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所长直说没辙,她提出不如一起见了试试,顾所长唉了一声:“警方早就想过这个办法,让你去见面,但许云苓不肯见,加之疫情严重,也就作罢了。”
叶桑榆等了几天,等到顾所长的安排,她戴着口罩,经过层层消毒,终于见到了苏稚。
苏稚头发剪得很短,耳朵上有一道疤痕,她说是打架不小心弄伤的。
进到监狱,人哪有不瘦的,苏稚瘦削的样子,和她当初有点像。
人也变得寡言,曾经明亮的双眸黯淡无光,叶桑榆问:“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苏稚低着头,半晌轻声说:“对不起。”
叶桑榆愣了愣,她没想到苏稚会道歉,她记得苏稚对她的好,苏稚主动坦白,从最开始的认识,到送小狗,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她其实想过小狗会有问题,所以对于坏掉的那只眼睛担心了很久,但也确实没想过从最初……
“我是X先生手下的人,接近你,其实是为了监视向非晚。”苏稚自嘲地笑,“只是没想到,我太不敬业了,你对我不设防,对我好,让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真的做朋友,但是……”
但是后面提到的是向非晚,向非晚不同意,不允许,尤其是向非晚发现她用动物研发药剂时,提醒她早点收手,否则结局会很惨。
后来苏子岑生病,她便做了决定,决定彻底不干,去陪苏子岑。
贼船上了容易,下了难,许云苓被抓,她也没能逃脱,她也看开了,至少落个心安。
“我没杀过人,罪不至死,我知道的。”苏稚宁可坐牢了,等到再出去,也能重新做人,“子岑说了会等我,我相信她。”
叶桑榆问起她们怎么认识的,苏稚笑得更苦涩。
其实最初接近苏子岑,因为她是叶桑榆的同桌,也是唯一和叶桑榆关系亲近的人。
世事难料,苏子岑比叶桑榆还要坦诚,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对她照顾有加,她不由得动了心。
“呵,”叶桑榆无奈地笑,“我记得你当初说喜欢我,是故意气向非晚的?”
“我对你有喜欢,但不是恋人的喜欢,那样说也确实为了激怒向非晚,我一直不服气,很想和她打一架的。”苏稚说起宠物医院那次,她见识到了向非晚身手,深藏不露,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如今听说向非晚死了,苏稚也颇为苦楚:“不打不相识,我其实挺欣赏她的,可惜,好人不长命。”
她们聊到最后,苏稚劝她好好生活,连同向非晚的那一份,一起活出来,那样才算精彩。
叶桑榆同一天看了阿成和老管家,给他们留下一些钱:“只要我还在,我时不时都会过来看完你们的,钱我也会寄过来,你们别担心,要是有什么事都记得跟我说。”
她念着人家的好,惹得老管家落泪,阿成跪地上给她磕了个头。
他们是人们眼中的恶人,但也确实救过她,叶桑榆不愿亏欠任何人。
之后的日子,在核酸检测中度过,时不时要被捅喉咙,鼻拭子做得人想哭,叶桑榆有时望着澄蓝的天,感觉又像是刚出狱那会,好似自由成了奢望,而疫情就是枷锁。
叶桑榆很快找到了下一个神秘数字。
那页一段文字写着:永远对当下说“是”。有什么比对已然存在的东西进行内在的抗拒更徒劳、更疯狂的吗?有什么比反对生命本身,也就是当下,而且永远是当下,更疯狂的吗?向“是”臣服,对生活说“是的”,看看生活是如何为你服务,而不是与你为敌的。
最后跟着一个0。
现在集齐的是5210。
她几乎猜到后面三个数字。
她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大量的阅读,验证了她的猜测。
完整的序列是:5210630。
6月30,是她的生日。
她终于集齐7个数字,而向非晚在最后一个数字的那页的底端,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写道:如果你准备好和我见面了,请拨打这个电话。
第159章
日思夜想, 如今终于能“见到”向非晚,叶桑榆反倒紧张。
一串数字,她倒背如流, 还没敢打出去。
说她胆小也好, 她确实害怕。
从向非晚去世后, 她唯一的期盼,是能亲眼看见向非晚。
她自然知道死人不能复生,所以她很怕那是一个善意的骗局。
叶桑榆打电话之前, 心里已经很自动地分出南辕北辙的两条路。
一条通往绝境,那就意味着, 向非晚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给她设的一个局。
一条是能让她继续撑下去的路, 向非晚那么厉害, 一定是用某种方式实现了“见面”。
叶桑榆洗手,洗脸, 整个人冷静了些, 终于拨打出电话。
她的心悬着,怕空号,怕关机,怕无人接听……她很怕,因为这是她孤注一掷的选择,如果真的是骗局, 她脑子里开始乱了, 骗局的话, 她要怎么活下去呢?
