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把裴钰揽近了,小声道:“梅党内部割席的问题不小,这是个突破口。”
裴钰也压低了声:“地方官是梅党的根,京州府尹有直接面圣参政权,我们在他身上能有不少收获。”
萧楚很喜欢这句“我们”,手抚了抚裴钰的肩,说:“时候差不多了,走。”
裴钰问:“你打算怎么做?”
萧楚灿然说道:“捆了他。”
该繁则需繁,当简则需简,阻止白银交易很简单,让他们参加不了拍卖就行了。
萧楚转了转腕,贴近裴钰的耳朵小声交代了几句,裴钰听完看了他两眼。
“……真的?”
萧楚认真道:“这人是卖女儿出名的,你找个话茬,绝对行。”
裴钰犹豫了会儿,抿了抿唇,应道:“信你一次。”
说罢,二人就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出了雅阁,裴钰走在前边,萧楚跟他搁了点儿距离,猫着步子跟上。
裴钰走到府尹那间雅阁的后门,瞟了一眼萧楚后整了整袍子,抬手叩了叩门。
“范大人。”
里边的府尹一听,赶紧扯下一块布把几箱白银遮住,这才急急上前开门,
一见是裴钰,他立刻拱手作礼,说:“小裴大人大驾,下官有失远迎了!”
裴钰道:“今日来此有事相商,不知范大人此刻得闲吗?”
“当然了,大人请进请进!”
裴钰颔首,提脚迈了进去。
这雅阁跟萧楚那间没什么两样,只是府尹为了放那几箱子白银,把屏风给挪开到了门边上。
裴钰没坐下,而是站在离门近的地方,打开扇子摇动着,缓声道:“这几日我住在神武侯府,范大人听说了吧?”
府尹不知道他的来意,只好愣愣点头。
“范大人,我与神武侯向来不合,他让我长住侯府,请大人帮我个忙,替我想个理由,回绝他。”
萧楚在外边贴着门悄悄听着。
府尹挠了挠头,费劲地思量了会儿,冒出来一句:“敢问大人,神武侯为何要缠上大人?”
“因为他……他贪财好色,作风不正。”裴钰眼神有些飘忽,说话虚着,“他想图谋我,借此得到裴家的支持。”
听到这句,萧楚暗自笑了笑,心说裴钰这倒是歪打正着了。
“这……”
府尹琢磨了下他这番话,忽然灵光一现,意识到裴钰这是要找自己合作,立刻说:“小裴大人,不如,娶个妻?”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人又要干老本行了。
“哦?”裴钰挑了挑眉,说,“这是何意?”
府尹有些局促地笑起来:“大人您看,这神武侯关着您,无非是因为大人相貌卓绝,恰巧他又有些断袖癖好,所以才缠着大人,若是大人娶妻生子,神武侯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能行如此龌龊之事,自然就没理由和大人纠缠,裴家也不必摊上这么个活祖宗了。”
裴钰若有所思地摇着扇子,点头说道:“也是个办法,那范大人可否替在下择个良配?”
府尹立刻就来劲了,赶紧弹起身一拍掌道:“那好啊!裴大人,我家八女儿待字闺中,正和大人年纪相仿,最近正在筹谋婚事呢,她的画像我都给带来了,这就去拿给您看!”
他早就想和梅渡川割席了,眼下裴钰来找他,简直是天赐良机!他嫁个女儿出去,就能换一顶庇护伞,往后还能搏个“清流”的美名,何等的好事!
他说罢,立刻就背过身钻到他那堆衣箱里,四下翻找着。
裴钰见机会来了,小心翼翼地挪步子到后门,悄悄把门闩给拿下了,一边说着:“范大人,你这女儿可有什么信物交托?若是她本意不愿嫁我,我也是不强求的。”
府尹一边翻一边喊道:“有有有,我替您找找!”
门缝开得有点儿小,萧楚费了点力气才挤进来。
只听府尹喜道:“找到了找到了!”
俩人都不出声,在府尹转身之前,萧楚揽过裴钰的腰把人带进了屏风后狭窄的空间里。
府尹回头一看,人影全无,疑惑道:“小裴大人?”
“无碍!”裴钰镇定了一下,答道,“我这衣服有些乱了,范大人莫怪,容我修整一下。”
萧楚神色变了变。
府尹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陡然跪倒在地颤声道:“不可啊,大人,下官只是个按本分办事的,不敢得罪神武侯啊!”
