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着骂着,头就一阵眩晕。
这段时日的疲累忽然一个劲地涌上来,把裴钰催得困意深深,他躺倒在枕头上,抱着被褥慢慢阖上了眼睛。
还要等几场冬雪?
不想再等不到了。
……
“怜之!”
一声清亮的呼喊把裴钰从困顿中惊醒,几乎是在回过神的那一瞬间,裴钰就掀开被褥,慌忙起身去推了格门。
木门扫开门前的一圈雪,裴钰的心也随之仓皇急跳起来。
月色穿过飞霜透入屋内,裴钰抬首一看,只见萧楚正站在漫天大雪中,发髻散乱,军装上都堆满了落白。
高大的身躯拦住了身后呼啸的寒风,他搓了搓手,朝裴钰展开双臂,灿烂地笑着。
“我回来了!”
第89章 戏水
“这般想我啊,怜之,”萧楚用力地揉了揉裴钰的头发,把他抱了起来,“队都没收,我就跑来寻你了,本来寻思着你可能在书房,原来是是乖乖休息了。”
裴钰整个人都挂在萧楚身上,不停地往他颈窝里蹭,蹭了一身血腥气也不管。
他闷声说:“言而无信,萧承礼。”
“被阿姐喊去当苦力了,”萧楚抱着他进了屋,把寒风关在了外边,“我也心焦得很,怜之,你都不给我写信。”
裴钰蹭够了,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萧楚。
“身上伤到了吗?”
萧楚越笑越深,把裴钰放到了床榻上,道:“要不要检查一下?”
裴钰坚定地点了点头,萧楚知道他又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老实地任由他脱。
解开戎装,里边是被血染了一半的中衣,这些血迹大多不是萧楚的,但行军条件苛刻,也没什么时间换衣服,他来之前还特地换了身干净的,不成想遭了伏击,又给染血了。
裴钰伸手想抱他,被萧楚给推开了。
“身上有味道,洗个澡再抱。”
“想抱。”裴钰不听他的,还是伸手,“我不嫌弃。”
他又使坏,可怜兮兮地看着萧楚,看得人于心不忍,只好半蹲下身子,环抱住裴钰,埋在了他的腰间。
裴钰身上有股淡淡的香,跟沙场的腥气儿完全不同,萧楚忍不住多吸了两口,认命一般由着裴钰抱他,揉他头发和耳坠。
他小声说道:“我想你,怜之。”
“我也想你,”裴钰把他发间的雪给掸落下去,柔声道,“欢迎回家。”
萧楚从裴钰怀里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洗过了?”
裴钰心虚地说:“嗯……没有。”
萧楚露出疑惑的神色,又往他身上吸了一口,问道:“那怎么有皂角的味道?”
“熏香,”裴钰赶忙推开萧楚,“是熏香的味道,你身上气味太重,搞混了。”
萧楚无奈道:“好吧,那我先去洗。”
裴钰刚想跟他欲拒还迎,听到这话,眼神都愣了,下意识开口道:“为什么?”
萧楚哭笑不得起来:“什么为什么?”
裴钰立刻道:“……没什么,你去吧!”
他话刚说完,萧楚就捧住了他的脸,用力揉了揉,眼里都是笑意。
“怜之,你骗人的把戏玩得可比我多。”
只不过裴怜之的心思天下第一好猜。
两人在房中缠绵了会儿,就一块儿去了浴堂,王府这几日节流,若不是沐浴的时辰便不烧水,裴钰点了火炉,两个人一块儿等着水烧开。
过了刚重逢的兴奋劲儿,萧楚也稍微理智了些,不再让裴钰碰自己,自个儿往浴桶里倒水去了。
他染了血渍的中衣还穿在身上,裴钰就盯着他开敞的衣襟看,飘动的布料里依稀能瞧见劲瘦的腰身。
“怜之,”萧楚被他盯得都有些尴尬了,搁了炉子,问道,“你这是要看着我脱吗?”
