
或许是最后这句话取悦了江震,他的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是略有怀念地说:“没有这个打算也可以准备着,想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你了。”
谢时舟抿着唇不说话。
江震也不再施压,道:“罢了,随你,你回去吧。”
谢时舟点头,临走前又想起什么,转回身问:“江总,您收到前些天我发您的邮件了吗?是关于万青酒业私人订制的酒单。”
江震已然合上双眼,似乎并不想听,也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谢时舟等了几秒,见江震依然无动于衷,只好鞠躬离开。
管事望着谢时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谢特助自打从翡翠号上回来,性格好似变了不少?”
江震闭着眼睛,轻笑着摇头:“那是因为你从不了解他。小舟他从来没变过,性子也和之前一样执拗孤僻,而且还擅长伪装。”
管事不解:“伪装?”
江震缓慢地睁开眼睛:“这一点恐怕他自己都未能察觉。”江震瞥向谢时舟方才坐的座位。“你觉得他喜欢喝鱼片粥吗?”
闻言,管事下意识看向那碗鱼片粥——已经见底。
“应该是喜欢的吧?我看他每次都喝得很干净。”
江震笑了笑,否认道:“不,他最讨厌鱼片粥了。”
让一个人做他最不喜欢做的事,是江震惯用的服从性测试手段。
尽管调教了谢时舟这么多年,有些地方他依然改变不了,但整体上已经是江震满意的模样。
他不介意棋子有自己的个性。
太过沉闷低调,总会失去驯化的乐趣。
“那万青那批酒要怎么处理?”管事小心翼翼地问。
“既然他现在不服管束,那便让他服,这批酒也自然会有它的用处。”江震无意再在谢时舟身上过于纠扯,他站起身说,“走吧,实验室那边该出结果了。”
江震一行人离开了早茶馆。
江震此行来海市并非因为从李总处得知Jason和谢时舟拥抱的那一下。
对江震来说,如果能和聚合拉拢关系,对万青、对明正医药都是利好的。
不过,该敲打的人还是得敲打。
而他这次来海市,是他个人出资投资的实验室项目终于有所进展。
他需要过来检验。
实验室坐落在海市一处小城镇上。
设备仪器都是国内拔尖的,团队负责人廖清更是就读海外以植物科学系闻名的康奈尔大学——当年谢时舟的父亲,谢忠平亦是就读于这所大学。
廖清身着白色实验服,边摘下口罩边来到会议室。
江震已经在单人沙发上坐着了。
廖清直说道:“目前只能还原百分之七十,从实验数据来看,百分之七十的效果和持续性要差一些,但只要长期服用依旧可以达到百分之八九十的效果,我觉得够用了。”
的确。
当年谢忠平留下来的实验资料并不多,甚至大部分都被他尽数烧毁,能做到百分之七十的还原已经很不错了。
但江震并不满意,他问:“稀释后的效果你们实验过没有?”
廖清哑然几秒,才讪讪回道:“还没来得及……”
江震抬手止住了廖清的解释:“就算做了稀释测试,结果也不会太理想,我要的是完整的配方,而不是一个残次品。”
廖清顿时冷汗直流,立马说:“放心吧江总,我们会继续竭尽全力复原配方的……”
江震点头,摆摆手。
廖清会意地退了出去。
江震长叹口气,捏了捏眉心。
快二十年了。
居然连一个二十年前的配方都无法完全复原。
谢忠平啊谢忠平,你还真是死了都无法让人不记住你。
“雪之玫瑰的下落还没打听到吗?”江震问。
管事回道:“杜鹏近日来了消息,说是近期好像有人在打听他的行踪,但不是警方,所以他比较难露头,打算等这阵子过去再行动。”
江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流年不利。
看来他需要去上上香了。
***
万青酒业。
这些天可能也是因为天气闷闷的,文樊总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在记事本上将一条条已经处理好的事情打上勾,尤其是后天周五要和聚合投资的人一起前往川市考察的行程安排,之后又一一确认该回的邮件都回了,该发的资料都发了,这才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还差五分钟到饭点。
干脆摸会鱼好了。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特助居然没有来公司。好在今早没有会议安排,都是一些琐碎的杂事,他也能处理好。中途Jason还给他打电话问谢特助有没有到公司,让他等谢特助回公司了给他打个电话。
文樊也弄不明白这两人是在做什么,便答应下来。
时间跳到十二点整,文樊准备下楼去食堂吃饭。按下电梯下行键,等了好一会儿,电梯才升上来,门一开,刚好撞上垂眸沉思着什么的额谢时舟。
文樊下意识喊道:“特助?”
谢时舟回过神,抬眼抿唇朝他笑了一下:“早。”
随后出了电梯径直走向办公室。
怎么感觉特助似乎状态有点不太对?
文樊拿出手机给Jason发消息。
文樊:[Jason,特助刚刚回公司了。]
发完消息,文樊又折回办公室,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文樊:“特助,今天我和聚合那边确认过了,前往考察地的所有出行和酒店都由他们负责安排。”
谢时舟坐在办公椅内,平静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谢。”
文樊离开办公室,想了想,又给Jason发了一条消息。
文樊:[不过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
秋风料峭,园区内栽种的红枫叶洋洋洒洒地落满了街道,电线杆上驻留着几只落单的孤鸟。孤鸟好奇地歪头望着不远处站在落地窗后的男人,等了几分钟又扑腾展开翅膀飞向天际。
男人目光收回,偏头看了眼响了两声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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