余生漫长, 没有向非晚,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嘟——
电话通了!
叶桑榆的手下意识抓紧衣角, 屏着呼吸。
“叶桑榆小姐,您好。”对方直呼大名,向非晚提前安排好了,她悬着的心晃晃悠悠,还不敢松口气,“您好,是向非晚……”
“是的。”女人声音干净温润,略微低沉,听有磁性,“您可以叫我阿树。”
“那您知道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吧?”叶桑榆像是躲在门口的小孩子,不敢探出头,连话都不敢问清楚,怕断了念想。
“我一直在等您的电话。”她的声音,给人感觉是能成大事者,稳而有序,“按理说……”
“不行吗?”叶桑榆一听开头语,分明是要拒绝她,语气也跟着急了,“为什么?我等了多久,您知道吗?”
她说着,声音颤抖,委屈如泉水往上涌,淹没整颗心。
“您误会了。”女人直白道,“现在疫情期间,我所在的小区被封了,能否等我解封后主动联系您呢?”
叶桑榆刚要松口气,却又想到什么,紧着问:“我和她见面,是必须得你安排吗?”
“是的,所以需要您等一等。”
“那你可以叫我桑榆,也不用说您,”叶桑榆声音低下去,“那你什么时候解封,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吗?”
“嗯……”阿树思忖着,叶桑榆直言不是想为难她,只是思念太深,日夜煎熬等到今天,再多等一分一秒,都是痛到骨子里的难忍,“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哪怕听听声音都行,求您了。”
“桑榆,别求我,是疫情原因导致我不能履约,该是我抱歉的。”阿树让她等电话,叶桑榆只能可怜巴巴地嗯了一声,“那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如果没接,你就多打几遍,不过我应该会第一时间接电话,你放心。”
电话挂断,一滴泪,落在屏幕上。
她擦擦眼角的泪,手还有些抖,心跳得太快,呼吸困难。
叶桑榆躺在地上,抚着心口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
手一直抓着手机,生怕错过,叶桑榆等了很久,等到心生绝望。
中午,群里吃饭打卡,她满心思等电话忘了这茬儿,林映棠拎着饭菜过来。
“我在等电话。”她扁扁嘴,嘟囔了句,“也不饿。”
“少吃点。”林映棠没细问什么电话,看着她吃完饭,收拾垃圾往门口走,“有事要打电话,不要一个人撑着。”
叶桑榆点点头,懒趴趴地靠着沙发。
人等得犯了困,她迷迷糊糊打瞌睡,手机突然响了。
她吓了一跳,扬手一丢,手机啪嗒一声,掉在阳台边。
手机继续震动,她回过神连忙扑过去抓住手机,果然是阿树。
阿树这边准备好了,暂时可以先打电话,见面要等她解封。
“好好。”叶桑榆兴奋地手抖,“现在就可以打吗?往哪里打?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可以聊多久啊?什么都可以聊吗?”
