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澜动作一滞,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
“八百年前,我受菩萨点化,未及修成正果,便遭人暗害,几近魂飞魄散。”张槐之声渐显清晰,眼中流露出一抹哀愁,“是他,彼时他亦气息奄奄,却以自己心血救我。”
独孤澜顿时面色沉了下来:“他当时……伤得很重?”
张槐微微颔首,继续道:“他当时身受重创,血肉模糊,胸腹洞穿,身上血肉大半已不复存在,腐烂之处,蠕虫啃噬,衣衫褴褛,赤足而行,每步皆在地上留下血迹,奄奄一息。”
闻此言,独孤澜双拳紧握,身躯紧绷,眼中杀意凛然。
张槐喉结滚动,强咽下口中之血腥之气。
“他见我倒在路边,路过时将心血注入我身,我非但保住性命,修为亦大增,那时我便知,他是天界神官,且修为非凡。”
唯有神官之血,方有此等神效。
“我无力救他,只能将其仙躯藏于槐木根中,以护其仙体。”张槐言道,“但不知何故,几年后其仙身竟不翼而飞。”
“直至东都重逢,我不知他如何复生,又为何忘却我,可我可发誓,我从未生害他之心。”
张槐言及此,情绪微显激动:“我仅欲与他为友,以报其恩,虽他已不识我。”
起初,张槐有意接近温淮阴,只欲报恩后便抽身离去。
日久相处,他愈发觉温淮阴性情纯善,虽行事常出人意料,却从其身上窥见神官爱民之心。
纵使偶有吃亏受欺负,他仍怀仁爱之心,即便非其信徒,但凡有难,亦会施以援手。
因此,张槐常伴温淮阴左右,提点于他,总不放心让他独自跌撞前行。
独孤澜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难怪昔日无论如何搜寻,皆寻不到温淮阴半分气息。
张槐身上之佛性,掩盖了温淮阴之微弱气息,令他遍寻无果。
“你何故将他藏于体内?”独孤澜问道,“神官既已陨落,其肉身已无用。”
“有人欲害他,他毕竟救我一命,即便已逝,我又怎能忍见其尸身受辱。”张槐此刻精力耗损甚巨,魂魄亦渐趋透明。
……
启瑶神君归来时,便见独孤澜旁坐调息。
而一段槐树枝桠置于红莲座中,被紫金光芒所环绕。
启瑶神君顿时目瞪口呆,这槐树精何德何能,竟能让帝君拿出伴生红莲救他。
独孤澜深吸一口气,收功法,将红莲座递与启瑶神君。
“阿阴视其为挚友,你需好生看顾。”
独孤澜望向窗外,天色渐暗,料想腐尸必将卷土重来。
启瑶神君立刻领悟:“我已命众神清查座下神官弟子,可知天界并无神官失踪。”
“水界已遣人前往查探,只是海域辽阔,各自为政,清查尚需时日。”
独孤澜神色不变:“地界尚无消息,若久无音讯,你便亲自走一趟。”
“遵命。”启瑶神君立刻应道。
独孤澜登上城楼,便见温淮阴立于城墙之上,神色凝重。
温淮阴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
“你在看什么?”独孤澜问道。
“今日的腐尸,行为异常。”温淮阴直言。
独孤澜循着他目光所视,只见地面上腐尸接连涌现,数目愈渐增多。
“他们早已到来,可不知为何,却不似昨日那般攻城,只是静立于外。”温淮阴说道。
城头之上,寒风凛冽,守城的将士们坚守岗位,目光如炬,凝视着城下那片死寂的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腐尸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齐声发出低沉的咆哮,向城墙猛扑而来。
月色映照之下,腐尸群的狰狞面目愈发可怖。
“速速备战!”
腐尸一动,忽有人高声呼喊,声震城楼,划破紧张气氛。
兵士们即刻行动,紧握兵刃,准备迎击这突如其来的攻势。
然而,随着腐尸逼近,城墙之上兵士愈发慌乱。
一阵刺耳嘶吼划破夜空,腐尸群如潮水涌向城墙,腐烂之躯撞击城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守城兵士挥舞手中兵刃,奋力抵抗,腐尸大潮似无穷无尽。
战鼓轰鸣,战旗飘扬。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声撕心裂肺之呐喊划破战场喧嚣。
温淮阴寻声望去,一名兵士声嘶力竭,眼中满是绝望与痛苦。
“啊啊啊啊……为何会在那里,为何!”