裴钰不理解他为何情绪如此激动,满脸疑惑地看向萧楚。
萧楚笑着捏了捏裴钰的脸,低声调侃道:“你若是到我房里说要宽衣解带,我倒是不介意。”
裴钰一听,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轻咳一声,抬高声音解释道:“范大人误会了,我……我不好男色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萧楚的目光都在他脸上的红潮上。
为什么总是在脸红?
府尹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膝盖,说:“那那那太好了,大人,是下官多虑了!”
随后他宝贝似地把那画卷往桌上一摊,颇怜惜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我家夫人的孩子,从小就跟明珠似地捧在掌心里,一点儿也不肯叫她受苦,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岁,我做爹的心里也是不舍。”
说得真好听,还不是三言两语间就把女儿当作敲门砖抛了出去。
裴钰听得直皱眉,萧楚见他小脸苦着,上手捏了把他的后颈,激得他身子发麻,赶紧躲开。
他小声催促道:“赶紧下手。”
“急什么,套点话出来。”
他说得在理,裴钰也只好继续待在他怀里,不敢有大动作,继续和府尹周旋着:“范大人今日是一个人来的?”
府尹还在看那副画,随口答道:“下官是跟赵中丞一道的。”
他口中的这个赵中丞也是京州府的梅党,在那五人的名单中。
裴钰顺水推舟问道:“赵中丞今日也来给梅公子捧场子?”
府尹冷哼一声,说:“一个贱商也配让咱们捧场?赵中丞就搁我楼上骂着呢,估计咱们这儿没一个人瞧得上梅渡川的,若不是他沾了梅阁老的光,谁会来!”
裴钰抬头和萧楚对视了一下,萧楚立刻会意。
赵中丞就在楼上的隔间。
府尹一抖袍子坐下,扯开了话题:“小裴大人,下官和裴尚书从前在陵州府共过事儿,那时我就觉着裴大人是个天纵奇才,日后定能平步青云,转眼之间,果然入翰林登内阁,实在佩服啊!”
他奉承的话裴钰没听进去,萧楚贴得他太近了,屏风后的空间虽然狭小,可也不至于抱得那么紧,萧楚是故意的。
裴钰太紧张了,于是轻拧他手臂,嗔怪道:“太近了。”
萧楚拒绝了:“不行,我松开你,他就要发现了。”
他的目光就没从裴钰身上离开过,两个人这般亲密地怀抱着彼此,简直像一对眷侣,萧楚早就把什么“这辈子”“上辈子”给抛诸脑后了,忍不了!憎恶不憎恶的弯弯绕绕随他便吧,他就是想要这个人,想把他捆在床上夜夜缠绵,想听他喘息听他讨饶,也想听他唤自己的名字。
或许等到他真的把大好河山拿在手中,他就要把这人锁进深宫里,那就再也没有什么欲壑难填了。
裴钰自进来之后就没沾过一滴水,他身子易热,常常起燥,忍不住轻舔了舔唇。
他一定很渴,萧楚想。
他在等人浸润他,浇透他。
府尹见裴钰不答话,以为他是不爱听奉承话,赶紧改口:“小裴大人,我听闻上回梅渡川请了您和神武侯一顿烧炙,想要羞辱您,结果反被羞辱了一番,我看他……”
府尹滔滔不绝地说,把什么小动静都遮掩了过去,萧楚一提裴钰的腿,把人抱了起来,让他的背抵住了身后的屏风。
这不是个稳固的物件,摇摇欲坠。
裴钰被他这大胆的行为惊到了,又不得不环住萧楚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他做着口型:你疯了?
萧楚也朝裴钰做了个口型,他没看明白,皱着眉瞪萧楚。
他于是张口,小声重复了一遍。
“像在偷情。”
裴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推了推他。
府尹还在大倒苦水:“偏偏我们家老七,她就喜欢梅渡川这种二流子,还说什么他为人风雅,才学颇丰,在京州独树一帜,要死要活地说要嫁给他,气得我好几夜都睡不着啊!”
有人在外头生着气,有人在里边偷着欢。
萧楚探着裴钰的气息,从脖颈一直滑上去,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边。
再近一点儿。
裴钰极力按捺着,微微侧过头去,继续说:“那梅公子可曾提过提亲一事——”
在这一声里,萧楚吻了上去,把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口。
第26章 破釜
萧楚吻得不深,好像就是为了缓解一些裴钰的燥热,只浅浅含住他的唇,磨蹭舔吻着,贴心地湿润了他。
但这对于裴钰来说,已经是胆大包天。
他的呼吸都几乎要凝滞,身子不禁往后压去,不小心碰得屏风一晃。
于是这隐匿在暧昧处的躁动再也掖不住了,府尹终于注意到这些声响,狐疑起身朝那屏风处探过去。
“小裴大人?您还没好吗?”
