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着周遭的同僚吃肉用银盘子时,又有多少人还能秉持着初衷不改。
既是重来一遭,祁北南便不想再去受那些考验。
早日攒下些产业,能省下很多麻烦,家里人能过得轻松许多,自己也能过得松快。
“怎么了,账有问题?”
萧元宝端着四只螃蟹进书房,就见祁北南正靠在椅背上出神。
祁北南敛起心绪:“没有,已经理好了。”
萧元宝把蟹放在祁北南身前,还配了一叠儿香醋。
“鑫哥儿带来的蟹可肥了,我给你剥了两只。那蟹八件我不大会使,剥了三只不成样子的都教我吃了。”
“虽是戳坏了肉,可味道却半点不变,当真是好吃。不怪外头卖得与那金子一般都价。”
祁北南笑了一声,不负萧元宝好意的吃了一只,确是膏肥肉美。
“瞧了家里的账,我正想着如何能多些进项来。”
萧元宝挑起眉:“家里现在一年能有百贯进项,哥哥还嫌不足呀?”
“放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人户了,可我的了些消息,磷州那头有不错的铺面儿,我想置几间下来。”
祁北南也不瞒萧元宝,径直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县城上还有不少空着的铺面儿呢。”
萧元宝道:“哥哥置铺面儿是想自家里经营生意,还是想赁出去收铺子钱?若前者还好,可若后者,以岭县的境况来瞧,未必能稳收。”
祁北南眸子里起了些笑:“你能这般想,说明细心留意观察了县里的情况。”
“不过州府上的情况与县上不尽相同,且我得的是确切的消息,将来定能收到赁钱。”
萧元宝默了默,想着哥哥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错不了的。
再者他确实不曾去过州府,也不了解那头是个甚么情况。
不过听闻能挣到钱,他的眸子还是发了亮:“若真如此,怎么也得攒下些银钱去置几间铺子下来。”
祁北南笑着说了声小财迷。
过了两日,祁北南在坊市的雅间里吃茶,寻唤了个跑闲百事通来。
祁北南未曾问话,先赏了十个钱,又请了一盏子茶水吃。
那百事通是个青年男子,二十出头,鼻尖有颗黑痣。
见了祁北南,他眸光微动,旋即谢了祁北南的赏。
言:“郎君有甚么想问的,您尽管问,不为着赏,便是冲着旧交情,小的也知无不言。”
祁北南笑:“旧交情?”
百事通道:“小的并非攀交情,郎君许是不记得我了,但小的与郎君确是见过的。”
祁北南起了些兴致:“你且说来听听,我也你有何旧。”
百事通道:“昔年小的尚且年少,在四方街闹市上曾为郎君引过一回路。郎君带着一位哥儿,寻宝医堂的去处,事成,还给了两个钱作为犒赏。郎君可还记得此事?”
祁北南一笑,不想竟还真有故。
说来,当初他带小宝去宝春堂看诊,已然是九年前的事了。
“一面之缘,你尚且记得,倒是好记性。”
“不是小的记性好,实乃郎君面容清俊,今虽时过近十载,郎君风采更盛。”
祁北南想倒也是个上进又恒心的人,十年之久一直钻研一个营生。
倒是也不枉多年经营,如今从一个跑闲做至了百事通。
祁北南道:“既是有旧,那我也便直言。”
“城中近来可有出城的行商。”
百事通道:“有,出城的大商队有两一支,小商队三支,货郎闲脚那般三五人结队的,不计数。”
“这五支商队都是做些甚么买卖?”
百事通答道:“大商队上,一支是明家明员外的商队,主木材生意;另一支是穆家的商队,主丝绸布匹茶叶等奢物生意。”
“小商队的话,分别为雄家、杜家、梁家三支商队。小商队未曾有甚么主要贩的物,多是几处倒卖,将县里的好的新鲜的吃用囤积起来,去到外乡,把东西卖出去;返还时,再将外地的吃用带些回来。”
“郎君若是要借商队从外头捎带东西回来,大商队小商队都接这般活儿。他们会有专门的几个箱子拿来装这些货。”
“大商队稳去稳回,价收得高些,小商队风险大上一些,不过价贱。”
祁北南道:“那这几家商队,信誉好,受人信赖的是哪些?”
