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庞先生想见您和方先生。”
方黎心想果然如此,而同时,也觉得既视感满满。
谭诺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拒绝之意,方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一刻,他猜出了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好,”所以他主动应了下来,“麻烦告诉杜庞先生,我们随后就去。”
墨镜男点点头,走出大门但并不离开。
这时,方黎看到谭诺那复杂的神情,便微笑说道:
“你知道的,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会混进去的。与其把我放在外面变成不稳定因素,我劝你还是老实把我带在身边看好了。”
他不是在说笑,如果谭诺梅开二度,又要把他甩掉,他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混进去的。
谭诺的笑容竟多了几分释然:“好,安全为上。”
方黎认真地点点头。
对方的提醒并不是长篇大论,但几个字足够烙在他的心中。
他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
没猜错的话,他们的目的地肯定是类似大世界舞厅这种地方。
灯光昏暗、音乐声很大、私密性也足够,很适合谈事情。
而事实证明,方黎猜得很对。
他们上了墨镜男的车,汽车离市中心愈发远去,方黎望着车窗外,心道这人到底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打开发现是程缨发来的信息:
「那个戴墨镜的家伙是什么人?」
方黎如实回答:「杜庞的人。」
刹那间,他收了起码二十个震惊的表情包。
「你们疯了?你们就这么跟着走了??这不摆明了要坑你们吗?!!!」程缨发了无数个叹号,震惊从每一个笔画里不停冒出来。
「别担心,我们也不是傻子。」方黎回道。
「……」
「你们去哪里?」
程缨问。
「不知道。」
随后,方黎回了一个定位。
之后半晌,程缨都没有回应,但聊天界面始终显示“正在输入”,让方黎感受到一阵焦灼。
车又行进了大概二十分钟,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座很有艺术感的建筑。
外墙完全由玻璃覆盖,绚烂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仿佛水晶琉璃的宫殿一般。
建筑距离海边很近,所以还点缀着一些类似珍珠贝壳的装饰,看起来很有创意,而且颇为清新自然。
此刻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墨镜男先行下车,颇为恭敬地为他们开了门。
下车后方黎环顾四周,发现这附近蛮空旷的,距离最近的建筑少说也要一公里。
同时,他的手机又震了两下,刚想拿出来看,就见不远处走来几个人,看清为首那位,他又将刚伸进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
对方率先用法语和他们打了招呼,语气颇为夸张。
谭诺回以微笑,也用法语和对方寒暄了几句。
随后杜庞转过头来,亲切地对方黎说:“方先生,晚上好。”
方黎颔首笑道:“您好,杜庞先生。”
对方笑容可掬,就像一位熟悉的友人,可越是如此,方黎就越觉得瘆得慌。
随后,他和谭诺进入了那栋玻璃建筑。
方黎发现那里竟是个会所一样的地方,他偷偷询问谭诺这是哪里,但对方似乎也是第一次来,没有任何头绪。
“这里是刚刚建成的私人俱乐部,你们是第一批到访的客人。”
或许是看出方黎的疑虑重重,杜庞微笑着解释说。
“那真是我们的荣幸。”谭诺说。
这里的确有一股新装修的气味,只是莫名的,方黎在其中嗅到了古怪的味道,让他的头有些跳痛,视线也模糊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又长吁一口气,可并没有任何缓解。
“不舒服?”谭诺凑近担心地问。
“还好,可能今天排练太累了。”方黎回答。
谭诺轻轻蹙眉,思考片刻,才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来到一间类似舞厅的大房间里。
这个房间的装潢很有趣,整体呈圆形,外围一圈一圈好像螺旋形地向下延伸,底部是一个平坦且宽敞的玻璃舞台,灯光打在上面,反射着刺目的光。
螺旋形的阶梯上布置着皮质座位,看起来很是舒适。
杜庞领着他们往下走,一边走,方黎便注意到这里面已经有客人了。
竟是陈亭和黄观言,还有那位年轻导演。
不仅如此,宾客里有几位稍显陌生的人,方黎认出了他们,正是爱丽丝乐团的新任上层。
