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年纪的汉子,都多久没唱尝过甜味了。
几人很是感叹,本就占了人家便宜,来这边帮忙也是应该,好在他们家里人多,出一人过来干两日活不碍事。
没想到竟然还有绿豆汤喝,这个着实让他们惊讶了,几人砸吧一下嘴,品味着来之不易的甜味。
给这边送完,贺晏自然也没落下余远山和余远河那边。
余老汉说:“要我说啊,做人不能忘本啊,我们靠天吃饭,怎能收割稻子也不亲自来。”
余老汉那头叨叨个没完,他家地儿就在余满他们的旁边,因此对于贺晏他们那是羡慕嫉妒得很。
之前他去喊老大过来帮忙,被老大媳妇一句“家里没人地里的没人干”给顶了回来。
搞得他一把年纪了都得上场割稻子,而余远山这个后辈倒好,竟然雇人割稻子,自己站边儿上看,完了还有绿豆汤喝。
他自己连半口水都莫得,越看心里越不舒坦。
贺晏送完给大伯他们又走回来端碗,没想到听到他叭叭个没完。
贺晏啧啧两声,这话说得前言不对后语的。
他笑眯眯道,“二叔公您真精神,六十好几了吧,怎么还要下地啊?”
这话怪阴阳的,余老汉一听火冒三丈,“你怎地说话的,你大伯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你们二叔公!”
贺晏又笑,“用嘴巴说话,还能用什么说话,而且二叔公,我这不是夸你精神嘛,怎么你没听出吗?!你若是觉得我夸得不对,那我就不夸了。”
“二叔公,回见啊。”
他挥一挥手,拎着空荡荡的木桶走人。
留下气急败坏的余老汉在田里骂骂咧咧。
事实上,村里就没有说年纪大就不干活的,只有年纪大少干活的,以往余老汉他们不干活是因为活都让老大家他们干了,自然不需要他。
而前些时日被余远山强行分了家,他们跟着老二一块儿生活,老二什么都好就是这干活干得不如他大哥。
可老大现在被他媳妇给擒住了,余老汉是这个气啊。
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被自己媳妇拿捏住了,这叫什么破事啊!殊不知他自己也经常持着辈分拿捏大儿子,眼下这般不过是大儿子竟然不再听自己的话罢了。
但老二媳妇将侄夫郎推倒在地这事害得他们名声都臭了,他也不好在这个时间闹。
要平日那愣小子敢这么朝他说话,怎么他也得揪着他去山小子那边告状才行。
偏生自己没理,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到了酉时末,黄昏将近,余冬大汗淋漓跑回来,“哥哥,晏晏哥,我回来了。”
他用手帕把汗擦干净,准备去灶房喝凉白开。
“回来啦,”余满将吊在井里的绿豆汤端出来,“不要喝水,喝绿豆汤吧。”
“好——”
余冬扭头跑过来,朝着哥哥笑嘻嘻,又跑到灶房里拿了一个勺子。
坐下吨吨地就开始喝绿豆汤。
喝完绿豆汤,他就开始端正坐姿把剩下的两个字给练了。
贺晏见大家肚子都不饿,想起从未吃过的饺子,家里又还有两斤后腿肉,便问,“我们今日吃饺子吧?”
用后腿肉或者五花肉包饺子正好。
“晏晏哥,什么是饺子?”余冬放下毛笔问。
他们这地儿本就不是以面食为主,也就有些余钱的时候阔绰地去一趟县里的面摊吃面,自己那是鲜少做来吃的,毕竟连干饭都吃不上几回,就别说吃面了。
饺子那更是闻所未闻。
贺晏说,“一种面食,里面包着各种馅儿的面食,要不要尝一尝,就是做法有些麻烦。”
余满点头,站起身就要动手。
于是乎,贺晏打发他们去买些两棵菘菜和一把韭菜、几根葱回来,
自己则在家里和面,擀面皮,把猪肉给剁成肉泥。
很快俩人回来,贺晏将洗干净的菘菜去掉叶子,只要菜梗,而后切碎备用。
再依次往肉馅里加入葱油、香料水,最后将切碎的菘菜和韭菜搅和进去,顺时针搅和,肉馅就完成了。
而后便是三人坐在桌子前,慢悠悠地擀饺子皮,包饺子。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一抹余晖消失,贺晏他们饺子包了一半就点起蜡烛。
而这时农人才陆陆续续从地里出来,推着板车将稻子搬回家去。
要不是因着已经黑到没办法看到稻子,他们怕是能扎在地里干到深夜去。
平常只做两顿饭的人家,这个时候也将家里的存货拿出来,挤一挤吃起三顿来。
回到家吃完饭还不算完,还要将没来得及打的谷子打出来,摊在屋内,免得堆在一起发芽了。
包饺子这活儿熟手了就很快,俩人很快将两斤面给擀了出来,包了两簸箕的饺子出来。
余冬在旁边咽口水,小手沾着干掉的面粉,他捂着脸蛋,“哇,白胖胖的,看着就好好吃!”