裴钰一听,赶紧别过头,嘟囔了一句:“你脱你的,我才不想看。”
说罢,他仿佛是为了自证心思纯净一般,特地捂着眼睛把条凳搬到了浴桶边上。
萧楚叹了口气,等放凉了水温后脱了个干净,浸到水里去了。
“好了,跟没见过似的,”萧楚轻打了下裴钰的手,说,“小裴大人,我还以为你害臊的毛病改了呢。”
裴钰这才把手拿开,看了看躺在浴桶里的萧楚,这人还有闲心往水里扔了几瓣花,一块巾帛交叠着覆在眼上。
萧楚仰面往后倾了倾,抵靠在了木桶边沿,说道:“怜之,既然信里边儿没说,那你现在同我讲讲,这几月都在蜀州城里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裴钰凑近了些,拣了水里一瓣花把玩了起来,“我和李大夫发现炭灰能以毒攻毒,便让城里重新办了灯会和祭祀。”
“难怪呢,曲娥的疫病烧了一回就莫名其妙好了,”萧楚打趣道,“本来还寻思着把她扔哪儿去。”
裴钰瞥了萧楚一眼,他眼睛还被巾帕遮着,完全注意不到自己,于是大着胆子看他。
裴钰试探道:“那……讲讲军营的事情?”
萧楚是个嗅觉敏感的人,他知道裴钰正盯着自己看,抬手挠了挠裴钰的下巴。
“想听什么?”
裴钰思索了会儿,说:“皇子,现在如何了?”
萧楚指腹磨蹭着裴钰的唇,说道:“在营帐里,阿姐审了审她,按供词的说法,她骗了梅渡雪给她的人,想着把疫病带去北狄,将功补过,我听她语气还算诚恳,应当不会有假。”
“本性还是好的,叫外人搬弄是非,这才行了错事。”
裴钰稍稍张口,唇口润湿了萧楚的手。
“曲娥醒过来后,一直安分地待在营帐里,身上的疫病也被烧得差不多了。”萧楚说,“我许诺她,带她回京去见裴婉,怜之可愿意?”
裴钰道:“出于人道,自然是要让她和姐姐见上一面的,只是如今京州人人自危,不知此举会不会把她带入危险中。”
“打算什么时候回京,怜之?”萧楚掀开了眼上的巾帕,继续抚摸裴钰的耳鬓,“我们此行替费淮清解决了疫病和边塞的战事,带了雁蜀联军一块儿摸到京城,胜算很大。”
“萧楚,”说到此处,裴钰忽然攥住了萧楚的腕子,正色道,“新君更替是必然之事,但我们还要考虑一样东西。”
“朝局动荡,百姓必然不安,京州可能会起暴乱。”
“怜之,我知道你的顾虑,”萧楚翻了下腕子,跟他十指紧扣,“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该流血的人不是京州百姓。”
萧楚这么一说,裴钰果然安心许多,他趴到浴桶边上,开始光明正大地把目光放到萧楚身上。
眼神从眉间转到耳坠,裴钰忍不住上手拨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见明夷和弈非戴雁州的银饰?”
萧楚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他们也戴啊,只不过你瞧不见。”
“这些银饰从出生起就是贴身戴的,是很私密的物件。”
他接过裴钰的手,在手背上亲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只让你这般触碰过,怜之。”
这话说得太狡猾了,裴钰的心跳跟着萧楚的亲吻而颤动,他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发烫。
只让他,触碰过。
这个人把这银坠堂而皇之地戴在了耳上,裴钰总以为这是萧楚的轻薄和浪荡,可他却说这个漂亮的小物件只让自己触碰过。
萧楚还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在裴钰的手背上轻柔地亲吻,他的思念不比裴钰少,但眼下见着了,反而只想慢慢倾诉。
等到他抬起头和裴钰对上目光时,裴钰极快地往他脸侧亲了一下。
亲完他又觉得不够,又往萧楚的耳坠上亲了一下,让银坠晃的叮当直响,像是错乱的心跳声。
“都是我的。”裴钰说。
萧楚都听热了,他侧了侧身,手去拨弄裴钰耳侧的头发,又顺势滑入发间覆住了他的后颈。
“怜之……”他声音有些低哑,“我也是你的。”
裴钰低着头,几缕头发也浸到水中去了。
萧楚又说:“好渴。”
“那我去替你沏盏茶来。”
萧楚焦躁地咽了下喉咙,摇了摇头,道:“怜之不是说还没洗,不如和我一起?”