来的真是齐整,目的不言而喻。
此刻他们已经来到座位,这里应该是整个舞厅最好的位置。
视野开阔,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其他人也能看到他们,方黎轻轻咳嗽了两声,发现这个房间应该经过特殊处理,拢音效果相当好。
这证明房间的密封性和隔音性都非常好,作为音乐人,他对这样的装潢很熟悉。
不过,方黎转念一想,这里应该是舞厅或者音乐厅之类的定位,有如此装潢也是正常。
方黎的不适感变得愈发强烈,他视野越来越模糊,鼻子也开始疼痛起来。
这症状有些像流感,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因此暗自摸了一下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不舒服吗?”谭诺问,“我们可以随时走。”
“没事,”方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我可能感冒了。”
谭诺将信将疑地蹙起眉,正要说话,没想到却被杜庞打断了:
“方先生不舒服的话,我这里有药,还可以煮一些蜂蜜牛奶。”
听起来很是温柔体贴。
“不用了,我还好。”方黎微笑着说道。
这时,陈亭走了过来,说:“杜庞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说吧,方黎有些不舒服,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这个人的脸上是官方的笑容,可隔着镜片,方黎能够看到他的眸子里隐藏的焦躁。
“不着急,夜晚还长。”杜庞说完,突然拍拍手。
突然,舞台上出现了几名女子,为首的那位让方黎格外震惊,他猛的攥起拳头,愤怒让他血液直冲头顶。
那竟然是克拉拉。
她的穿着很不得体,仿佛舞女一般,而且不仅如此,她的目光很是空洞,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作为小提琴家,却在做与提琴完全无关的事情,这明显是一种侮辱,仿佛当着几万人扇耳光。
谭诺眉心微蹙,问:“请我们来,是为了看舞蹈?”
杜庞笑道:“这个俱乐部里有专业的舞团和乐团,开业之后会有很多名人光顾。我肯定要让你们这些音乐家们帮忙看看,提一下意见。”
方黎实在忍不了了,他死死攥着拳头,身体本来就不适,现在更是颤抖起来。
“你确定……都是专业舞团?”方黎压抑着愤怒,沉声问。
“舞团现在人手不足,不过……哈哈,乐团肯定是专业的。”
杜庞说罢,又拍了拍手。
这时,一束灯光打在乐池上,随后,方黎看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场景。
只见徐慕闻和董涟正站在乐池当中,与另外几位乐手组合成一个爵士乐团配置。
方黎头脑嗡地一声炸响,若不是谭诺握住了他的手,他已经勃然而起。
正式乐手出现在俱乐部并不算奇怪,但都是客座嘉宾的形式,主要体现主人的风雅。
可杜庞的目的显然不是如此。
把这些相关人士请来,又把克拉拉、还有两位向他们示好过的乐手,安排在带有侮辱性质的位置上,明显在杀鸡儆猴。
而把方黎和谭诺领到这显眼的位置,目的不言而喻。
方黎意识到,这根本就是鸿门宴。
第163章 专业调酒
杜庞吩咐服务生为他们上了些饮品和吃食,红酒与木盘装的一碟子各色奶酪,还有烤得焦脆的佛卡夏,搭配得很是用心。
但方黎一丁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些想吐。
他焦虑地看向舞台和乐池的那几人——无一例外的,神情都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恐。
“方先生不能喝酒,所以我让他们准备了无酒精的鸡尾酒。”杜庞微笑着说。
方黎垂眸看了一眼圆桌上的那杯鲜红色液体,竟感觉有些恶心。
但为了不在这些小事上惹杜庞不开心,他强迫自己僵硬地道了声谢,然后抿着吸管喝了一口……
没想到,那杯鸡尾酒看起来恶心,喝起来更恶心。
好像加了番茄汁,不知还有其他什么别的东西,仿佛浓汤一般,味道非常诡异。
只这一口,方黎的胃就开始不停翻涌,快要吐了。
“怎么了?不喜欢吗?”杜庞故意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这是我亲手调制的饮料,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方黎知道杜庞在演给他看,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搞服从性测试,莫不是觉得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手段吗?
