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员工压根没意见,中层领导看高层,高层领导看股东。
股东们看看伤痕累累的赵总,都闭了嘴,孙总最后表态,一定会支持叶桑榆。
“昨天吴总给我送了几十份合同审批。”叶桑榆看了一眼吴怀仁,他立刻拉出周副总,意思是上级有命,他也是执行命令的人。
周副总坦诚道:“确实是我授意的,叶总,很多项目都是向总再跟进,突然变故影响很大,最大的就是跟海洋研发有关的OD项目,这是今年的重点,如果拿不下来,一整年等于白干。”
“和GEU有关的那个是吧?”叶桑榆记得这个组织,全因为向非晚,她在向非晚的日记本里,看到向非晚为了进入GEU,从头开始铺垫,折了一身傲骨接近秦熙盛,为的就是参加京州商会会长的竞选,之后还砸了大量的钱给秦熙盛,拿到他的推荐……所有的一切都为了GEU,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
“我会关注这件事的。”
“光关注可不行。”周副总是现场唯一一个唱反调的人,颇有施压的意思,“今天是7月8号了,7月20有个京商大会,而这个大会,我们也是协办单位,最迟7月10号就要开始全面筹备了,也就是叶总必须在7月10号前拿出一个全新的竞选方案,GEU那边的截止日期是也是10号。”
都说领导不好当,叶桑榆倍感压力。
不少人都小心翼翼地盯着周副总,纳闷他怎么敢……但叶桑榆也没发火,只是点头说:“我知道了,没事就散会。”
叶桑榆回到办公室,半天没动静。
林映棠替她倒杯水,摸了摸她的头,她抬起头,恹恹道:“当总裁可真没意思。”
冬青进来正好瞧见,狠狠地盯了一眼落在叶桑榆肩膀的手,疾步过来挤开林映棠,放下一沓文件。
叶桑榆躲开:“怎么有这么多!”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我没敢全拿过来……”冬青心想,这下知道我们向总多厉害了吧!
“不急的推到一边,当务之急,”叶桑榆运口气,拍桌子,“当务之急,把向非晚捞出来。”
“然后呢?”冬青问。
叶桑榆拍了拍一沓子资料:“然后不能让她闲着,难怪她都不想当总裁。”
“当务之急,是您得写个方案出来。”冬青拿来时间表,排得满满登登,叶桑榆看得头大,“你这比周扒皮半夜学鸡叫还夸张。”
“这是向总工总量十分之一都不到。”
“那你去找向总吧。”
冬青倒不是不想去,她实话实说:“我怕我去了也白去,上次就挺费劲的。”
叶桑榆沉吟着,冬青继续旁敲侧击:“还有那个方案,我觉得最快能写出来的方法,就是问向总……”
冬青说了一堆,叶桑榆不会不懂,两人正说话,蒋筱斐打来电话,态度有些不悦,言语间的意思是向非晚不配合:“我看她根本不想出来,如果是这样,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叶桑榆连忙道歉:“我会和她沟通的,您消消气。”
她起身夺过拎袋,叫上林映棠亲自去看守所。
叶桑榆感慨,亏得是熟人,每次才能这么顺利。
向非晚见了她也不意外,浅浅地笑,苍白的肤色,深陷的面颊,叶桑榆愣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给我呀。”向非晚看出她的来意,没有半分不愿,也没有抱怨,更没有嘲笑她,反而笑了笑,说:“辛苦你了,小叶。”
向非晚批复得很快,依旧是写在纸上,夹在后面。
她还惆怅地惋惜:“你在这,我都不好意思给你写情书了。”
叶桑榆红了眼,吸吸鼻子说:“你还会不好意思。”
她只是笑,很快批复完,又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蒋筱斐律师跟我说了,你不配合。”
“啊……
“啊什么?”叶桑榆盯着她黑漆的眼,看不出一点波澜,“这里面是什么好地方吗?还舍不得走了?”
向非晚浅浅地笑,轻轻地叹了口气,良久才说:“我住进来才几天,你住了那么久,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我有时都想,我算是个什么东西,这么自以为是,你恨我应该的,你折磨我也应该的,要是换了别人,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送进来,我会把对方弄死。”
她如此换位思考,是叶桑榆没有预想到的,一时语塞。
“就当做惩罚我自己吧。”向非晚后退,拉开了距离,仍是笑着:“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叶桑榆看不得她自暴自弃,有些恼火道:“你想得美,有我在,你还想自生自灭?”
向非晚停下脚步,扬眸眨了眨,想了几秒,露出狡黠的笑:“那你会舍得杀我吗?”