听着人愈走愈近,萧楚却像是不打算放过裴钰,他按着裴钰的后颈和他接吻,突然之间就卸去了柔情,开始强硬地索要裴钰的气息,指稍刮过耳后的皮肤时就像刻意的挑衅,要在这个吻里较量一下谁会先臣服于欲.望。
脚步声愈是靠近,萧楚就吻得愈发深入,潮湿侵袭到了裴钰的唇齿之内,不停厮磨着他,弄得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到一吻停歇的时候还留着恋恋不舍的牵扯,萧楚抵着他的额头短促地喘息着,目光都有些失神,但很快又焦急地重新亲吻上去。
但萧楚想错了,他原本只想蜻蜓点水,可他只要碰上了这唇,就会觉得怎么也不够,还想要,还想索取,扶在裴钰背脊上的手忍不往下滑了些去,摸得怀中人身子一颤。
他们的心跳都好快,不停迫近的步子像把人悬吊在半空,紧张至极,可又偷偷地挟带着隐秘的刺激。
“偷情”这两个字拨乱了裴钰的心弦,萧楚吻得他太舒服了,简直如同从前亲吻过他无数次一样,他再是想抗拒,都要浑身发了软去,浸在这份情.欲里微微打战。
藏在这狭仄的空间里,欲.望被煽动得火花四溅,萧楚的侵略性太强,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迎合或是退缩,气息被不停抢掠着,占有着,就快要昏厥过去。
在荒谬又刺激的地方,在唇舌的交缠里,都悄悄放纵着自己。
好渴,好喜欢。
直到府尹的声音几乎近在咫尺时,裴钰才猛然回神,敲打着萧楚的肩背,想让他松口。
府尹停在了屏风前,又问了一句:“小裴大人——”
这句没完,萧楚总算舍得离开了裴钰的双唇,他把人放下后抬脚就踹倒屏风,那府尹见屏风轰然朝自己倒来,顿时双眼一瞪,紧忙躲开,趁他扑向旁边之际,萧楚眼疾手快,侧掌就往他脖颈打去。
府尹立刻后颈发麻,连屏风后的人影都没看清,翻了个白眼,“扑通”一声昏死在地。
萧楚的手还搭在裴钰腰上,他提脚挑了块白布下来,遮住了府尹的脸。
这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裴钰僵滞在原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胸口不住地起伏。
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放在了铜炉上炙烤,浑身烫得骇人,唇上湿润的感觉触手可及,可是他偏偏就是不知羞耻地怦然心动了,甚至潜滋暗长了一丝期待。
然后呢?萧楚要做什么?
他攥紧了手,指尖都快把自己掐出血来,也遏制不住这愈发强烈的心跳。
但——
萧楚什么也没做。
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从箱子上抽了捆绳子出来,把不省人事的府尹缠得结结实实,随后将那张白布揉成一团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提到了屏风后边。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裴钰,说:“完事儿了,走吧。”
这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突然把自己的欲.望给掐死了,而刚才的吻不过是裴钰春心泛滥后突发的遐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裴钰万般不能接受萧楚这个急转直下平淡如水的反应,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萧楚,心里翻腾出一股无名火。
想撩拨就撩拨,想亲就亲,他该骂萧楚轻佻浮薄,寡廉鲜耻,还是泼皮无赖?
裴钰稍抬了抬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这股恶火,一言不发拨帘就走,步子踩得极其用力,还不小心还撞翻了一枚香炉,洒得香灰满地。
“裴怜之!”
萧楚在后边扶起炉子,疾步跟上去,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我着急!”
萧楚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迈上去一步把人拖进了原来那间雅阁。
格门被“啪”地一声摔合了。
雅阁内,他按着裴钰的肩,把人拦到立柜前,说:“赵文汲在楼上那间,我们还是原计划行事,他生性多疑,带的护卫不少,你先别急,这回我去,你就待在此处。”
裴钰强忍着,面色极其难看,一语不发。
萧楚轻轻揉他一下,问:“怎么了?”
裴钰:“……”
萧楚半天等不到回应,于是说道:“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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