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仰头看他,蹙眉道:“我是大祁的朝官,我不可能放任一个逆党作乱朝野。”
“是,可你在乎的到底是天子给你的这顶官帽,还是这片疆土里的饿殍遍野?民生艰辛你不管,管我一个正人君子做什么。”
他圈在裴钰腰上的手用了些力气,把人抱得更紧,裴钰贴着他的胸膛,连起伏的心跳都能感受出来。
“况且,我是逆党,那你是什么?逆党的枕边人?”
萧楚被他讲得胸中烦闷,连说话都沾了火气,恨不得现在就往裴钰身上一口啃下去。
“你不是正人君子,你是流氓,而且——”裴钰双手捏住了萧楚的脸,开始不讲道理起来,“萧承礼,今早你说什么都听我的,原来是在哄我。”
萧楚一听都快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裴钰这般不讲理的模样属实少见,可爱得很,目光忍不住朝他一张一合的唇上去。
这么好亲的一张嘴,讲出来的话也忒伤人了。
他抓住了裴钰手,故意恶着声说:“是啊,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我劝你不要和我争,毕竟以后我们还要成亲,我可不想大婚那日还要把你捆在喜轿上。”
看着人凶狠地说出“我们还要成亲”这句话,裴钰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和他无言对视了须臾后,裴钰抬手去推了推萧楚的肩。
“谁要和你——”
萧楚身后雁翎刀的锷铁闪着寒芒,和他那枚银坠相互辉映着,堂而皇之就闯入了裴钰的眼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楚的吻就截断了他的气息。
第42章 调情
萧楚压着裴钰的身子,撒气般地去咬他的耳朵,他这回没说喜欢,而是闷着声抱怨了一句:“裴怜之,我恨死你了。”
他这样像极了犬类的呜咽,裴钰也知道他心里憋着火气,在陈喜面前吃了瘪,裴钰还要这般说些刺挠的话,搞得他又恨又烦。
裴钰心里纠结了会儿,终于还是按下羞耻心,去搓了搓萧楚的脸颊,手指刮过那枚银坠,发出悦耳的响声。
他嘴有点儿笨:“不准生气。”
说完又觉得不大妥帖,添上一句:“是我不好,你……你不要生气了。”
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萧楚搭在他肩上,什么话也不说,裴钰猜想他大概是没听见,心里竟焦灼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萧承礼?”
他理都不理。
“萧承礼?”裴钰又问,“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没应声。
裴钰几乎是深吸了口气,做好了极强的心理斗争,这才小声说了一句。
“我错了。”
耳边终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萧楚手圈紧了裴钰的腰,像是终于得逞了一般,甜腻腻地往他耳边吹气,边说着:“秋祀结束之前,我们都要待在一起。”
“道歉的话,到床上再说吧,你最好是哭着说。”
这个人永远都玩不腻这些把戏,他好幼稚。
他们拥抱的空隙,有不少路过营帐的士卒瞄见了帐内的光景,一个个脑袋层叠着躲在帷幄后边,正往里偷看。
“提督这是寻的哪里的美人?”
“模样生得忒标致了,这不大像花柳巷子里的人呀。”
“瞎说什么?这是都察院那个……”
这堆人里明夷也跟着凑热闹,踮着脚往里看,一边不禁叹服着:“主子这么来事,难怪连冰块心的裴怜之都喜欢他啊——”
几个人还在讨论那美人姓赵还是姓楚,一听明夷这话,顿时惊道:“裴怜之?这个人是裴怜之?”
明夷“啊”了一声,道:“怎么了?”
“他俩的传言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提督从前不是最讨厌这个人吗?”
闲言碎语堆积起来飘进了裴钰的耳朵里,他余光瞥见了营帐外有人,便立刻推开萧楚,脸上的潮红都没褪去,赶忙侧过了脸。
萧楚不耐烦地冲营帐外的人扬了扬手,做了个“滚”的口型,几个人立刻背后一寒,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地方有些日子没洒扫了,太闷气儿,咱们出去说好不好?”待人走后,萧楚无奈地叹了口气,往裴钰额头轻吻了下,说道,“怜之,不要总往我心上捅刀子。”
裴钰抬起折扇点了点萧楚的心口,说道:“你这人没有心。”
跟明夷交代了几句后,他们便去了东一长街,在先前白樊楼附近的一家茶馆落了座。
京州的茶馆和别处不大一样,这地方的权贵太多,店家也懂得投其所好,肆里要放几个清客作陪逗闷,萧楚推拒后二人就往阁楼上走,寻了个安静的雅处。
“打一壶茶吧。”
萧楚掀了袍子坐下,把牌子扔给了跟上来的伙计,冲裴钰笑道:“这儿不比白樊楼,只有说书的,没唱戏的。”
“书上说茶肆当泉实玉带,茶实兰雪,”裴钰转了转杯,讽刺道,“却没说淫词艳曲,谈风论月,茶本君子,却要在京州与浊流合污。”
“这出没听过?”萧楚不理会他这阴阳怪气,靠上椅背,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那说书人,说道,“上回梅小鸟不是给你听过么。”
裴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叫他小鸟?”