“给我吧,”谭诺这的话是说给杜庞听的,“权当解酒了。”
说罢,谭诺端起那杯红色液体移动到自己面前,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他故意用了些力气,杯底磕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在这舞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但液体却一点也没有洒出来,不知道谭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他并没有喝,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杜庞见状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说:“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再调一杯带酒精的。”
“不用麻烦了,这个就蛮好,”谭诺笑着端起他面前的那杯威士忌,微微伸出手臂,轻碰杜庞手中的酒杯,道,“干杯。”
杜庞眯起眼睛,无奈地笑了笑:“真的很难过,你们竟然都不喜欢。”
方黎出于礼貌地问:“这鸡尾酒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杜庞笑道,“本来应该再加些伏特加,但考虑方先生不能喝酒,所以配料并不完整,就叫不完整的爱丽丝吧。”
这人好像在说笑话一样,说完之后还怪笑两声,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黎暗暗握紧拳头。
这是在暗示什么实在太明显了。
他抿了抿嘴,说:“就算加了伏特加,恐怕也是一样的难喝,鸡尾酒这个东西还是交给专业的调酒师来弄比较好。”
杜庞脸色一变:“方先生是说我不专业了?”
方黎大方一笑:“起码在调酒这件事上,确实不怎么专业。”
杜庞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耿直,看起来竟像被噎到一般,脸色发绿。
“看来我没什么调酒的天分,”杜庞干笑两声,说,“我们还是看舞蹈好了,在这方面我还是专业的。”
说完,这人朝克拉拉投了个眼神,只见那女子竟像触电一般站直了身体,随后,乐池里传来了节奏欢快的爵士乐。
随着音乐,克拉拉和几位舞者一起舞动起来,但她的舞蹈和专业人士的对比实在惨烈,她本来就满目惊惧之色,舞步乱到让人不忍卒视。
方黎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抠进肉里,疼痛让他冷静了几分,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恶气,却仍然缓解不了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准备弄出点动静来,阻止这莫名其妙的舞蹈继续下去,可他刚站起身,突然,只听一声脆响——
是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液体洒落地面的响动,打乱了音乐的行进,也让舞步停了下来。
方黎意识到,是那杯“爱丽丝”掉落在地的声音。
整个地面上都是鲜红色的液体,鲜血一般,一股浓重的酸味扑面而来,方黎差点吐了。
“抱歉,不小心打碎了,”谭诺微笑着说,“真是浪费杜庞先生的一片心了。”
杜庞满目阴鸷,沉默片刻,随后转头朝舞池大喊:“让你们停了吗?”
此人的脸色相当阴沉,可谭诺又看起来却相当无辜,对方不好发作,只能迁怒于舞者和乐手。
“杜庞先生,与其看舞蹈,不如让谭团长表演调酒当做赔罪。我听说他在法国的时候,在酒吧打过工。”
突然,那位年轻导演竟幽幽地出声提议。
方黎猛地回头看过去,只见爱丽丝的新上层都在窃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他气得发抖,想都不想地站起身:“还是由我为大家……”
“方黎,”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摁住肩膀,强行坐了回去。
他不解地蹙紧了眉,没想到谭诺竟然勾起唇角,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那人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般。
方黎更加疑惑了。
谭诺朝着吧台方向走去,只见他随手挑选了几个玻璃瓶,小拇指勾起吧勺,另一只手捏着量酒器,量了几种液体倒入摇壶里。
液体颜色各异,根本猜不出他准备调什么。
他的动作相当熟练,那位年轻导演没有说谎,这肯定是多年训练才有的功底。
方黎很想知道谭诺留学的那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想到那时的谭诺或许很脆弱无助,他就觉得十分心疼。
谭诺没有做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演,但这游刃有余的调酒过程,就已经足够好看了。
随后,一杯湛蓝的鸡尾酒调好,用细长的酒杯装着,杯沿沾了一圈粗盐,美得好像水晶一般。
这杯酒送到了杜庞的面前,当杯底碰触到桌面,年轻导演突然鼓起掌来。
“好,很好。”导演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调酒手法还是那么好。”
陈亭推推眼镜,笑道:“这杯‘交响’还是谭诺自创的,我记得当年在巴黎还引起了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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