贺晏笑道,“白胖胖的,怎么看着就好吃了?”
“就是好吃。”余冬笃定。
夜色渐深,蒸熟的饺子散发着淡淡的面食香味。
贺晏率先夹了一个模样不怎么好看的饺子,是他们刚开始包的那几个。
“好烫……”贺晏斯哈一声,吹了吹,才咬下第一口,“肉馅儿好鲜,好多汁水,好吃!”
“小满,你们吃的时候小心些,肉馅儿有些烫。”
余满点点头,“好。”
说罢直接夹了一个,放入余冬碗里,让他吹着吃。
“嗯——!”菘菜梗爽口,肉馅味鲜可口,余满吃得腮帮子鼓起来,“好吃!”
桌子上的饺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烛光下,丝丝缕缕的热气腾空而上,宛若游龙腾蛟。
第83章
翌日,金轮升起,又是晴朗的一天。
天蒙蒙亮时,贺晏他们还在睡,家家户户便已经就拿着镰刀,用板车推着脱粒箱下地去。连闲话都没工夫说了,趁着又是天晴,可得赶紧收割稻子。
在火热的割稻子活动进行中,三人并排蹲在水井旁洗漱。
在余冬和余满的郎朗晨读中,绵软的白粥已经熬得差不多,贺晏起身进了灶房,舀出一勺白粥,倒入腌制好的猪肉片里搅散,肉片微微发白,粘连的部位已经分离开。
他就将肉片全部倒入瓦煲中,而后开始热锅倒油。
锅里只有浅浅一层油,冒着热气,贺晏遂将昨日剩下的饺子放下去慢火煎。
很快煎了一大盘出来,也不挑什么味道,尽数混在一个盘子里。
“吃早饭了。”贺晏擦干净手,将煎饺端出去。
“来了。”
余满顾不上背书了,从椅子上起来,进去把肉片粥端走。
余冬忙不迭将书本收起来,洗了手又坐下,看着煎得金黄酥脆的煎饺露出笑脸,“哇!饺子好香!”
昨日吃着味鲜可口的蒸饺,今日一煎,又是另一种味道,底部酥脆饱含油脂,还未吃鼻子就已经被油炸出的喷香给占满了。
余满一口下去,眼睛都亮了!
好像仓鼠一般,快速往嘴里消灭着煎饺。
直到吃到有些腻了,才喝了一口肉片粥,肉片粥绵软粘稠,肉片吃起来鲜嫩可口,没有肉腥味。
余满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
作为哥儿,他这食量也是够可以的,贺晏见他喜欢,吃完了,又给他盛了一碗。
三人用煎饺就这肉片粥,享受着一天来之不易的清晨时光。
吃过早饭后,余满将碗筷端着水井旁,让余冬坐在小马扎上洗,自己则在旁边洗衣裳。
贺晏躺在摇椅上阖目休息。
晾晒完衣裳,也不需要在喂驴喂鸡,余满又把屋子给打扫一遍,趁着天晴把放了许久的棉被给翻出来晒。
院子里忙活了好一阵,路过的村人甚至探头进来,“有没有豆腐卖?”
余满笑着摇头,“叔么,我们没带工具回来,没办法做豆腐。”
那人丧气道,“这样啊……”
自从满哥儿在县里开了店铺,他们家就没再吃过豆腐,之前卤干大热的时候他们早上还能在他们出门之前买上两块,后面就不成了。
要吃豆腐就只能去县里买,他们哪有这么多闲工夫特意为了一块豆腐去县里。
以前农忙秋收,他们家就会掏铜板出来买几块豆腐回去熬鱼汤,今年看来只能就这么熬鱼汤了。
算上昨日的人家,已经有五六户过来问同样的问题了,余满转过头说,“贺大哥,我们要不要回去拿一个模具回来做豆腐卖啊?”
贺晏沉默片刻,他们回来是为了休息的,不是为了换一个地方干活的。
只不过他不好直说,便说,“这样会不会太累?”
