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非晚最后轻轻拍了拍林映棠的肩膀,转身走了。
叶桑榆心就像是被掏空,灵魂也逐她而去。
天色大亮时,民警体贴地来医院做笔录。
昨晚股东们按照叶桑榆正当防卫得思路说的,谈工作一言不合,董正廷先动手,她才还手的。
她也是这样讲,民警问:“谈什么工作,能谈到动手,还动枪?”
“这是商业机密,我这边不便说,因为我没有逾越之举,”叶桑榆让他们去问董正廷,一个年轻的民警,沉了沉声:“董正廷现在还没醒呢,你一个女的下手也挺重啊。”
“我下手重?”叶桑榆抬手晃了晃包扎的手,“我,肉被咬掉了,缝了14针,那个,我秘书,后背和手臂、拳头都是伤,”她又指了指ICU里面,“那里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您这是怎么看出来我下手重的啊?”
她语气冷淡,慢条斯理,更透着一股锋利。
旁边的老民警嘶了一声,瞪了一眼年轻的,主动歉意道:“您别见怪,大学生,新来的,还不懂事。”
年轻人不大服气,别过头,不忿地哼了一声。
叶桑榆绕过老民警,上下打量他一眼,淡声道:“民警同志,我想问一下,假如说,我就是假如。”
老民警知道救不了场,也索性不救了,林映棠走到叶桑榆身后,听她不冷不热的语气说:“假如你是我,董正廷打你,踹你,拿枪指着你,你得打到什么程度,才算是下手不重,还能保护我们正常的合法权益呢?”
年轻民警脸色涨红,叶桑榆上前一步,几乎挨着彼此,一股凌厉的气势压面而来,年轻民警后退了一步。
叶桑榆勾起笑,调侃道:“不会是等到……我们都被打得起不来,才能还手吧?”
老民警催促年轻民警道歉,年轻人这才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有了偏见,你们伤得也很重。”
叶桑榆抬手拂了拂他衣服上崭新的警徽,淡笑道:“您是人民的警察,不是董正廷一个人的警察,更不是男性群体的警察。”
她转身走了,林映棠递过一张纸给民警,将自己知道的都写下来。
“她怎么……”年轻人见她连话都不说,又要发牢骚,叶桑榆回头看他一眼,眼神锐利如鹰,老民警捅咕他一下,无奈道:“你能不能看看第一行写的什么?”
第一行写着:我本人不会讲话,所以只能写下来了。
她们回到ICU里面,终于等到冬青醒来。
冬青一度以为自己死了,见了她们眼泪汪汪。
这一看就没失忆,叶桑榆松口气,赶紧叫医生。
一上午,林映棠推着冬青,各处做检查,叶桑榆陪同。
整体问题不大,人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未来几天可能还会出现头晕呕吐的现象,最好是卧床休息。
临近中午,林映棠拉了拉叶桑榆的袖子,意思让她去休息。
叶桑榆也确实累了,往椅子上一坐就要睡,林映棠蹙了蹙眉头,写信息给她:我在对面酒店开了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去休息,我会照顾好冬青的。
林映棠要送叶桑榆过去,她摆手:“你在这,免得她一个人害怕。”
手机又凑到她眼皮底下,写着:向非晚已经安排人守在门口了,放心,我送你,顺便买点水果给她。
确定门口有人在,叶桑榆和林映棠出了门,冬青一个人躺在那,百无聊赖地嘟囔:“都说了我没事,还不让走。”
门突然从外面推开,她吓了一跳,再一看,讶异地叫出来:“姐?”
她们重逢之后,半夏从未主动找过她,这次真是破天荒了。
而且还抱着艳丽夺目的鲜花,还有一包子她爱吃的小零食,这简直是逆天了。
冬青还买来得及抒发下感情,包裹严实的半夏,上下检查她,确定没事,弹她脑门:“下次注意点,零食好了才能吃。”
人转身又走了,冬青无语,低低地骂道:“滚吧滚吧。”
半夏定在门口,猛回头,墨镜下的眼睛,口罩下的脸,都看不清。
冬青却知道她必定是一脸严肃,扭过头不看她,嘟囔道:“我说我自己滚,行了吧?”
