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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仪着一袭暗紫麒麟袍，拍案起身，简直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了。只见他用手指着李鹤原眉心道，“呵。一个一个都是好样的，最终就只是老夫夹在中间当戏子是吧！”
李仪狠狠地剜了退到一旁为他让路的李鹤原，又轻飘飘的瞟了眼坐在座上的洛青神和於拂裳二人，自己则是鼻间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待到李仪走后，堂中一言不发，比方才还寂静得可怕，有一个人开头走了，剩下的人也接着而去。等到堂中人都走空了，都还留三人还在原地。
於拂裳依旧淡坐饮茶，洛青神把玩着椅柄上面镂空的小洞洞。
李鹤原朝她们二人走来，轻朝她们二人作了一作揖，不过目光却是有意无意躲着於拂裳的。但那看向洛青神感恩的眼神却是真真切切。
“在下李鹤原，拜谢二位姑娘。”
洛青神对上那明月清风男子的目光，轻笑一声道，“李少主这么突然来的礼，倒是让我不知所措啊。”
“洛姑娘，酆都……”
李鹤原话说一半，就被洛青神打断了。
“李少主，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李鹤原闻言，这才轻笑止住了声。
洛青神借着说话的空隙去瞧身旁的女子，却见着於拂裳面上诡异的笑意。带着无限寒意，可是却是笑着的，眼眸微弯，唇角不扬。
着实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一样的景象。
洛青神仅仅看了不到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於拂裳，一见到李鹤原就奇怪得很。就连李鹤原也是一样。
李鹤原既然能知道是她将光球塞在他手上的，也必然记得他在酆都城门上和於拂裳打过一架。
这二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洛青神思量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第59章
又过了一天,二人再次去到李家正堂，这次人倒是来齐了，四大世家的各大家主, 长老皆是齐聚一堂,八仙桌八面各坐一人, 其余的落座在下方。
李鹤原白衣温和, 坐在下方首位, 只不过面上的憔悴让人不容忽视掉，如同将要咽气的枯朽一样。
於拂裳和洛青神坐在一边, 二人面前都摆了一卷册子。
“各位无意见的话便都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姓罢。”李仪轻呷了茶水说道。
几个华服白鬓的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在上面署上自个的名姓。
洛青神望着那很快就风干了的墨痕，内心五味杂陈，或许宿命的定盘, 便在此刻了。
——
一套程序下来, 在其它世家的几位长老即将离开之际众人还相约到一起吃了个饭。不过饭桌上多是沉闷, 毕竟, 谁愿意让这世家之首由一个小姑娘来接位。
“洛姑娘, 过几日便是世家组织的契约雀灵仪式了, 不知洛姑娘可会代表洛家前去参加？”
“自然是会的。”洛青神轻轻颔首，礼貌一笑。
那白发老者目光浑浊却又深沉，似是看透了世间难测之琐事，深海人心之险恶。
“那洛姑娘可是要努力了, 要是夺得了雀灵, 可是为洛姑娘即将要坐上的家主之位助了一番攻啊……”
“呵呵，自然是会的。”洛青神也不反驳, 反正这群老东西说什么她跟着应就是了。
笙歌起，水袖落。
桌上金樽都散落了一地，洛青神大脑一片空白，只剩眼神还是一片茫然的看着窗外重重叠起的墨色山峦。
“这山……怎么变黑了！”洛青神蓄意不清地问道。
“夜深了，山也自然黑了。”女子闻言，轻轻瞟了桌上醉倒的少女一眼，顺便回道。
“不要，我想让它绿起来。”
“为什么想要让它绿起来？”
“因为，绿色代表的是无限生机，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束缚感，所以我想让这山峦绿起来。”
洛青神洁白的双颊此时都是红晕了一片，脸上两边的那抹酡红来得格外的刺眼，增了几分特属于少女的颜色。
於拂裳纤长的手指沿着金樽的杯沿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粉红指尖都跟着染上了酒味才徐徐停下。
她一双清眸望向醉倒在自己臂弯中的少女，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