“因为他喜欢学舌呗,”萧楚去碰裴钰的手,又开始甜言蜜语,“学你,可他学不会半分,我们怜之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错,他学的是你。”裴钰盯他,说,“学你插科打诨,学你寻花问柳。”
“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就是了。”
萧楚的眼神动也不动,他们每回对视时,都非要从对方眼里剖解出更多东西,如此才算略胜一筹。
“怜之,偶尔多跟我去玩儿呗,市井的事我比你熟,多看看民生百态,对你也有好处。”
“你是风月场的老手,我自然不如你。”
裴钰抽开手,故意端起茶盏装作要喝茶的模样。
他抿了口茶,才不咸不淡地又添了句:“你喜欢过的姑娘,大概比泷河里的鱼还要多。”
“这话怎么听着有醋味儿。”萧楚撑着脸看他,泛起浅浅的笑意,“那你猜猜我最喜欢哪个姑娘?”
裴钰前倾了些身子,眼神有点凶恶:“往后别再问我这问题,我猜你哪个都最喜欢。”
“哟,还瞪上我了。”
萧楚也往前了些,跟他紧凑着,俩人鼻尖都要碰上了。
他坏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裴怜之,我只和你亲过嘴上过床,以后我也只想和你上床。”
裴钰的脸登时一红。
“别说这种话!”
“我猜你爱听得很,你爱死我了。”
裴钰拿扇子狠敲了他的脑袋。
萧楚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缓缓往自己杯中斟茶,灼烫的热茶滚入瓷杯中,溢出些清淡的茶香。
茶馆的伙计是个眼尖的,知道他们是贵客,便端来了一碟子京州豆糕,又提来一壶新茶替他们换上。
裴钰又拿些银两给他,一边对萧楚说道:“最近京州的百姓不太平,从那次你在文庙把那批学生都抓了以后,外城的百姓有不少都跑来内城闹事。”
“没有我这把火,他们照样会来。”
萧楚无所谓地说了句,随后咬了块糕点,入口有几丝凉意。
他又装作心不在焉地试探道:“上回同你说的槽岭那事情,后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村子如今怎么样了?”
裴钰的折扇敲到萧楚的手背上,说道:“神武侯府有自己的谍网,外城的事情,明夷比我更清楚,你何必来问我?”
“我问你,是想听你亲口说。”萧楚反手抓住了折扇,眯起眼睛看他,“五年前你在槽岭推行改制以后,就再没有新的动作,可是这段时间,外城几乎一半的村镇你都上了改稻为棉的奏章,这让我觉得……你很着急。”
“听懂了么,裴钰。”
萧楚的神色忽然有些冷,他松开了扇子,转而去抚摸裴钰的脸,动作极尽轻柔,却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要被扼住脖颈。
“你有事情在瞒着我。”
裴钰维持着镇定,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萧楚的威压下露出破绽,否则就会被这虎狼扑上来拆吃干净。
“你多想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裴钰手中颠弄着扇子,玉石敲击着檀木桌面发出响声,跟他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国库空虚的问题需要解决,否则不光是边境军队乏力,如今京州的吏治恐怕也会崩盘,改稻为棉能缓解财政压力,之所以这段时间才开始,是因为白樊楼倒了,梅党的根基正在被撬动。”
他又抿了口茶,继续说:“梅党党羽是如今国库的最大来源,如果梅党要倒台,这笔亏空必须立刻填上,否则大祁就会陷入内外交困,必然天下大乱。”
萧楚爱听他讲正经事儿的模样,整个人都有种特别的气韵,会让萧楚联想到寒梅或是雪莲,总之是那些在凛冬反而开得更漂亮的花。
这和裴钰本人也很像,他是个不惧寒的人,哪怕到了深冬,身子也照样温热着,萧楚最喜欢冬天的他,抱起来舒服得叫人不想离开。
当然,身子外是暖和的,身子里也一样。
他语气轻松了些,道:“好吧,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看法?”