这话气人程度,不亚于在叶桑榆的雷点上狂踩,她脸色冷下来,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向非晚走向她,站在她面前,掌心落在她的心口,笑意有些坏:“你这里,舍不得我。”
她总是被向非晚看透,也被向非晚拿捏着,忍着火气抓住纤细的腕子,讥讽道:“你很得意嘛。”
“谁叫你爱我呢?”向非晚眉欢眼笑,“我这是恃宠而骄,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一把推开,冷声道:“凉拌,不想出来就在里面待着吧。”
“然后你每天抱着一堆文件过来吗?”向非晚戳到她的窘迫之处了,“你这样,以后离开我要怎么活啊?嗯?小叶。”
她脸色彻底冷淡,拎起地上的礼袋,一字一顿道:“再来看你,我是狗。”
第117章
回去路上, 叶桑榆自己开的车,林映棠坐后面,像是坐了过山车。
她双臂扳着椅背, 适时地轻轻拍了拍叶桑榆的肩膀安抚, 只是向非晚点起的怒火, 非常人所能熄灭。
到了公司,她让林映棠先上去。
林映棠一步三回头,站在门口藏在圆柱后面。
叶桑榆没下车, 但车子也没开走。
她坐在车里,情绪还在过山车上, 跌宕起伏,冲撞得心口难受。
偏偏这时, 回忆像是涨潮, 情绪反扑,她难受得捶着胸口缓解。
泪水倒是强忍住, 她扬着头, 恨恨地在心里骂自己:你看看向非晚值得你原谅吗?你看她那副德行,她就是存心的……
确实,向非晚就是存心的,故意刺伤她,会让她获得什么?
她难过得脑袋麻木,半天捋不出头绪, 于是调转车头, 趁着晚高峰来之前, 冲到宽阔的街道上。
叶桑榆一路开到海边, 这个时间人还不多,她坐在石头上发呆。
海风潮湿, 像是悲伤的药引,引得她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两手擦着眼泪,边哭边恨恨地骂:“你TM给我等着,等这些事搞完了,你以为我不弄死你!”
她要向非晚拴在地下室,那是向非晚亲手打造的变态屋,之前她被折腾还没还回来,现在又来这套,故意伤她的心。
她们深爱,了解彼此,但也深谙彼此的痛点,她脑子里是闪过向非晚嘲讽的话,心拧着劲儿的疼。
满腔的情绪无法释放,只能郁结在心理,她舀着拳头,用了所有力气,直到唇齿间有了血腥味,她才颤抖着松了口。
血顺着手臂白皙的肌肤往下淌,伤痕斑驳深红,一阵风卷着潮湿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冷战,人也清醒了几分。
手机又响了,一路上响了很多次,起初是林映棠打的,后来是冬青打的。
她回了信息:我没事。
冬青想来找她,她回绝了。
叶桑榆一个人呆了会,日落残阳铺水中,她想起那句半江瑟瑟半江红,故人悲伤都能写词作赋,为什么她只想舀人?
余晖散去,海边的温度也低了。
叶桑榆看着云卷云舒,听着阵阵海浪,浓郁的悲凉底色反仿佛被冲刷干净,她这会儿终于平静了些。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其实早留意到了。
冬青突然被螃蟹夹了一下,跳着脚,跳到林映棠怀里。
林映棠瞪大双眼,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她后腰被石头硌得生疼。
冬青抬起脚丫子狂甩,沙子都快甩到林映棠的脸上,大螃蟹夹得更紧,她疼得叫出声来。
这人潜伏的一点水准都没有,叶桑榆听见动静,回头看吓了一跳。
林映棠摁着人,骑在冬青身上,拳头猛砸,冬青惨叫。
这怎么打起来了!叶桑榆立刻跳过去,一把从后面勒住林映棠的脖子……
螃蟹被逼得放弃蟹腿跑了,钳子还在脚上,冬青颤抖地嚷:“桑榆,你快放开她,让她把钳子弄碎啊!”