他指向城下,声音颤抖,几不能自制。
“城主!城主!为何我爹会在那!你不是答应过我们,会护我等家人周全吗!”
他的声音中满是质疑,目光转向城楼,那里伫立着城主,那曾给予他们希望与承诺之人。
城主听到喊声,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向那士兵。
“我们不是为护他们而战吗?”又一士兵声音颤抖,面露愤怒与哀伤,“如今他们却成了我们的敌人!城主,你究竟做了何事?”
未待城主开口,那士兵已先声夺人。
他的质问如利剑直刺城主心窝,令城主哑口无言。
温淮阴眉头皱起,从下午与城主短暂交谈,得知他是个以城中百姓安危为先之人,断不会做出表里不一之事。
明明他已安排好这些守城将士的家人,让他们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战斗,却不知何故,他的家人会出现在敌阵之中。
城主心中满是疑惑与自责,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
未等城主想明究竟,又闻不远处再度爆发出尖叫之声,又有兵士发现自己的家人现身腐尸群中。
“那是我妻儿!”
一名兵士惊呼,其声中满是不信与深痛。
“阿娘!”
越来越多的喊声出现,城主面色愈显苍白:“为何会如此!”
夜幕之下,腐尸嘶吼声愈显凄厉,它们如潮水般涌向城墙,腐烂之躯撞击城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之声。
守城兵士军心已乱,眼中满是悲伤与绝望。
忽然,一名兵士指着城墙边缘,声音颤抖:“它们爬上来了!”
只见腐尸攀爬城墙,手指插入石缝,步步向上,那腐烂之面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守城兵士惊慌失措,防御开始崩溃。
“快!挡住它们!”一名将领大声呼喊,试图稳定军心,可兵士心中已满是恐惧,抵抗变得无力。
腐尸涌上城墙,爪子抓住兵士躯体,拖入死亡深渊。
兵士惨叫声在城墙上回荡,鲜血染红城墙,尸体被腐尸撕扯,场面惨不忍睹。
腐尸攻势愈发猛烈,守城兵士伤亡愈重。
城墙上兵士开始撤退,眼神中满是绝望,脚步踉跄。
城主心中充满悲痛,他见兵士一个个倒下,心中愧疚自责。
他不知,自己尚能何为,不知战斗结局将如何。
温淮阴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往前冲去。
他的身影在城墙上飞快穿梭,铜钱所过之处,腐尸纷纷倒下,城墙上顿时响起一连串的哀嚎声。
第52章
不多时,就有数名士兵立马冲出,扑倒在温淮阴脚边,恳求他不要动手。
“公子,求你别打,那是我阿娘。”士兵的情绪有些崩溃,声带悲怆。
温淮阴手中铜钱微颤,却见那甲士泪眼朦胧,声声泣血。
他心中亦感凄然,沉声道:“腐尸将攀城而上,屠戮城中百姓,直至无一人存活。”
士兵跪地不起,哭声震天。
他们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让他们如何能够下得了手:“公子,我阿娘生前慈爱,如今却沦为这般模样,我怎能忍心见她受此折磨?”
温淮阴剑眉紧蹙,心中波澜起伏。
他环顾四周,只见城下腐尸如潮水般涌来,其中不乏昔日旧友、乡亲父老。
他们面目全非,依稀可辨生前之容,今却沦为此等模样。
就在此时,一只腐尸突然冲破了防线,它的手臂已经腐烂,犹挥舞不止,击中了一名士兵。
士兵惨叫一声,倒于血泊之中。
温淮阴的思绪在瞬间被拉回,士兵的哭喊声在耳畔回荡。
“公子,快动手!”城主急声呼喊,声音中透着焦急与无奈,“一旦腐尸夺下城楼,城中百姓就要遭殃了!”
温淮阴俯瞰城下战况,心中五味杂陈。
话音刚落,原本正求着温淮阴的几个士兵恶狠狠地瞪向城主。
“言而无信的小人,若不是你,我们又岂会这般!”
越来越多的腐尸攀上城楼,咬死抓伤多多名士兵。
突然一道绿影从身后飞出,温淮阴瞬间被转移视线。
是独孤澜出手了,他低声道:“腐尸已死,城中百姓还活着。”
温淮阴闻言,足下一点,即刻飞至空中。
眼前要务是减少人员伤亡,非感情用事之时。
铜钱飞出之势愈急,而城门楼上,城主却被数名士兵围困。
城主原本要提剑上前,忽然被围困,短暂错愕后,迅速恢复镇定:“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不是我们家人的死活,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士兵目赤如血,朝城主怒吼。
“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们的家人为什么在下面,我绝不逃避责任,先将今夜之事应对过去,”城主深吸一口气,“我必定给你们个交代!”