裴钰也掰了块豆糕,说:“愿闻其详。”
“你推行改稻为棉的奏疏,被内阁拿到了御前,天子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虽然你是为了国帑而考虑,无可厚非,但他要思虑的东西更多。”
裴钰咬了半口,看了一眼萧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楚道:“改制,就要一改俱改,你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这般着急,但在天子眼中,改制以后京州的主要财政来源从粮食变为了丝绸和棉布,那这些东西的贸易往来是谁负责的?”
“内阁?”裴钰点了点头,认可了萧楚的想法,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内阁如今分清流和梅党两派,不管哪方掌握了贸易往来的权力,都会让天子端不平这碗水,所以这次秋猎,其实是天子借司礼监之手,在针对改稻为棉,这一点,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怜之。”萧楚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但你不想参与党争,不代表你不会被卷入其中。”
裴钰被他揉得有些脸红,一口把剩下的豆糕全给吃了。
“继续说神机营,为什么司礼监要借那批枪火,名义上是给秋猎撑撑场面,实则是要用兵,然后把这脏水泼我头上,只是具体他们会怎么做,我还没什么眉目。”
“按照陈喜的手段,”裴钰眉头紧锁,沉声道,“他可能会找人故意挑事,演一出戏。”
萧楚讪笑道:“又是个爱唱戏的。”
说罢,他又趁着裴钰思索的时候,从他手里拿走了折扇,裴钰伸手想抢回来,却被人又躲开了,他再要起身去抢,萧楚就再躲。
像在逗猫。
裴钰感觉到自己又被戏耍了,干脆坐回去乜他一眼,改说道:“那你想好对策了吗?”
“想不想知道,怜之?”萧楚撑着脸,把那折扇在手中颠转了下,拿扇尖挑起了裴钰的下巴,“叫我声好哥哥,我心肝都剖出来给你看。”
“不可能。”
裴钰推开扇子起身就走。
第43章 圈禁
后来几日,萧楚完全无视了裴钰的反对,继续跟他一块儿在西街的宅子里住着,夜夜都同榻而眠,起先裴钰还要抗拒几声,后来干脆懒得说了。
说也没用,萧承礼的脸皮天下第一厚。
自从那次和裴钰做了以后,萧楚就跟上了瘾似地,压根不知倦怠,也不觉得腻,他夜里总是要纠缠着裴钰,把白日间窝着的火气都往人身上去,像是在报复这人牙尖嘴利,埋怨他一点都不顾及情面。
裴钰捱着他的怨气,却也不觉得痛苦,慢慢习惯了那些莽撞和仓促之后,便愈发觉得这种进.犯是种快.感,耳边大逆不道的话语是种调.情,而情到深处,他也会去迎合萧楚的话语,告诉他要往哪儿去用.力,虽然大多数时候萧楚压根不需要他去说,他比裴钰本人还了解自己。
在温存的时刻,裴钰又总是意犹未尽,眼里载满了情.潮欲.海,像是雾里的山川,他身上的麻劲儿都没过,还要故意楚楚可怜地看着萧楚,装作被人欺负的模样,心里却悄悄猫着坏心眼。
再狠心一点,裴钰想。
萧楚替他清洗了下身子后,就掀开被子抱着人钻了进去。
自入秋后,天气已经凉了不少,但裴钰的身子一向都很暖,萧楚就更爱贴着他睡,比起那些炭火气重的火炉子,裴钰又香又暖和,舒服多了。
萧楚贴着裴钰的耳背,轻轻嗅闻了下他身上的气味,没了先前的香薰后,他身上散发的更像是雪松的清香,虽然清淡着,却叫人欲罢不能。
“怜之,你怎么这么香?”萧楚逗他,蹭了蹭他的耳廓,“上辈子是不是天天泡在香笼里。”
“不要趁机乱摸。”裴钰推开往自己后腰下滑去的手,小声斥道,“方才不是说好结束了。”
萧楚“嗯”了声,把人靠紧了自己的胸膛。
两人都只穿了中衣,被包裹在褥子的温度里,安心地相互依偎着。
夜已经深了,连灯繁酒暖的东一长街都要逐渐悄寂下来,在这抹清冷的月色里沉沉睡去,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声音就越来越低。
裴钰躲在萧楚的怀里小声地哼哼,萧楚也困顿着,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强撑着意识小声说两句。
“在说什么呀,怜之,早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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