现场简直一团糟,叶桑榆坐旁边,看林映棠表演徒手掰蟹腿,无奈地摇头:“我真是无语妈妈给无语开门。”
无语到家了。
冬青的脚指头肿了,她悔恨不该穿凉鞋,想起什么,又凶林映棠:“都是你,我说我要换鞋子,你不让我换。”
林映棠一脸无辜,冬青抓了一把沙子,叶桑榆诶了一声,林映棠脸色沉了沉,冬青最后只能丢回到沙滩里,委屈道:“我鼻梁骨还疼呢,脚又瘸了。”
如此闹腾,叶桑榆的悲伤被冲淡。
一行人往回赶,叶桑榆回公司,简单吃了口饭,回到顶楼开始加班。
她高傲的自尊,与向非晚如出一辙。
所以她最怕被人看不起,尤其是被向非晚轻视,哪怕那其中或许有其他深意,她也无法接受。
冬青在旁边的房间,林映棠给她上药。
人长得粗枝大叶,但动作温柔细心,冬青吸吸鼻子:“你动作挺娴熟啊。”
林映棠又给她摁了摁脚踝,掌心粗糙布满老茧,摁在肌肤上,刺刺拉拉,有点疼,但又有点痒。
“谢谢你了。”冬青道谢后,又有点愧疚,人家都不嫌弃她的臭脚丫,上药还按摩,又很歉意地解释,“我那时抓沙子,就是抓着玩,没想扬你身上。”
林映棠垂着头,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这么大个人,跟个孩子一样儿。
两人这边完事,叶桑榆让她们回家:“我今晚通宵,你们回去遛狗,早点休息。”
林映棠走到她跟前,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走。
“你看她那个脚,她能自己走吗?”叶桑榆话音落下,冬青立刻站起身,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走,“我是可以走的,但是我不想走,我作为助理,要留下来和叶总一起加班。”
两人都不肯走,叶桑榆也没再多说。
冬青猜测今天见向非晚肯定不顺,这回来一直憋着气呢。
她犹豫半天试探问了几句,叶桑榆没说细节,只说:“我要尽快摸清公司所有的业务,只要我担任总裁一天,我就要承担起责任,合同我也要自己看。”
冬青被她的精神鼓舞,表示可以替她分类,把知道的都介绍一遍,便于她快速掌握。
“但是,向总那里……”
“哦。”叶桑榆敷衍地回答,“她就在那待着吧,我看她也不是很急。”
这果然是闹别扭了,冬青默默叹气,余光瞟见林映棠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用笔敲了敲她的手臂:“你要一起听吗?”
林映棠站起身,有避嫌的意思,叶桑榆招手,让她坐下:“从她来公司那天起,就是我们的一员。”
0点时,叶桑榆听冬青讲得正精神,手机叮的一声提醒,是有新邮件了,而且是她的私人邮箱。
一个陌生近似乱码的邮箱地址,给她发了封邮件,标题写着:请确保你的周围足够安全再打开!
林映棠看了一眼冬青,冬青让叶桑榆点进去:“大概率是垃圾邮件。”
“万一不是呢?”叶桑榆犹豫,“会不会携带病毒?”
“不太可能。”冬青以防万一,让叶桑榆直接把邮件转发给自己,她点进去,里面竟然是一份完整的OD方案,精美和优秀程度不亚于竞标书的范本。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冬青问:“叶总,你觉得会是谁?”
叶桑榆怔了半晌,眼眶泛酸,深吸口气骂道:“除了那个傻缺儿,还能有谁?”
是啊,除了向非晚,还能有谁。
叶桑榆一路走到今天,她发现这条路,和预期中的不一样。
她以为要穿过布满荆棘的森林,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达到的目标,事实上可以算是轻而易举获得的,这都离不开向非晚。
三个人分工,林映棠主要学习对内的工作处理;而冬青终于由对内转为对外,叶桑榆则是需要全面掌控。
她们利用一个晚上,将华信集团的来龙去脉重新捋顺,冬青单独列出今年内需要跟进的项目和合作伙伴,叶桑榆集中精力全部过了一遍。
最后,再把今年华信集团发生的大事件梳理一遍,当时深处迷雾,现在另一个层面浮出水面。
就拿向非晚被拉下马之前,她被牵连到的事情,是GEU方案泄露,然而叶桑榆手里这份备用的方案,远比那份更具竞争力。
“我觉得……”叶桑榆一开口,嗓子有点哑。
冬青替她倒杯水,也给林映棠倒了杯,她自己也咚咚咚灌了几口:“我觉得这一年发生的事,好像都是设定好的,一步赶着一步,着急忙慌但又乱中有序。”
“所以我才说我觉得,有人真不个好东西。”叶桑榆拧眉,含嗔带怨,听也听得出,是在骂向非晚,冬青试探道,“可能向总有难言之隐。”
“屁!”叶桑榆不领情,拍桌子骂道:“她昨天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
冬青好奇,林映棠也看着她,她没好气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自以为是!”
冬青难以置信,这是向非晚评价自己的话,怎么一次不如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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