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满:“……”
……
“叮当——”
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随着下学的铜铃声响起,麓山书院旬假即将开始。
书院每旬有一天假,只不过因着时间太短,便一月集中起来放三日。
书院门口的书生三三俩俩鱼贯而出,方铭与同伴结伴出来,其中一个麻子脸压低声音说,“今晚去怡春院怎么样?我请客!”
“听说最近收了个绝世大美人,还是雏儿呢……嘿嘿嘿……大家要不要去看一下!”
方铭苦笑道,“抱歉了朱兄,家中真的有事,今日怕是不能赏面了。”
薛舟也说他有事,不去。
朱子豪有些生气了,一个穷鬼,一个小白脸,他都亲自邀请了,竟然敢驳了他的面子。
方铭见状,只好又连连赔不是,再加上另外两个陪同,朱子豪才被哄住。
朱子豪走后,方铭舒了一口气,原本温润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方兄……”
方铭挂起虚假的笑容,“薛兄还在啊?”
薛舟摇着折扇,不在岂不是就看不到这精湛的演技了吗!
自从被余满退亲这事虽然对他的名声无碍,但实际影响却无处不在。
方家本来靠着村长亲家的名头胡搅蛮缠,明里暗里沾了不少便宜,余家人农忙的时候还会帮着干活,割了肉也会送半碗过来。
不仅如此,还时常借着村长与余老三的便利攒下了不少银钱。
没了这些好处后,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村长的冷眼旁观下,以前被他家背地里欺压过的人家反过来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
以前有余满的婚约在,大家还乐得其成见他休息,反正有免费的短工帮忙。
眼下这婚事没了才两月不到,农忙假期那几日大嫂就在家里大闹着要他也下地插秧,还差一点就被她闹成功了。
方铭一想到,自己要像他大哥那样,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只能当个泥腿子,就忍不住发怵。
他方铭绝不当种地的泥腿子!
都怪娘,要不是娘三番四次撩拨,还不小心被余满听到,以余满对他的心意,也不会一气之下退亲。
而作为童生竟然被一个哥儿退亲了,这口气让他如何咽得下去。
明明只要再给他几个月,待明年四月,三年一度的院试就要开考,届时秀才不过是他踏上青云路的开端罢了。
真是可惜啊……
这回放旬假,方铭早就打定主意要哄回满哥儿。
别的不说,余远山的关系还是很好用的,只要有余远山在,愚昧无知的大哥大嫂一家子自然也不会再借机寻他的麻烦。
因此,这接下来半年的安稳对方铭来说很重要!
只要有一个稳妥的环境,来日他必中秀才,看到那时姓余的拿什么与他斗。
至于余满会怎么样,自然就与他何干了。
哪里想到中途出了个程咬金,方铭咬牙切齿道,“薛兄!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薛舟沉默片刻,折扇一打,“有没有可能,我家就在这条道上。”
“啊,抱歉,薛兄,我以为……”方铭拱手道歉,不等薛舟回话便快速离开。
方铭寻着记忆来到了余家豆腐摊的位置。
只不过,熟悉的位置此时却空空如也,显然人根本没来做生意。
不对啊,今日可是阳东县的大集,余满那要强性子,哪怕刮风下雨都照样卖豆腐,竟然有一日会放着大集不做生意,不开摊子卖豆腐?
方铭站在摊子前,百思不得其解。
第031章 吃醋了
夏日炎炎,仿佛一个巨型火炉在烘烤着大地,树上蝉鸣不绝。
余冬打闹了一会儿便热得满头大汗,余满才问晌午吃什么。
“还是吃炖鱼吧。”贺晏坐在板凳上,想起昨日买回来的两条鲤鱼,鲤鱼多是小刺,煮着吃非常容易让刺卡喉咙,把鱼炖得软烂了才好入口。
余满说,“正好苋菜可以了,再炒一把苋菜。”
正所谓,六月苋,当鸡蛋,七月苋,金不换。
这时候正好是吃苋菜的好时节,余满说完,只身去了菜地,余冬黏完余满又黏在贺晏身边。
到了下午,贺晏他们去大伯三叔家说了一声,让余时仁余庆礼这几日还过去帮忙。
“铜板你们拿回去!!兄弟间帮一下忙哪里需要付铜板。”方兰草将手里的铜板使劲塞回去。
余满拼命摇头,“哎呀,叔么,这是堂哥的工钱,我不要。”
“什么工钱啊,举手之劳……”
贺晏看着俩人推脱来推脱去,“既然这样,小满,拿钱我们走,去请别人帮忙!”