或许，她还在想刚刚少女醉酒唇中呓语的“生机”到底是什么。
她从未好好观察过生机，也并未对春日生过什么别的情感。她只是一向喜欢那寂寥悲情的秋，喜欢那微夹带点凉爽的微风，和雨后泥土的清香。
绿色，代表无限生机。
可是她便讨厌绿色，讨厌所谓生机。她已经习惯了独赏这本就该凄凉的秋色，她喜欢独坐门院里赏让人难得感到惬意的孤独感。
她身在深宫红墙里的一只鸟，她身为一派仙门挡剑的盾牌。欣赏生机的惬意，也早已被忙碌取代，陪伴她的就只有月下沧桑浓厚的夜色。
所以，她便觉得，只有在夜风下飘零落下的残花，才象征着所谓的生机，那对她来说才是“春日。”
女子经过自窗中涌进来的夜风洗涤，仅有的一丝微醺也就此消失。
於拂裳站起来看了看靠在自己袖上的少女，她先是并着双指拍了拍少女红红的脸颊，口中唤道，“洛青神，洛青神。”
洛青神没反应，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唇角还时不时的滴下一缕晶莹剔透的银丝。
那银丝就这么在女子的目光灼灼下成功在那云袖上留下了一道深色痕迹。
於拂裳：……
夜风轻徐，明亮的堂中伫立着一抹如青竹挺拔的身影。站起的女子试图用手将少女的五指一根一根拨开，但这睡梦中的少女竟是将她的袖子擒得紧紧的。
可以说是丝毫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于是於拂裳就放弃了。
她微微弯下腰，将手绕到晕倒在桌上那少女的腰侧，然后再将少女整个人完全搂入怀中，好让她的贴着自己的胸脯。
少女双唇微张，露出半排洁白的贝齿，躺在自己怀中宛若一只小奶猫一样。於拂裳只觉得自己眉心跳了跳，那唇角也抿得更厉害了。
走在回客房的小路上，周遭夜色茫茫，遮住了极大部分视线，可是一抹白色借着月色就这么悄然到了二人经过的那一道亭中。
於拂裳目光沉凝，一双瞳子波澜不惊。
“李少主，好狗不挡道。”於拂裳神色漠然，直言道。
对面那白衣男子似是酝酿了下语言，然后才带着劝人的语气说道，“长公主殿下，既然目的达到了，那就请放过局外那些无关的人罢。”
於拂裳不答，只是目光寒凉的凝视对面温润男子。
“有时野心大过了，反其伤己。”李鹤原又再次开口道。
“李少主管好自己就行了。”
“於拂裳！她是无辜的！你想要你的权，我在十年前将我的半条命都给你了，你还想这样，明明原本不用他人参与进来就可以达成的目的，你又为什么要临时变道？牵扯了像我这样的苦命人进来。
难道我们的一生都是在沦为你棋子，被你投下，然后发挥完作用最终又被丢弃的路上么？仿佛我们的一生就是专门为你而活的一样，我们就活该受你鞭策！”
“李鹤原，祸从口出。将你从底下提上来就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提？哈哈哈哈，还请殿下扪心自问一下，像你这样的人，倘若他人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会出手相助么？”
於拂裳听他说完，月下的一张脸显得阴深恐怖，那发丝翻飞飘扬，衣袂随风彻响。她搂着少女的腰肢的手更紧了些。
只是迈开步子面无表情地从李鹤原身边擦过，却被李鹤原反手噙住。
“放肆！”於拂裳冷剜了他一眼，面色冰冷喝道。
“你难道想让她知道真相后记恨你一辈子吗！”李鹤原也不管面前这人发了多大火气，一句含着怒气的话不禁过一番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我不虚被人记恨，也不怕。”於拂裳冷漠说完，轻嗤一声，搂紧怀中的少女自小道扬长而去。
只留李鹤原一个人站在桥上，望着那被风吹打的夜来香整整一夜。
当白天洛青神从床上醒来时，一有意识感受的就是来自属于宿醉的刺痛刺激大脑，再有就是心脏受到面前容颜的美貌抨击的强烈跳动。
好美。
发丝微微凌乱遮住尽显朦胧的侧脸，又卷又长的睫毛近在咫尺，甚至只要一垂眼就可以看见领口里的绝美春色，於拂裳的眉眼生得极好看，双眉不描而黛，就算是闭眼着休息，眉头也是蹙成了一座小山峰，将眉间那股子清冷气息显得更甚。
洛青神红了脸，又忽然发现自己还完全靠在女子的怀里，而且她的腿同样也还侧着搭着那女子的一双大白腿上。
唔。
这个被窝好舒服，她暂时不想离开。
于是洛青神就算是醒了也准备闭上眼再眯会儿，等到於拂裳醒了后她再醒。
“想起来就起来，不必等我。”
就在她刚刚闭上眼的一秒后，女子微哑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洛青神吓了一大跳，又蓦地睁开眼，却发现那近在咫尺的人儿眼睛依旧是闭上的。
“不了……我再睡会吧……”洛青神低声回应道，生怕吵到了还在睡觉的女子。
她可不想打破这份独属于她才可以感受到的美好。
“嗯。”於拂裳拖得长长一声尾音，挠得人心痒痒。
