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骏面色黑沉,从荷包里掏出二两来,“成了,这你拿去,事成后说好给你的二十两一文钱都不会少。”
孙小火佯装惊讶,抓着掌心的银子打包票。
从卢家出来后,他没有直奔河西村,眼下过去太招眼了,他打算夜里摸进院子看一看,白天就藏起来。
他花了不少银钱买了一包干粮,回到自己的破落院子里。
孙大火问,“小火,你最近都去哪了?”
“你别问了。”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日的干粮来,“这给你吃,不要拿去给肖老虎,听到没有!”
“小火,那是我们老大……”
“什么屁的老大,怂包一个,跟着他混一口饱饭吃不下!行了,你爱和他混你就混,但我给你的东西只能你自己吃!”
孙小火怒气冲冲啃完干粮,回床上躺着睡觉。
夜晚他来到河西村,等三更半夜所有人都熟睡了后,他才摸进了灶房。
灶房的角落有几团黑乎乎的东西,等他用火把凑近一看,竟然都是棉被,看着还很干净。
孙小火甚至想搬回家去,想到那二十两他又悄默默地打量起来,还是觉得灶房里的棉被很奇怪。
他用力解开捆住棉被的麻绳,掀开一角,赫然出现在棉被下的,竟然是满簸箕的豆腐块,簸箕用架子垒起来固定死了,最顶的簸箕上有一个突起来的架子,是用来撑着棉被的。
角落一摞,竟然都是圆簸箕。
孙小火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这么闷真的不会臭?!
他还想继续看其他的,但这绳索着实不太好绑回原状,他蹲在那来来回回绑了一炷香时间,依然绑得不像,见状剩下的他也不拆了,免得被发现。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
每天夜里,等大家都睡了,孙小火就会来到灶房查看,头两日豆腐块闻着又酸又臭,慢慢地就开始长出白毛,白毛越来越多。
第七日他再去,簸箕已经不见了,满地都是封口的罐子,闻着还有些酒气。
好在第八天他们还没做完,白天在院子里又做了一批,这回他蹲在墙头看着那煞星把长毛的豆腐在酒里滚了一圈,而后就放入陶罐里,最后一些倒香油一些倒料水,就封口了。
被卢骏喊醒,得知方子拿到手,卢广生急忙跑了出来。
他看着孙小火,催促他开口,只见人吞吞吐吐就是不说出来,一副给了银子才愿意开口的样子,挥一挥手让卢骏给他五两。
孙小火看着手掌的银子,迟疑道,“这……”
卢广生看着他狮子大开口的样子,心里暗恼,又给了五两才撬开了孙小火的嘴巴。
“头天夜里我去看,豆腐块都没一样,闻着看着就是豆腐的样子,但是用棉被裹起来,不知为何,之后几日都没有动静,他们甚至都回县里了。”
“棉被,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卢骏叫起来。
卢广生眉头紧锁,用棉被裹着……“继续说。”
“那我如何得知人家为何用棉被,我要是知道了还用……”孙小火嘀咕两句,又说,“簸箕的白毛越来越多,第七天我再去,他们就装坛了……”
“什么,你这怎么做事的,就打听了个棉被就要我们十两。”
卢骏不满地吐槽出来,卢广生没开口显然也是借机敲打他。
孙小火撇撇嘴,这老匹夫真会装相,“还有十两,拿到手了我才说。”
“不给也行,我和别人说去。”孙小火威胁起来。
他可不怕这姓卢的,不过就是个县丞小妾的父亲罢了。
反正这事他做了既能得了银子又能报复那煞星,何乐而不为呢。
就算这事爆出来了,大不了他卷着包袱跑到阳临县混去,那边说不准还能混出点名头来。
他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样子,倒是把父子二人气得够呛,但这货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骏儿,给他!”
卢骏不情不愿地又去掏了一个几个碎银子出来。
孙小火紧紧抓在手里,“毛豆腐用酒滚一下,再装坛,倒香油或者料水,料水相比不用我说了。之后再等十来天就可以了。”
说罢见卢广生若有所思的表情,孙小火转身溜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爹!这听着不靠谱啊,发霉的豆腐吃了真不会拉肚子吗?”