余满一听,假意点头,“……好。”
俩人作势要出门去。
“好啊,你们小两口合起来欺负叔么是吧!”
方兰草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还是把铜板接下来,“行了行了,这钱我收下了,你们俩赶紧去干正事。”
随后就将夫夫二人赶了出来。
余满与贺晏面面相觑,站在院门口大笑起来,方兰草听了,笑骂道,“你们两口子还一块儿取笑我,欺负人不是。”
隔着院门,他们又就这豆腐摊的生意聊了好一会儿,方兰草才放人离开。
贺晏提议道:“小满,不如我们进山里转一转,看能不能设两个陷阱。”
“好。”
回了一趟家,和余冬交代一句,又裤腿与袖口扎好,头顶斗笠,背着背篓,兴致勃勃地往山里去。
路上遇到余易,余易正从山里出来,还往余满手里塞了一把山捻子,“满哥儿,拿回去吃。”
余满摆手,“余易哥你自己拿回去,乐哥儿爱吃这个。”
余易摆手道,“可别,要是乐哥儿知道我没给你,铁定跟我急,对了你们这个时候进山?”
再过上一个多时辰太阳都要下山了,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山去。
“我们就去转一圈,不久待。”贺晏主要是进去转转,陷阱也不是说立马就能寻到合适的位置的。
余易见他们有分寸,也不再说多,“那我先回去了。”
贺晏扭头看了一眼余易的背影,开口说,“小满。”
“嗯?”
“……没什么,”贺晏摇摇头,又说,“你知道这陷阱怎么设吗?”
说起这个,余满立马高兴起来,上回在山洞那边,贺晏只简单地跟他说一下要点。
首先打猎的陷阱一般设在人迹罕至但猎物常出没的地方,其次要有明显痕迹,避免有人误入,最后废弃后要尽快拆除。
余满也顾不上看路了,“不知,贺大哥你快和我说一说。”
这可都是猎户的独门手艺,寻常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余满打小就对这很有兴趣,却苦于无人询问,再加上爹么也不支持他学这个。
贺晏用砍刀劈了一根树枝,枝丫被尽数劈干净,他递过去给余满当拐杖,“拿着。”
“大抵分为两类,触发式陷阱和诱捕式陷阱,诱捕式陷阱多用于诱捕一些小动物,比如鸟雀、野鸡野兔等,用树枝做成一个这样的支撑,”贺晏比一下手势,形式一个阿拉伯数字“4”。
而后又比了一个数字“7”,“又或者是这样的一个支撑,上面顶一个箩筐,下面放一些吃的。”
余满小鸡啄米,然后呢然后呢。
“如果是熊瞎子之类的,上面的箩筐就要换成足够大的树桩,而触发式陷阱则要看猎物的打小,和行动轨迹……”贺晏见他学得很认真,干脆细细说来。
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
“上回我见到的那个就是诱捕式了?”
余满问。
回门日那天贺晏将山洞附近的三个陷阱清理干净,余满记得其中一个是做成陷坑的诱捕陷阱。
贺晏点头,“对啊,另外两个是绳套陷阱。”
坑底放着两块插-着尖锐木箭头的木板,随着重物掉落陷阱,木板因为重力,中间下陷,两端上翘,木板上的箭头自然而然插入猎物的腿中。
这种陷阱一般针对的事中小型的猎物,比如狍子、狐狸、野兔等。
余满听得津津有味,正好背篓里有麻绳,他便自顾自按照贺晏说的方法,寻了一棵树下,开始做绳套陷阱。
一阵穿林风而过,空气中竟隐隐约约飘来了熟悉的香味。
贺晏站在不远处,想要开口,又看他忙活得不可开交,就说,“小满,我去附近转一下,一会儿回来。”
余满闷头思索着接下来的步骤,闻言拖长声音应道,“好——”
逆着风向,贺晏一边用树枝敲打,一边往前走,很快一颗两米多高的树木出现在眼前,树皮斑驳,树干笔直,树叶苍翠,小小宛若拳头大小的果实挂在树上。
贺晏凑近一看,还真是木瓜,只是还未成熟。
估计等得上一个月才道成熟期,只不过这个地方也不偏僻,估计村子里早就有人发现了。
贺晏往回走,“小满,那儿有一颗木瓜树,你知道吗?”
