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有记者询问:“所以说这份文件是谁签署的?责任落实又是在谁身上?”
生产经理没有开口,但他朝右侧看向江其帧的目光已经无形公布了这个答案。
眼见谎言要被戳穿,他独木难支,江其帧气急败坏:“那么众鑫的事你又怎么说明?!”
江其帧这是非常肯定谢时舟不可能找到任何指控他的证据。
这时,会场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记者也都纷纷看过去。
只有谢时舟除外,他瞥到手机屏幕亮起,不少消息弹了出来。
他正要拿起手机,只见身穿警服的几名警察已经走进了会场。
江其帧的喉结几不可查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有些后怕地出了冷汗,但一想到自己没落什么证据,想来这警察也不是来找他的,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难道是章昭招来的?但他们这边也没什么事能惊动警察啊?
在他思忖的这十几秒内,警察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带头警察的肩膀警徽缀着一杠一花,是三级警督。
那名三级警督从口袋中掏出证件,说:“海市经侦大队副队长,江其帧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江其帧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他怎么也想不到警察是来找他的。
把柄……没有,不会有什么……
但他很清楚,经侦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亲自上门的。
不行,他不能慌乱!
就算是经侦找上来,可能也只是协助调查……
然而江其帧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他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我没犯法……”
“有没有犯法都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我们自会查清。”
江其帧被经侦大队带离了会场。
所有针对谢时舟恶意揣测的声音全部戛然而止。
大家都被明正医药的继承人江其帧被经侦大队带走这一重大消息瞠目咂舌。
谢时舟和文樊交流了下眼神,示意他维持现场秩序,他拿起长桌上的手机往后台走了几步,解开手机,看到了那发过来的十几条消息和一份压缩包。
文樊也脑袋空空,他已经在思考发布会结束后要怎么公关了……
架在台下的某台手机已经将这段影像同步传到了停在丽日酒店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的中控台屏幕上。
坐在驾驶座上的于涛侧头看向在副驾驶放倒座椅,正阖眼小憩的周延深说:“Jason,江其帧出来了。”
闻言,周延深这才掀起眼皮,直起身。
他神色倦怠,像是还没睡醒。
透过车前窗,恰好能看到江其帧被经侦塞进警车的一幕。
周延深懒散的哼笑一声,伸个懒腰就要下车。
于涛握着这价值千万的豪车方向盘只觉烫手,忙问:“Jason,你这是要去哪?”
解决了一桩烦心事,断了江震的左膀。
周延深心情舒畅。
他漫不经心地挑了下唇角,说:“当然是去讨赏啊。”
第56章
江其帧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经侦带走的,哪怕万青想要公关也无从下手,何况也有实证证明是江其帧向众鑫泄漏万青的商业机密。
当天发布会结束后,经侦来万青总裁办取证。
此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江其帧仍旧没有放出来,估计是被刑事拘留调查了。
这一局,江其帧彻底败了,也无力回天。
万青在开了两轮会议后,决定将原定下季度发布的新品提前,力求亏损降到最低,同时也向众鑫发起非法获取商业机密的诉讼。
一时间,整个海市媒体几乎都在关注、报道这一连串事件的来龙去脉。
说出去就是,明正医药的太子爷和太子伴读闹不和,太子爷不惜自断双臂,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伴读没拉下马,反而将自己送进了警局。
谢时舟和文樊更是因为江其帧这一通操作留下来的烂摊子而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后来经侦那边也给来回复,江其帧涉嫌参与用虚拟货币在境外洗钱的非法活动,另外他们也接到关于江其帧泄漏商业机密的详细举证,经过调查发现确有其事。原本像一般的经济犯罪案,因为案情复杂,界定犯罪的特征也不明显,所以在初查到立案时往往都需要费不少时间。
但因江其帧参与的非法洗钱活动有充分详实的事实材料,立案非常迅速。
江其帧也被移交至海市看守所羁押。
这是江其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从未想过他一个从小到大被众星拱月的明正医药唯一的继承人,会穿着印有数字编号的囚服,困在这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房间。
不会要坐牢吧?