卢广生反倒觉着说不准还真是这样,毕竟那腐乳的口感若没经过处理那是不可能的,眼下看来,怕还真是这样口感才会变,至于为何要用酒把白毛去除,他暂时想不明白。
只不过这倒是与做酱油有些相似。
“行了,赶紧让人把豆腐块做出来,试一试,说不准还真是这样。”
……
腐乳方子被偷了去的这十日,铺子内一切照常,订单多多,忙得脚后跟不着地。
沈乐在铺子内愉快地养起身体,中间余易和乐哥儿阿么来了几次,带他去医馆复诊,大夫都说他面色红润了许多。
而贺军那边也紧赶慢就,终于做出了两千斤藕粉出来,等全部晒干估摸着就只有一千二百左右了。
除了忙活生意以及引幕后之人出来的这两件事外,几人识字也没落下,贺晏一天练一个字,余满和余冬一天识六个字,日日都不落下。
因此店里的活儿,前面多是余晓月在处理,而后面则是余时仁统计,俩人做得很好,压根不需要怎么操心。
贺晏怕大家熬坏了身体,这些日子隔一日就炖汤吃肉,吃得大家肚子都圆了。
这日,贺晏又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准备炖鸡吃,他把鸡毛收拾利索,漂亮的尾羽都让他囤起来。
“贺大哥,我们真就这么任由他们学了去?”余满一边将炉子架起来,一边问。
贺晏将砍好的鸡块焯水,再放入瓦煲内,里头还有淮山、莲子、红枣枸杞、板栗等,中火烧开,转小火慢炖。
“嗯,防不住。”
贺晏说,他倒是想藏死了,但不可能。
尤其是和薛家做了生意后,他们的腐乳在他们手是小打小闹,在别人手就不是了,那个大户拿了方子怕是得挣得盆满钵满去。
他们是搭了薛家的路子,但人家和你做生意,也断没有帮着保护方子的责任。
至于其他大户想要方子,有太多的方法折腾他们让他们没办法做生意,他们根本防不胜防。
眼下这个是卢家,接下来又是谁,还不如就这么被偷了看去。
毕竟……里头还有很多门道,看着简单却不是那么轻易就学会的,再加上做腐乳一次又需要大半个月,来回折腾几次,那时间不就任由他们发展挣钱了么。
至于之后真被学了,那也没法子,这事只能推后却没办法制止。他们不可能真的把腐乳方子捏在自己手里的,只要做工的人多了,还是会有泄露的可能性。
而且他们家从没有教过其他做腐乳,别人做的怎么样与他们无关。
余满点点头,“哎,还以为和薛家做生意是好事呢。”
他一脸愁容,没想到事情还这么多。
还不如当初他们开豆腐摊子呢,挣得也不少了。
贺晏把鸡毛清洗干净放到一旁晾晒,等干了就能做几个鸡毛毽子出去,“是好事,这卢家显然不是第一天盯上我们的。都是做豆腐的,他们自然会偷着学,之前开豆腐摊子那刘娘子还不是一样的。”
时下经商风气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正版盗版之分,你靠着某样东西发家了,之后势必就是各种东施效颦之物出现,又或者直接学了个十足也不一定。
有道德底线的人自然是鄙夷这种行为,但剩下的人一些会选择加入其中。
“那倒也是,先时沈记不就是被他们抢了走嘛,那我们的素鸡岂不是也……不对,素鸡没那般好学。”
“好啦,操心个没完了去,快看看饭蒸好了没有,蒸好了我们一起去接小冬。”
贺晏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说道。
“好,小冬他们要放农假了,是该早些出门接人。”余满被亲了后,心情有些恢复过来了。
每年七月底,书院就会开始放十天到半个月的农假,余冬他们是蒙童,自然这农假就长了些,有半个月之久。
这个时候太阳已然没有那般猛烈,但田里的农人还是大汗淋漓的样子,偶有微风吹过金黄色的稻田梭梭作响。
秋收来了。
第82章
虽说秋收与县城关系不是很大,但店里的生意多多少少受了影响,酒楼食肆的订单倒没见减少,但零散过来买豆制品的客人少了。
就连时常过来的花婶子李夫郎他们,都好些时日没过来。
因此,店内到了申时就基本上没有客人进出,店铺早了一个多时辰帮忙,余时仁他们便早一些回家里帮忙。
村里秋收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家里有地的人家可没人顾着挣不挣银子,都在忙活着收割稻子呢。
别说上年纪的老人了,就连怀了身孕的妇人夫郎、七八岁的孩童都挽起裤脚下地去,就为了抢收。
眼下还是天晴,偏这种天气最是多变,要收割稻子不及时,稻谷沤在地里一年也就白干了。