他拇指磨着裴钰耳后的皮肤,又贴近了些,裴钰眼前瞬间雾蒙蒙的,分不清是浴堂的氤氲,还是萧楚叹出的热息。
“其实,”裴钰心跳莫名地加快,说道,“我洗过了。”
他眼下再讲真话,萧楚可就说什么也不信了,他掌间一用力,按着裴钰的后颈过来,仓促地堵住了他的唇。
他们热烈地亲吻,萧楚动了动身子,浴桶里泛出小小的波澜,花瓣都被推到一起,正如他们惶惶不安了数月的心情一般,此刻终于在彼此身上寻到了安全感。
裴钰再次挪近了些,自觉地解下衣带,他一边亲吻萧楚的唇,身子一边探入水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他们闭上眼感受着对方柔软的唇,裴钰环着萧楚的脖颈,整个人都跟他亲.密无间地相贴着。
“怜之,你到底有没有想我,”热吻过后,他们短暂地分离了会儿,萧楚揉着裴钰的胸口,抱怨道,“我给你写了信,你怎么不回。”
“今天本来想写的,可瞧见下雪,便搁笔了。”
“怨我还不回来?”萧楚低低地笑了两声,“原来这般喜爱我,离了我便要恼恨了。”
裴钰咽了口津液,胸膛微微起伏着,他微张着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齿间。
这动作看得萧楚更是燥热,他顺着裴钰的后腰,一边下.滑,一边暧昧地说:“你夫君征战归来,合该让我好好休息会儿。”
指稍都是柔软的触感,里边儿分不清是两人谁更烫。
裴钰往前抱他,两个人半身都浸在温热的水里。
他吻了吻萧楚的耳坠,呢喃道:“……好赖话都是你说,若我允你去休息,你又要说我不解风情。”
“怜之,好怜之,”萧楚亲昵地唤他名字,“阿姐同意我们成亲了。”
“我们可以,永远都在一起了。”
第90章 回京
联军凯旋之后,稍事休整了一周,蜀州城内的瘟疫也被连夜的烧火给驱散了。
裴钰治理得当,城中伤病几乎没有重症去世者,许多人喝了李寅开的方子后,身上的红疹也消退得很快。
在萧家姐弟和裴钰的努力下,蜀州城总算熬过了这个险冬。
蜀王府内。
“裴御史,此次疫病多亏了你和李神医,把蜀州的损伤压到了最小,”费羿握住裴钰的手,诚恳道,“身在外,就时时牵挂城中百姓安危,若是没有你递往营中的几份文书,出征的这几月我都得寝食难安。”
裴钰不敢受此大礼,抽出手向费羿行礼,道:“殿下,我是大祁的朝官,蜀州有难,竭尽所能而已。”
没等费羿回话,一边儿坐着喝茶的萧楚就接了裴钰的话茬:“淮清,联军大捷,蜀州城的疫病也已无碍,战前你我之约该履行了。”
“起兵不是儿戏,岂是你二人一言两语能决定的。”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个沉冷的女声,萧仇的军靴踩着琉璃地砖缓缓踏入宫殿内。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睨视了萧楚一眼,随后对裴钰说道:“李寅今日就要回雁州,与你尚有一眼要托付,如今正在王府外等你。”
裴钰立刻起身,朝萧仇恭谨道:“谢谢阿姐传信,我这就过去。”
萧楚挑了挑眉,提脚就要跟过去,被萧仇单手拎了后领给提回来了。
“你留这儿。”
裴钰回身看了一眼萧楚,示意他谈完事儿再来寻自己,这才拢了袖子离开。
萧楚叹了口气,坐回座上,又抬杯让侍女续了些茶。
“阿姐,上回秋猎时您答应我,拿到三大营的兵符就听我的,怎么这个时候不作数了?”
“我说的是给你个机会,”萧仇扭动了下银扳指,半嘲讽地说,“现在机会来了,不如说说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
“也不算惊天动地,”萧楚从襟口摸出了三大营的青铜虎符,一边说道,“不过要管淮清和阿姐借点儿兵。”
萧仇道:“北狄暂退蜀州,供他们养伤的时候不多,若你要想起兵北发,只能抓紧这段时间。”
“不用起兵。”
萧楚轻笑了一下,抬起虎符,对准了殿外投进了一道阳光。
“你们人来就好。”
***
裴钰赶到外城的时候,李寅正从马车里探身招呼他:“小裴大人,上车吧,上车谈!”
裴钰提起袍子踩上车轼,李寅给他掀了帘子,两人便在这小空间里攀谈起来。
“李大夫,萧承礼正和阿姐说着事儿,不若您先等上一等——”
“诶,不用了,”李寅摆手,笑着说,“跟他什么时候不能见,小裴大人,我同你说两句就走。”
自这几月跟裴钰共事以来,李寅对他欢喜得很,又听裴钰的手下江让无意间提到过萧楚和他的关系,心中更是满意,说话也是推心置腹。
“这几日多亏了小裴大人的提点,蜀州的疫病往后都能对症下药了,”李寅诚恳道,“这次想再见您一面,也是因为萧承礼的托付。”
“上回替您把过脉后,我去医馆翻了不少医书,总算琢磨出来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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