其实在於拂裳应完后，洛青神又悄悄睁开了眼。近距离欣赏着这足以令天地所有一切都失色的容颜。
洛青神一下盯着那鲜红的唇，一下盯着那小巧的下巴，一下忍着脸红去瞟那领子下的锁骨。
就在她聚精会神欣赏这一副美人画时，本是安静躺着不动的女子忽然将手搭在她的腰侧，将她往她怀中搂了更深了。
於拂裳将下巴靠在少女的头顶上，闭着眼睛，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而洛青神却是全身僵硬，动也不敢乱动，生害怕惊扰了女子。而她头顶上尽是那绵软的呼吸，那呼吸一下一下。无不是再撩拨着自己的心。
“於拂裳。”洛青神望着那容颜，情不自禁地就这么凭空冒出来这句话。
洛青神再自己说完后都被自己惊了一条，她怎么会突然喊於拂裳的名字，还是在与她近在咫尺的时候。
她，这是魔怔了么？
洛青神咽了口唾沫，措不及防面对的却是一双美目缓然睁起时的惊鸿一瞥。那双瞳子似金沙，似一片沙海，是金黄的，也是深幽无尽的。
於拂裳就这么直直看向她，洛青神也是无畏地对上那双眼睛。彼此呼吸融合，之间的气温骤然升高。
“胆子大了。”
“啊？”
“竟敢叫我的名姓了，胆子大了。”女子边说边直起身来，她目光瞟了眼自己垮下来的衣服，然后优雅捻起一角，又重新提起。
“师姐，你误会了……”洛青神脸红说道，想不到她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喊她的名字，竟然被听去了。
“误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况且，这里不在煊铭圣院，更不在宫中，想叫什么，是你自己的自由。”
“哈？我觉得，就喊师姐会比较情切些。”洛青神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不过暗忖片刻后还是道出这一句来。
要是让她临时换个称呼，她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喊什么好了。
“那你渴望和我亲切么？”於拂裳将衣裳归归一一的合起，遂而又问道。
可怕的是洛青神竟然在其中听到了期待的意味，她怎么感觉，於拂裳一醒来问的话都是莫名其妙的。
不过洛青神还是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
“嗯，那好。”
於拂裳应了一声，然后就下了榻来，她看向床上的少女，一脸严肃道：“今日便就启程回洛家，然后在一天之内就帮你把家主之位的事办好。第二日就是你们世家试比大会了，届时再参加你的契约雀灵仪式完成后，我们就又回煊铭圣院。”
“那师姐这几日你没有什么要紧事么？”
“要紧事就是将你的事情处理好。”
唔，好吧。洛青神没在说话了，然后起身将衣裳穿戴好，在欲要解衣带的时候她还稍微转过身去，不过人家仙君根本没瞧她一眼，直接将头转过，看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去了。
——
一切收拾好，就在二人准备启程时，丛林中又钻出来了一抹身影，男子眼下乌青一片，一脸憔悴的面容再配上那病殃殃的气息，这跟洛青神在棺中见到李鹤原差不到多少去了。
李鹤原抖一抖袖，“洛姑娘，如今即将分离，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在下想送你个东西。不知，方不方便……”
洛青神轻笑，道：“自然是方便的。”
李鹤原倒也不避讳於拂裳的在场，直接从袖中拿出来了一方小锦盒，他朝前递了递，示意洛青神接过。
洛青神视线从那一方精致锦盒转向李鹤原的面庞，男子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里面含愫，洛青神看不明白。
她偷偷去看了眼於拂裳，却正好对上於拂裳微垂的眼神，於拂裳没说什么，也没表示什么。
“哈哈，谢谢。”洛青神扬起抹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从李鹤原手上接过。
最终二人在李鹤原的注视下腾剑而起。
洛青神将李鹤原给的锦盒握在手里，打开也不是，就这么握着也不是。
“打开看看吧。”身后的女子忽然说道。
因为二人是站在同一柄长剑上的，她在前，於拂裳在后，洛青神也不敢贸然转身，闻言，就只能在於拂裳的注视下将锦盒打开。
盒中呈现的是一块墨色“C”型古龙玉。质地温良，分明是墨色的可是却透着明澈的美玉光泽，C型玉是用深色红绳系起的。
“这……”洛青神欲言又止。
“能从李家少主手上拿出来的自然都是些好东西，便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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