关门上,冬青犟着劲儿似地,头歪着,不知在看什么。
半晌,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手背上一大片湿痕,闷闷地吸了吸鼻子。
林映棠推开门,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挑拣水果,装在刚买的小果盆里。
临去洗水果,她把新买的纸抽弄好,不声不响塞到冬青手里。
再回来,水果已经削皮切块,扎好一根小叉子,林映棠低头递给她。
冬青不接,林映棠用果盆碰了碰她的手。
她瞟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水果,怪会买的。
人哭得头疼,她吃了点水果,喝了点水,躺下又睡了。
只是没多久,人咳嗽着醒来,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
冬青眼睛红得厉害,林映棠替她抚顺后背,端来水漱口,她难受忍不住咳嗽,水都喷到林映棠身上。
她想说对不起,但咳嗽得厉害说不出话来,林映棠似乎知道,冲她摆了摆手,表情少见的温和。
替她收拾完,林映棠褪去衬衫,两只手臂爬满了斑驳的疤痕,像是烧伤,又像是烫伤。
林映棠用力拧着毛巾,一抬眼瞥见冬青笔挺的视线,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冬青低声问:“很疼吧?”
当时确实很疼,林映棠点了点头,投好毛巾示意她闭眼睛,帮她擦巴掌大的脸,又擦擦露在外面的小耳朵。
冬青低身道谢,林映棠没做声,自顾收拾完,扭头去把衬衫洗干净晾起来。
酒店,叶桑榆睡得不安稳,梦见有一只大怪兽撕咬她的手臂。
她疯狂挣扎,后果自然是疼醒了,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她怔怔地躺了好一会儿,简单洗把脸,拦了辆出租车,往看守所去了。
远远地,她看见一辆白车停在看守所大门。
司机驶过那一瞬,一张模糊的脸闪过视线,她在司机停车那一秒,她跳下车,与此同时白车也启动了。
她纵身一跃,趴在白车前挡风玻璃上,像一只大壁虎。
瞧瞧她发现了什么!
第120章
车里有那个精壮的男人, 有向非晚。
向非晚冲出车,胆战心惊地把她抱下来,她的手因为用力扒车导致缝针崩裂, 血迅速染红整个纱布。
向非晚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叶桑榆死死地拉着门把不放。
向非晚让她换药, 她要先问清楚情况。
车门从里面打开,男人示意她们上车。
纱布吸满血液,蹭到了椅背上, 男人带着墨镜,看了一眼血迹, 抬手擦了一把。
“今天,她在这, 你也在这, 我道歉。”男人说了没头没脑的话,向叶桑榆道歉, 叶桑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车门旁的向非晚。
向非晚说:“你先从车上下来, 包扎伤口。”
“你是谁,为什么道歉,不说我不走。”叶桑榆较劲地盯着男人。
男人歪头看向非晚,意思是:你来解决。
向非晚抱她下来,她挣扎,纱布的血蹭到向非晚身上。
白车趁机启动驶出去, 叶桑榆用力蹬了一脚车身, 向非晚被撞得倒退几步险些摔倒, 幸亏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上前帮忙。
向非晚坚持让她先去缝合伤口, 她用血淋淋的那只手把人拽到旁边,压抑道:“向非晚, 事已至此,能不能别瞒着我了?”
双方僵持,最后还是向非晚先让了步。
她回看守所的亭子里取来纸笔,写下:我先告诉你一点,你去包扎,剩下的,我需要请示。
叶桑榆拧眉忍着疼,点了点头。
向非晚写:我和他,在一条船上,你可以理解成有一条线,他是我的上线。
叶桑榆咬了咬牙,忍着撕裂灼热的痛,缓缓呼口气:“好,我现在去包扎。”
向非晚不能再陪同,不远处跟着叶桑榆的两男两女赶忙过来。
她看着叶桑榆关上车门,沉着脸提醒他们:“不能再让她做出类似危险的行为。”
几个人低头道歉,上车往市区里赶。
向非晚回到看守所,先接了蒋筱斐的电话,表示愿意配合取保候审。
之后,01又给她打了电话,开门见山:“这回行了吧?我道歉了,她误伤我的人,我也不追究了,我希望你不要带着情绪工作,这可是关键时刻。”
“你那个道歉还是算了吧,误伤你的人,是你的人无能,”向非晚丝毫不领情,“不过你说的没错,终于等到了关键时刻,我比你更想早点完事,秦熙盛已经暂时接到X先生的指令了,他现在估计是做好准备,干最后一票,直接跑路定居国外了。”
01让她放心,该部署的已经部署好了,继而颇有几分质疑的语气:“倒是你那头别出差错,拿不到交易信息,所有都是0。”
“我比你更知道时间节点的重要性。”向非晚让他以后不要再出现,“任务完成,一拍两散。”
暮色时,叶桑榆重新缝合伤口,疼得脑门子都是汗。
医生也很无奈:“你的身体有抗药性,远比寻常人的剂量要高很多,真是奇怪。”
叶桑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软在椅子上没动。
夏日的诊疗室,开着空调,但依旧燥热口渴。
林映棠过来送了水,冬青那边派人守着。
她喝完水,歇了口气,摇摇晃晃要出门。
她仍然要去看守所,她要问个明白,林映棠指了指外面,意思是陪她一起去。
她摇头,手机这时响起。
周副总打来的,该开始布置今年的京商大会了,她作为总裁必须出席。
靠!叶桑榆下意识抬起受伤的手,林映棠连忙双手护住。
她不放心,最后和叶桑榆商量,让医生给她带个石膏固定,要不然老是受到二次伤害。
叶桑榆没辙,只能先回公司。
向非晚那边,她不想派任何人过去。
与此同时,蒋筱斐找到她,让她找保证人,准备保证金。
她屁股还没坐到总裁的皮椅上,Pin发来了信息:那个女人有线索了!你最好派人去一趟!