“不……”余满想笑,做一板豆腐有什么累的,他一个人就能完成。
“太累了可不好怀宝宝。”贺晏假装没听到那个“不”字,“之前乐哥儿去隔壁看大夫不是和你说了,身体太累心情太差,都会有影响的。”
这也不算恐吓,最多就是未雨绸缪,不然贺晏真怕余满换个地方做豆腐,到时候推磨肯定得自己来,他也不会干看着。
但他确实不想干活!
“啊……”余满回想起来,发现贺大哥说得好像是对的。
他和贺大哥已经同窗了一个多月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会不会里面已经有宝宝了?
“那还是不要了。”
余满顶着红脸说,他得多休息休息。
贺晏看着他抱着肚子手脚僵硬的样子,心知他想到什么,顿时觉得好笑,最后他都是在外面的,恐怕是没那么容易怀上。
余满才十七岁,怎么也不是怀孕的时候啊,虽说在外面也不一定就能保证,但几率起码低很多,而且哥儿……
“贺大哥,你说我会不会怀不上了啊?”余满同样想到这个问题,问道。
哥儿本就不容易怀孕,好些新夫郎进门多是一年后才怀上的,听村里的叔么说他娘家有个哥儿进门三年都未开怀,就被休妻另娶了。
而那哥儿被休回去,想要再嫁也不成,时下的人就没有哪一个不重视子嗣的,哪怕是穷人,花钱娶个升不了孩子的哥儿回去也是白瞎。
因此那哥儿最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余满心情有些低落。
“怎么会想这个,”贺晏拧紧眉头,语气有些复杂。他倒是对子嗣没什么要求,有也好,没有也成。
他有些后悔提这茬了。
余满低头,“我……”
“我们才同房一个多月,没那么快,你不要着急,”贺晏直言不讳,“你看梅玲嫂嫂,把身体养好了不也怀上了嘛,所以你不要担心。”
“身体好了,生宝宝也容易些,你要是担忧的话,过两日我带你去医馆看一看?”
“不了不了,”余满连忙摆手,他就是一时想岔了。
贺大哥说得有道理,他们才同房多久,这事完全不用操心!而且他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说不定不用一年呢。
余满又高兴起来,凑到贺晏身边蹭了蹭。
到了晌午,贺晏正要做午饭,沈大平在院子外高声呼喊,“东家——”
余满出来一看,“沈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地里有事啊?”
沈大平憨笑道,“东家,三亩地的稻子已经全部收割好了,正在谷场晾晒,按照这天时应该晒两日差不多了。花生也全部拔了,你看看是要剥壳脱粒了,还是就这么晒?”
至于另一个秋粮黄豆,余满没有种,也不需要打理。
大部分村人都会选择将花生剥壳脱粒,因着这样的花生会卖得贵一些,直接卖给榨油的工坊或者商人就成,剩下一小部分又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水煮后晒干,一部分就这么晒干。
一个用来当零嘴吃,一个则用来做吃食。
沈大平这回过来除了交代地里的事外,也是想知道剩下的花生要怎么处理。
竟是三天不到,就给弄得七七八八了,余满有些惊讶,“沈大哥,你等会儿啊,我进去商量一下。”
他转身回屋里,把这事和贺晏道来。
贺晏沉吟片刻,“花生榨油的话,我们自己也能榨油,但很麻烦,不如买。”
“往年爹么是怎么处理的?”
“和大家一样,大部分脱粒晒干拿去卖,剩下的自己吃。”
“那我们也这样吧,留一箩筐晒干,剩下都脱粒卖了。”
余满点头,“那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们报酬,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把稻子割了,没想到连花生都给拔了。”
之前说用豆渣换劳动力,眼下看来确实不妥,但给银子那更是不妥,毕竟之前已经说好了。
“家里还有藕粉吧,拿一些给他们。”
“好。”余满提了个篮子出来,里面放着都是藕粉,贺晏问,“够分了吗?”
“够了吧,一人四包,沈大哥那边多一些,六包。”篮子里一共三十包。
“行,这可以了。”
很快,余满将篮子递给沈大平,“沈大哥花生给我们留一箩筐晒,剩下的全部脱粒,还有这你拿去分,一人四包,剩下的是你的。”
“不要,我都收了月钱了怎么还要这个,而且他们也换了豆渣了,东家你可别……”
他想说别太大方,到时候容易被人给黏上了。
这藕粉他见着乐哥儿吃,还以为只是看着稀奇,没想到问了价格,倒是不出所料得贵,这么一碗就要十二文。这篮子里这么多,得有几百文了!
“沈大哥,你别拒绝,就当是我们感谢大家过来帮忙的。原本就是说豆渣换的是割稻子的事,而且旱地那边还要脱粒呢,这些事都得麻烦沈大哥多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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