“明家和穆家都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历来是信誉不错的。小商队上,雄家与梁家每回回来都有些官司,虽都妥善了却,但名声不如杜家。”
祁北南了然。
且又与百事通打听了这三支名誉好的商队的行商路线。
得闻后胸中有了些数。
“你且私下替我去穆家与杜家这两支商队跑一趟。”
祁北南低声与百事通言了几句后,与了他半角银子。
百事通应承下来:“郎君放心,小的定好好办这桩事。”
祁北南从坊里出去,未曾家去,反去了趟明家。
其实这回做的也不是甚么高深的生意,无非是提前掌握了些消息,知晓自己熟识的地方有甚么好物。
他想与这些商队合作生意,把消息卖与他们,从中谋得些利益。
依他晓得的讯息,倘若是自有商队,其实能挣得更多。
只不过这事儿与当初囤冰一般,手头上的财力、物力、人力皆然不足,如何能够挣上这门生意的钱。
且行商不是一件容易事,行商的行走路线,黑白两道的打点,他乡生意的人脉……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若无胆识财力,以及几代人的经验,寻常人做这一行当,无非死路一条。
他依附现成的商队谋些利,比自行冒险稳妥得多。
但想法是好,可他与这些商户人家未有交情,旁人轻易如何肯与他合作。
凭借自己的身份倒是能让自己多几分可信度,可却又不便露面。
为此他对穆家与杜家不曾抱有太大的希望,明家凭借旧交,且他这几年对明达为人的了解,倒是可以出面相谈。
并最有望谈成。
“有些日子不见祁郎君了,近来想必是学业繁重,来年便得秋闱赶考了。”
明达正在忙着商队预整出发的事情,得闻祁北南过来,还是抽空见了他一趟。
祁北南与之客气了两句,想明达也忙,便切入了正题:“听闻明员外有支商队要出去。”
“正是。此次北上转西,绕一圈回来。途经三个府地,祁郎君可是有甚么东西需要捎带的,我吩咐商队顺道与你带回便是。”
祁北南道:“明员外大气。”
“我近来得了些门路,是木材生意这一块儿,立便想到了明员外,故此登门一趟。”
明达闻言果生了兴,问祁北南是什麽生意。
祁北南透露出了些消息,言有一处偏僻地,林不见多繁茂,可寿木却极好,价格又低贱。
如今许多地方寿木一年贵过一年,若能将此处的寿木倒卖出去,定能得利不少。
明达听罢,眼中满是意外之色。
不过却未曾有惊喜,他道:“祁郎君说得可是西边的凌花岭?商队此行便要前去此地。”
祁北南心中微凝,暗想明家在木材这块儿上的消息当真是灵通得很。
菱花岭是个边陲小地,知晓的人尚且少,里头的寿木生意也才起不久,竟不想已然明达便得了消息。
“竟是我卖弄了。”
祁北南笑道:“明员外消息了得。”
明达摆手:“郎君此言差矣,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不久。祖辈上钻营这项生意多年,积攒了不少人脉,我这消息姑且灵通一二。”
“倒是你的消息灵通难得,竟能得到这般木材上的生意。”
他说的是实诚话,对祁北南不免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虽此桩生意不成,但今年商队不全然只做木材上的生意,也做些茶和绸缎瓷器上的生意。不怕郎君晓得,这些年家里木材外的生意一直盘不起来,我亦是忧愁。”
“郎君消息了得,若是有这些门路,亦可成生意。”
祁北南拱手:“若得门路,我定与员外生意一场。”
在明家吃了一盏子茶,祁北南也没久留,这回方才家了去。
不想最容易成生意的一处竟是未成,倒是教他有些意外,不过也算是得了条后路。
要是另两支商队谈不成,便将他心中晓得的绸缎生意转与明家做便是。
那百事通倒是动作快,翌日一早就前来回了话。
第66章
穆家态度倨傲, 拒了合作的请求。
“穆家说若诚心想生意,便请郎君亲自去谈,故弄玄虚差人跑腿卖弄, 他们穆家历来不与如此之人合作。”
“这穆家态度实在是臭了些, 我按照郎君交待的言,有一处地新成绸纱,月下能泛起粼粼之光,十分美丽, 不曾大肆问世,价格贱。穆家言他们做丝绸生意多年,有的是人脉, 如何未曾听说有这般好纱。”
又还嫌这头要求过高, 借商队的人力前去买此番纱带回, 还要用商队谈好的价, 其间一分辛劳钱不给, 天底下如何有这般好的买卖。
祁北南笑着摇了摇头。
商队不愿与他合作, 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高。
这样一条消息, 自己与了他们,商队可与卖纱人建下人脉关系不说, 带回纱来还能大赚一笔。
若自己既要与商队来回的路费,采买的幸苦费, 他又还能谋上甚么利。
穆家不信他的消息便罢了,并不伤和气, 但还嫌他占了便宜, 此番商户,已不足合作来往了。
“郎君可愿意自行跑一趟?”