不,父亲一定会来救他的……
自己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江其帧又忽然冷嗤一声,儿子,儿子能比得上谢时舟吗?
要是江震从始至终站在他这一边,他根本就不屑于将谢时舟放在眼里。
这不都是他父亲害的!
还不待他咒怨,管教边解开锁,边透过金属栏杆对他说:“江其帧,你的律师要和你见一面,你出来吧。”
走出房间,路过一条条都是房间的长廊,江其帧在会见窗口见到了他的律师。这一刻,他的心也总算安定下来,因为窗口外等候已久的律师是明正医药专属律师团的王牌。
身着黑色西装的王牌律师指了指电话,江其帧拿起话筒贴在耳边,听到对方说:“江先生,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信林,你可以称呼我林律。”
江其帧紧紧抓着话筒,他盯着林律问:“我、我能出得来吗?”
林律翻了几页文件资料,说:“如果没有旁人插手,百分百。但是现在不一定了,我只能尽量争取缓刑或减刑的机会。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等江总将外边的事情料理干净,同样也能接你出来。”
江其帧似乎还没听懂律师的话,什么叫做没有旁人插手……
难道是谢时舟?
林律似乎看出了江其帧想问的问题,他双手交叠放在面前:“江先生,你父亲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江其帧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律,他像是怕错过任何重要的讯息,他想知道江震会在他和谢时舟之间选择谁,是亲生儿子,还是收养的特助。
林律说:“你这次输给谢时舟无可厚非,因为对方是两个人。”
很显然,将林律前后两句话联系起来,就是谢时舟身边有推手,而这个人不希望他能出来。
他知道这个人只能是聚合的Jason。
但为什么?
哪怕谢时舟是他相好,他这么做就不怕得罪明正吗?他可以承认自己不足为惧,但他身后还有江震,还有京圈那么一大帮子的势力。就算手不够长,伸不到海市,可也总会有企业投他所好,处处针对聚合。
他Jason又为什么要做到赶尽杀绝这个份上?
直到几天后,江其帧又坐到了会见窗口,他才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次要和他见面的不是林律,而是Jason。
江其帧握紧拳头,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眼底狰狞着几条红血丝,他已经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要把他彻底按在看守所、按在监狱,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开场白:“你来做什么。”
周延深背靠座椅,姿态放松,长腿随意地抻直在地,他的闲适和周遭嘈杂的环境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了。
对于江其帧这番冷眼相待的态度,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来看看你。”
“看我?”江其帧倏地倾身,神色阴狠道,“Jason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你是真把我当蠢货了?”
估计江其帧的确是难以理解,又或者这些天被羁押在看守所,令他紧绷的神经已经到达崩断的临界点,他神情恍惚,兀自猜测着:“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应该知道我爸是谁!”他仿佛破罐子破摔,语速极快,“只要你能放过我,放我出去,我能代表整个明正卖你一个人情!”
周延深笑而不语,甚至在听到江其帧说的最后一句话后,垂下眼皮轻笑一声。
“卖我一个人情?”
江其帧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了:“对……对!只要你能放过我。”
周延深的拇指指腹反复抚摸着话筒一侧,语调漫不经心:“但是放过你,我也很难办。”
“什、什么意思?”江其帧一愣,又急忙道,“如果是因为谢时舟……”
“不只是因为他。”周延深打断了江其帧的话,将话题拉回了他想要的方向,“你说,你是明正医药唯一的继承人?”
江其帧以为周延深是要答应了,连连点头:“对,我是……”
“那如果……”
周延深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仿佛在说一件简单不过的事,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却令江其帧整个人呆若木鸡。
“你刚刚说什么……”江其帧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周延深这次非常贴心地放缓了语速:“我说,如果我想要整个明正医药,你也会拱手相送吗?”