叶桑榆分身乏术,站在原地,脑袋直嗡嗡。
林映棠看她蒙蒙的,上前几步,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等一下,等一下。”叶桑榆指尖敲了敲额头,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冷静下来重新安排。
晚上,她先联系了向非晚曾经给她介绍过的宠物医生,Lee。
她说明来意,保证金她来出,Lee毫不犹豫答应,认真道:“我出钱也没关系。”
京商大会明天第一次会议,她无论如何都得去。
Pin给的线索,要出京州市,无论任何不能两全。
林映棠在手机上敲字给她:我先去探底可以吗?
冬青那边有专人照顾,会议又得叶桑榆亲自去,换了旁人去盯那个女人,她又不放心。
万般无奈之下,叶桑榆只能同意。
简单梳理好脉络,她回到公司,开始审核京商大会所需要负责的备品。
她一口气弄到后半夜,说得口干舌燥,自掏腰包给设计部和营销部买吃喝:“修改意见都告诉你们,你们改完再发我,我明天一早看。”
拂晓时,叶桑榆回到医院,冬青的门前保镖冲她点头问好。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却见床头灯亮着,还有一对闪亮的大眼睛,写满哀怨。
叶桑榆没时间睡,冬青是睡不着:“这束花,一共387朵花瓣,64朵红的……”
叶桑榆忍俊不禁:“你数它干嘛?”
“我实在无聊嘛。”她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忙,唯独她像个废物。
“无聊就玩,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就是别想着工作。”叶桑榆瞟到旁边的零食袋子,指了指,“这个暂时只能吃一点点,没看出来,你还爱吃小零食,跟我差不多嘛。”
现在冬青什么都不想,只想和她们一起。
“叶总,让我回去吧,我干累了就歇会,我真待不住。”冬青就差跪地磕头,叶桑榆单手拉住她,“你可别碰坏脑袋。”
架不住冬青哀求,叶桑榆答应她明天问问医生。
冬青乐不可支,眉飞色舞:“我肯定没事,还能帮叶总分担忧愁。”
叶桑榆坐在躺椅上,闭眼休息,喃喃道:“我倒是真需要你的帮忙。”
没多久,叶桑榆昏沉入睡。
她很久没有再做风雪夜的梦,甚至连做梦的时间都少了,有时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冬青为表示自己没事,连早餐都打包回来了。
“你啊。”叶桑榆拿她没辙,被她催着吃早餐,然后被推着去见主治医生。
医生为难,表示得签风险知情书才可以。
其中已经写明很多条规定,包括每天早晚来医院做最基本的检查,并且要随时接医生的电话,当医生确定她需要住院时,她必须回来住院……
冬青大致扫了一眼就要签字,叶桑榆打开她的手,逐条看过,仍然不放心,便改了主意:“这样吧,我来医院加班,资料也带过来,你别动。”
她垮着小脸,最后只能同意。
日出开工前,叶桑榆先打车去了趟看守所。
正在集体学习的向非晚被叫出来,一个眼睛红肿,一个黑眼圈,向非晚把人拉到怀里抱住,心疼又生气,但又舍不得罚她。
于是,在叶桑榆懵逼的状态下,向非晚打了自己一巴掌。
“诶?”叶桑榆拉住她,“你干嘛呢?”
“你受伤,是我的责任。”向非晚难过地低下头,“所以我才是最该罚的人。”
叶桑榆被她气笑,爱怜地摸摸她的脸,叹口气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我们都好好的,谁都不要这样惩罚了。”
115/182 首页 上一页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