祁北南说了作罢。
“杜家很好说话, 又礼求门路,倒是愿意与郎君合作,只可惜他们不做丝绸生意。”
百事通道:“毕竟绸缎寻常的小商队承担不起,一匹便是数贯钱,拿不得几匹,又怕在路上不顺。”
祁北南了然:“他们既愿意合作,也好说。”
不过就是要些成本低廉的生意做而已,除却布匹绸缎,还有香粉胭脂、蜡烛澡豆……这些日用价低又好的,他也不是不知。
于是祁北南把绸缎生意转去了明家,与杜家的做了合作。
但杜家合作方式与绸缎不同,那些成本价低的用物,他并非专门做这些生意的,囤买回来再售出去,没有门路,利薄又麻烦。
为此他教百事通带话。
这头出些银钱放进去,到时候这批货营入做分成。
那头很快回了话,答应此番提议。
毕竟这头肯出银子,商队那头也能多些保障,于是谈了合适的分成后,拟了契。
祁北南往明家支了一百贯钱囤买纱缎,又与了八十贯钱于杜家,放进这回生意上。
家里头账上只能支出一百贯来,多出的八十贯还是将库房中收的重礼拿去换出的。
一夕可谓是又掏空了家底子,只余了三十贯钱作为周转日常开支。
不过倒也不愁,秋收把粮食牲口家禽一卖,就能有一笔大的进账,不至填补不上。
再者商队年前便会返还,他们还要将外乡的物运回,趁着年关热闹,老百姓舍得用钱之际把货卖出去。
待着他忙完生意的事情,休沐的假期已罢,整好又回县学读书去。
萧元宝自打听了祁北南想在州府上买铺子的事情,又见他新投了生意。
估摸是为着铺子而攒钱。
他便也有些蠢蠢欲动。
前两日老师来城里采买,他近日已然接下了三家席面儿要办,忙得很。
今年是丰年,办事的人家多,村上的灶人都有些跑不开了。
即便如此,萧元宝却都不曾受到一处请。
他知道来了城里,村子上攒下的人脉算是没用了,大家要置席面儿哪里会费事的来城里请他。
萧元宝便想着在城里接些置席的活儿坐。
可他才来城里不久,此前在这头都不曾有人脉,且没有师傅带着,如何能教那些要置席的人家请。
他便去请了在他们家买菜的管事妈妈吃酒,询问门道。
管事妈妈言,城里有一处灶人堂,是城中几位德高望重,很有名气的老灶人办的。
他们接各式各样的大小席面儿,手底下有二三十个灶人。
“恁多!”
妈妈嗐了一声:“并非全然是堂里养的灶人。有许多是缴纳了堂费,挂靠在灶人堂的厨子。”
“堂上接的活儿多,自己的人周转不过来,便会分给这些挂靠在堂子上的灶人。”
萧元宝得了门道,便去了一趟灶人堂。
里头接待的人倒客气,他询问了一番入堂的堂费是如何算的。
人道,入堂即缴纳两贯钱,素日里也无需前来点卯报道,有活儿自会通知到人。
堂上不保证每月都能分到活儿做,但隔月便会有堂上的老师傅教做一回菜。
若是想在三个月内保证分到活儿,需得缴纳五贯钱。
若缴纳十贯钱,那每个月不计席面儿大小,都能保证分到一次活儿。
萧元宝听得咂舌。
挂靠在堂上的灶人,其实就是为着能分到活儿。
但这分活儿不单单是为了去挣这一回活儿那点掌勺钱,而是借着掌勺的机会结实下人脉。
一旦是人脉打开,自就能接活儿做了。
也便不必苦哈哈的一直依仗着堂子上分活儿。
说白了就是拿堂子做个跳板,专为没有门路的灶人开门路的。
灶人堂哪里会不晓得这些道理,挣的不是入堂钱,而是人脉钱,自然吊高了卖。
萧元宝算了算,他在村子上出去掌勺一回姑且挣上六十个铜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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