江其帧眉头紧皱,视线也在打量着周延深,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Jason,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吗?明正医药是不可能落在任何一个外人手里。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必Jason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周延深状似认可的微微颔首,另一只手也搭在额间轻点两下:“你说得没错。”
闻言,江其帧无声地松了口气。
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好说。
但没想到周延深突然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向你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了。”
脊背稍稍离开座椅,坐直了,他透过探视窗看着江其帧,一字一句的仿佛要将这句话清晰地凿刻在他的脑袋里:“Jason,是我的英文名。而我的中文名……”他刻意停顿了一秒,给足对方思忖的空间,“姓周,名延深。”
探视窗内,江其帧的脸骤然变得扭曲僵硬。
这个名字、这三个字就如同一道道鞭子抽在他的神经上,“锵”地一声,彻底崩断。
他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虚空中,摇摇欲坠。
不……他可是明正医药唯一的……唯一的……
江其帧死死地吞了口唾沫,脖颈青筋突突地跳着,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消失殆尽,声音哑得都变了调:“……你、你居然回国了。”
周延深望着江其帧,低笑道:“堂弟,好久不见啊。”
被怒火吞噬了理智的江其帧仿若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时清醒了不少。
所有线索都能够串起来了。
许多细枝末节的事也都从回忆深处被挖出。
他想起周延深以Jason的名义来万青签署投资协议的那天,在他听到自己说父亲是江震的时候,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戏谑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要对付他。
难怪他要和那谢时舟站在一个阵营。
周延深……
江延深。
这么看,父亲也是知道了吧。
连他的亲儿子也要算计……
江其帧自嘲一笑,千算万算,千猜万猜都想不到,原来他才是那颗被废弃的棋子。
……
出了看守所。
周延深坐回车内,他没有发动车子,只是停在路边想一些事情。
其实他和江其帧,有些话还没有点破。
譬如江其帧对谢时舟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那份偏执。
当初在丽日酒店的走廊,他也看到了被江其帧包养的那个小明星。
不论从脸、还是气质,都有那么几分神似谢时舟。
或许这一点,江其帧自己都未曾发觉。
不过周延深也没有说透的必要。
事已至此,江其帧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他也无须赶尽杀绝。
***
夜晚,连轴转了几天的谢时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当然也是因为周延深说晚上要接他一起吃饭。
所以谢时舟早早便将工作都处理完,在楼下等着周延深接他。
海市已经迈入了隆冬十二月。
谢时舟围了一圈羊绒围巾,旁边路过几个刚下班的员工向他打招呼,谢时舟朝他们颔首笑了笑。
手指拢在衣兜。
没多久,乌沉沉的天空忽然落下几片雪粒子,零零散散的,映着路灯下的光,愈加明晰。
谢时舟抬头望了望,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异常的平和。
这时,一柄黑伞撑在了他头顶,挡去了细细密密的雪沫以及他的视线。
来人抬手拂去他发间的积雪,语调极轻:“小心感冒了。”
谢时舟的目光从伞檐一路往下,挪向了撑伞的人,他的肩上也沾染着点点雪花,须臾间又消失了。
是周延深。
无声对视中。
谢时舟莞尔道:“我在等你。”
“我知道。”周延深替他将围巾再拢紧了一点。
不,他不知道。
只有谢时舟清楚,这句话、这种心境是不一样的。
自从父母离世后,他从未等过什么人。
但他现在,在等周延深。
第57章
吃饭的地方是周延深挑的。
周延深之前带他来过,当时还是借着要谈投资项目的旗号“哄骗”他来的。
在停车场停好车,二人下车朝私房名厨的门口走去,周延深偏头,目光落在身侧的谢时舟身上。
谢时舟衣品好,周延深是知道的,但平时似乎很少见他这样穿搭。内穿一件白色中高领卫衣,将纤细的脖颈包裹在里边,灰色绒面围巾围了一圈,外边还罩了件黑色中长款的呢子大衣,落肩处剪裁宽松,却也能衬托出他的清瘦颀长的身形。
51/68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