余满咬着牙将弹性较好的树枝捆在木头上,捆好后,绳套放在地方。
整个绳套陷阱就做好了,余满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陷阱,现在只要往中间放食物,静候等猎物过来。
他开心得笑了,仿佛已经见到了一连串猎物主动往陷阱里跳一般。
“开心了?”贺晏问。
“开心!”余满拍了拍身上的树叶,想起刚刚他好像说了什么,便问他,“贺大哥,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贺晏:“……”
难怪不出声,原来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贺晏无奈,还能怎么样,只能原谅这个第一回就成功做出陷阱的哥儿呗,他重复说了一遍木瓜树的事。
“木瓜树……”余满两眼放光,木瓜树好啊,木瓜又甜又好吃。
“我吃过,小小一块的,很香很甜,肉是黄色的,带一点点红。”
他只吃过一回,但印象很深刻。
还是小时候他爹在县里卖豆腐买回来的,一个很熟的,被磕坏了一点的木瓜。
“那到时候我们岂不是有好多木瓜吃了!”余满说。
贺晏见状,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反正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人知道,索性先不提了。
在山里转了一圈,俩人空手而归,余易给的那把山捻子被余满丢在绳套中间当诱饵,余满却感觉自己收获满满,欢乐充盈着他全身,黄昏的余晖落在脚边。
夕阳坠落,院子里一人劈柴烧火,一人煮饭做菜,还有一个小孩叽叽喳喳,抑扬顿挫的声音好像一曲悠然悦耳的音乐。
……
直到暮色四合,有不速之客敲开了院门。
“谁啊——”余满快速用发带将披在身后的浓密长发绑起来,手指将散落在脸庞的碎发梳在耳后。
门闩落下,余满提起手里的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门外头顶网帽的清瘦身影慢慢显露。
待看清楚后,余满脸一垮,“怎么是你?!”
“自然是我啊。”方铭笑道。
从县里扑人落空后,方铭本想搭余三叔的船回来,没想到余远河这回竟然拒绝搭载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辗转坐了西柳村潘艄公的船回来。
回到河西村,天已经黑透了,黑蒙蒙的夜色银钩高挂,很快隐入层卷的云层中。
方铭路过余家,天色正好给了他很好的掩护,他便敲开了门,打算借机卖个好。
余满斜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来做什么?”
“满哥儿,我这刚从书院回来,想着我们许久未见了便过来看看,不知有无惊扰到你……”方铭见余满“嗔”了他一下,顿时觉得十拿九稳了。
“当然有,非常惊扰!”
余满义正词严说。
方铭戏笑,闹脾气的哥儿好哄着呢,“满哥儿,这两日我旬假,不如我们去看河灯会怎么样?”
阳东县每年在六月十五便会举办一场盛大璀璨的河灯会,届时还有银花铁树看,他可以找夫子请一天假出去。
余满怒翻白眼,“滚!”
迟迟未见余满回来,贺晏从屋里找了出来,“小满,谁找来了?怎么聊这么久。”
方铭望着余满身侧高大挺拔的汉子,指着贺晏质问道,“他是谁?”
贺晏:“……”
什么情况!
大哥你退亲退了都几个月了,还在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是闹哪样。
贺晏无语,压根不想惯着这人,一看就知道上门了没打什么好主意。
“小满是我夫郎,您是哪位?”
“什么?”方铭扯着嗓子喊,声音都破了,显然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他是你什么?”
“他是我夫郎,我是他相公。”贺晏好心地又说了一遍,这回还是一字一顿的。
显得整个人特别诚恳,特别实心眼。
方铭:“你是上门赘婿吧。”
他突然想起那日余满说他要招婿,难道真是为了赌这一口气招了这个汉子回来?
余满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抓着贺晏的手。
贺晏反手抓着余满发凉的手掌,两只手紧紧扣在一块儿。
贺晏点头,“是啊。”
“对了,这个大哥,您上门来该不会是……”贺晏看着余满紧张的样子,继续和方铭说,“……是,是来借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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