城主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让围困住他的些许将士有些动摇。
士兵们的情绪虽然激动,但城主的话却让他们稍微冷静了一些。
温淮阴在与腐尸激战之中察觉,今夜之腐尸甚是怪异。
仿佛受人操控,行动颇有计划。
不似昨夜,虽亦攻城,却是各自为战。
“阿宿,我想出城看看。”温淮阴说道。
听闻此言,独孤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之色。
眼下似乎出城,是他们唯一之选。
否则纵使今日抵御腐尸攻城,明日、后日,无穷无尽,直至城中百姓尽遭屠戮。
以城中守卫状况,他们二人不可同时离去。
否则军心溃散,城池不久将被攻破。
非但如此,若二人同时离去,守城将士必以为他们弃城而逃,届时众人皆将陷入恐慌之中。
温淮阴在城墙上俯瞰,腐尸的嘶吼在耳边回响。
“我很快就回来,你撑着一会儿。”温淮阴回头看了他一眼。
独孤澜虽然面露犹豫之色,随后才说道:“我最多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会来找你。”
“好。”温淮阴也知晓他是在担心自己,很快答应。
温淮阴纵身一跃,化作流光消失。
原本一直在关注着温淮阴动向的守城士兵,见此情形,立时慌乱。
“温公子走了!”有一士兵大喊。
“他不管我们了吗!我们怎么办啊!”
可下一瞬,原本一直在温淮阴身旁,看似无甚战力的独孤澜忽然跃至半空。
手中长剑祭出,无需自己有所行动,长剑所至,腐尸倒伏一片。
见此一幕之众人目瞪口呆,纷纷投以惊异之色。
城楼之上,守城将士大受鼓舞。
温淮阴不在,他们也未有过多压力。
相比起守门楼上的兴奋,副将见此,沉了眼眸。
“让人去开城门,城主不救人,我们救。”副将压低声音道。
话音落下,副将身后一个士兵快速离去。
……
此时的九重天上,因清算天界神官一事,一众惊奇发生了何事的众神齐聚凌霄殿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为何天帝要大张旗鼓清算神官?”有一不明所以的主神问道。
“谁说不是,就连刚飞升的神官都要清算,也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此时,凌霄殿内,众神云集,议论纷纷。
只见那紫气东来,祥云缭绕,天帝突然出现,端坐于宝座之上,神色凝重。
“众卿,今日召集尔等,实乃天界大事。”天帝缓缓开口,声音如洪钟大吕,回荡在大殿之中。
“天帝,不知何事如此紧急?”一位白发苍苍的神官出列问道。
天帝眉头微蹙,沉声道:“近日,人间多生腐尸攻城,屠戮百姓一事,多地同发,众卿可知此事。”
“啊!竟有此事?”众神官面面相觑,虽面上表现的惊讶,可眼神却十分淡定,显然并非真的不知情,在与天帝做戏。
“天帝英明,人间事宜繁多,我等竟疏忽至此,未曾察觉,实在惭愧。”
天帝微微颔首,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中众神。
“人间乃我等修善根基,百姓之苦,即是我等之责。”天帝的声音愈发肃穆,“此事非同小可,非但百姓遭殃,亦有鬼气弥漫,恐有邪物暗中作祟。”
此时,列队中一神将眼眸微动:“既是鬼气森森,天界又已清查神官之数,地界迟迟未有回音,只怕此番祸事,是地界传出。”
“杨将军所言极是。”
此时又有一神言道:“自酆都大帝闭关后,地界虽无大乱,却小乱频生,前些日子还曾出现过鬼差偷魂,猎杀无辜百姓之举,只怕地界从根本上便出了问题。”
“小神还听闻,地藏王菩萨还将地界发生之事,告知于西天佛祖,不知此番再生变故,西天那处,可有动作。”
天帝闻言,目光扫视一圈,刚刚那些言论,虽看似在分析问题,可不乏在推脱责任。
酆都大帝闭关已久,地界虽还有东岳大帝镇守,但到底其性情温和仁善,不比酆都大帝铁拳铁腕,如砍刀悬于头顶,以暴力强势镇压手下神官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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