贺晏他们因为将剩下的水田旱地都交给了沈大平打理,总算是得了喘息的功夫,一整日窝在家里也不愿意动弹。
刚开始割稻子的时候,贺晏没打招呼,就从埠头那边请了十几个短工过来给三叔和大伯家帮忙。
因此整个河西村忙忙碌碌,就连平日不愿动弹的懒汉都爬了起来,也就平日见不到人的余满他们稍微闲一些。
倒也有人忙活的时候说些酸话,只不过没在他们面前说嘴,贺晏便也当不知道。
晌午过后,贺晏将席子铺在屋檐下的地面,已经许久未有过这般惬意的午觉时间了。
八月初的日头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乘在阴凉处就算不用扇子,也能感受到风中带来的阵阵凉意。
树叶梭梭,梢头的大枣有拇指大小,尾部已经从绿色变成红色。
风一吹,余冬嘴角翘起来,仿佛睡梦里都带着枣子的香甜来。
时间过得慢悠悠,贺晏率先睁开双眼,灰色的屋檐、湛蓝色的天空映入眼帘,他从席子上坐起来。
用力伸了一个懒腰,真是一个舒服又惬意的午觉。
紧接着就是余满,最后才是余冬。
三人洗漱完,便开始念书认字。
念了十几天书,鲁夫子已经给余冬单独补课,将毛笔的特性讲解一遍,便让他进行每日的练习。
一天只练三个字,便是《三字经》的半句半句地往下练,一个字起码一天得对照着练个二十遍才算完成。
而放农家的半个月,然而余冬的课业也是不少,不仅要每日写五个大字,还要将三字经前半本通读通背。
三个人把桌子收拾利索,一人坐一个角开始识字认字。
过了好一会儿,余冬放下毛笔问。
“哥哥,我还有两个字,可以等会儿回来再练吗?”
余满也在桌子的另一侧练字,要想识字就不能不动笔,“嗯,可以啊,怎地,你要出去找人耍么?”
“对啊,”余冬等待墨迹干透,将写好的课业收起来,“牛蛋哥他们要捡稻穗哦,我也去。”
余满应声,“……那你去吧,戴上帽子。”
“好哎!谢谢哥哥!”余冬屁颠屁颠去找他的小帽子,挎着水囊,拿着小篮子出门去找田里找牛蛋他们。
“贺大哥,你怎地认字认那么快!”
余满探过头去看,早上才便识字便练字,练到了“曰春夏,曰秋冬”,怎么现在一看都已经练到了下下句去了。
偏这字虽然写得与字帖完全没办法比,但写了一句出来,竟然笔顺都是对的。
余满还在感叹,他与贺大哥同样都是练字,怎地他的进度才是贺大哥的一半都不到啊。
贺晏沉默,到底不好意思说自己本身就是偷跑的。
毕竟余冬要背书要识字练字,而且有夫子纠正,所以识字练字进度是最慢的。
而余满倒是比余冬快一些,有些字到底学过第一次,第二遍再学就通透一些。
好在余满感叹完了又投入到练字中,贺晏见状将毛笔收拾好。
走进灶房里,将已经熬好的绿豆汤盛出来,就这么端着碗吃也没有打扰余满练字。
绿豆汤消暑又止渴,贺晏自己吃完了,又给余满盛了一碗,给小冬留了一碗。
剩下一大锅,他转入干净的木桶内,“小满,我去给他们送绿豆汤了,你记得去灶房喝。”
“嗯,知道了。”余满执笔点头,继续下一个字。
……
贺晏端着木桶出来田里一看。
稻田里是稀稀疏疏的金黄色稻穗,倒也称不上是麦浪稻林。
难怪一亩地亩产最高的良田都只有两石出头,也就是二百十五斤左右。而地力差的薄田有一石收成就算打理得不错了。
若还不认真打理,怕是一百斤都没有。
只不过同是乍一眼看去稀疏平常的稻穗,走到自家的水田边,凑近一看显然他们家的稻子更加密集一些,看着也高大。
贺晏看着鼓囊囊的稻穗,感觉亩产能到应该至少有两石。
他站在田埂看了好一会儿。
田里帮忙割稻子的汉子,确实是先是应承过来帮忙的人家,旁边空了一亩地,显然已经收割完成。
三个人站在不同的地方,没一会儿就见塌了一角下去。
沈大平也在其中,只不过他负责的是捆绑稻子,而另外三人则抓紧打稻晾晒。
贺晏转悠一圈,放下他特意煮好的绿豆汤,“沈大哥,我做了绿豆汤消暑的,你们赶紧过来喝一碗。”
“哎好!”沈大平远远应声,也不消贺晏发话,边道谢边盛。
“哎这绿豆熬得开了花,看着真不错,”沈大平说完,喝了一大口,“唔……好甜!!”
“什么?还下了糖,你快些喝,到我喝!”
农户汉子就没那么讲究,一个碗几人用,贺晏只拿了俩个碗出来,大家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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