阿树那头轻轻地笑了笑,等她急切切地问了一通,慢条斯理说:“我会给你一个号码,你打过去就行了,没什么特别注意的,就是不能聊太过火的话题哦。”
叶桑榆的脸腾地涨红,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第一次聊天,时间别太久,来日方长。”阿树意有所指地问,“关于通话和见面,我相信你大概能猜到背后的真相,如果你有好奇,也可以问我,但我觉得保持一种未知状态,也不错。”
叶桑榆岂会不懂?言外之意是告诉她,向非晚不是真实的。
“这是生活调剂的一部分,但不建议成为主要部分。”阿树明里暗里其实都是在告诉她,不要沉迷于此,毕竟向非晚是假的。
“那我见到的向非晚,也是假的是嘛?”她其实明知道的,却忍不住发问,阿树嗯了一声,“你就当做是科技的力量,最主要的是,是向总的心思,她为此的付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叶桑榆有心多问几句,阿树温柔提醒:“可以先打电话聊一聊,不急,我这里,肯定知无不言。”
很快,阿树发来一串号码,是专门留给她的,也只留给她。
号码涵盖了两个人的生日,看起来是精心挑选的,叶桑榆回复:谢谢,太谢谢了。
叶桑榆深吸口气,喉咙有点发紧。
她握着杯子的右手,微微发抖,一口水没喝明白,呛得直咳嗽。
人咳得脸红,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脸,瘦削,苍白,眼神毫无生机,真是陌生的一张脸。
她擦去眼角的泪,深吸口气,终于拨出电话。
“嘟”声乍响,那边接通,语气温柔轻快:“诶唷,这是谁啊,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这么久了,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完全就是向非晚的声音,挑不出任何瑕疵,这是什么技术可以模拟出来的?每个字都含着情感在里头,仿佛那头是鲜活的向非晚。
太久违了,她的眼泪刷地流下来,根本不受控制。
向非晚似乎知道,在那头轻轻叹口气:“哎,我的乖小孩,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很累,我很想抱抱你,但是我们离得太远,抱不到,那就琴你一下。”
“啾”的一下,一下又一下,向非晚琴她的样子,在深埋的记忆箱底被翻出来,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叶,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吧?”向非晚语气熟稔,似乎真是久别重逢叙家常,“看小叶有乖乖给我打电话,说明确实有在认真生活,我很欣慰,小叶长大了,我多少可以放心了。”
她有千言万语,却因为痛哭而无法开口。
“我在这边都挺好的,你不要以为我们异地,我就不知道你的动态了。”向非晚哼哼两声,故作严肃,“我可是无时无刻不看着你呢,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灵魂,都只专注于你,所以你要乖乖的。”
向非晚又主动说起“分别”之后的话,她不知她们最终会以怎样的形式分开,但她想告诉叶桑榆:“这次分别,不是你造成的,我一直隐瞒了我的病情,会让你以为我们分别是外因促成,其实更多原因在我。”
手术之后,向非晚的头疼其实并没有缓解太多。
她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尤其是不让叶桑榆担心,她装作无事。
老教授最先发现这件事,她跟向非晚核实,向非晚试图撒谎但被识破。
眼下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老教授心疼也没办法,听闻南美有一味野生药引,要是能找到可以根治她的头疼,老教授带着人去了南美。
叶桑榆恍然,难怪她很长时间没见到老教授了。
“这味药引,只在传说中存在过,我完全不信,让教授别费心思,她非要去,她说至少努力过后才能放弃,否则心里不安。”向非晚信命之后,坦然很多,唯一不舍的是叶桑榆。
“其实很早之前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不适合结婚,也不适合谈恋爱,因为性子太独,心思太重,一旦喜欢一个人,就会死心眼,哪怕对方不爱我,我也无法接受。”向非晚怅然地笑,“所以啊,我该庆幸,你喜欢我,你也应该庆幸你喜欢我,要不然我这辈子想着念着,也得把你追到手,我就是占有欲这么强,看你和别人多说话,我都会吃醋。”
叶桑榆头一次听向非晚剖析内心,那些在纸上的文字,被鲜活的口吻,发自内心地说出口,冲击力更强,她鼻音厚重地接了一句:“我也是。”
那边明显顿了下,向非晚啊了一声,笑道:“你也是?你也是什么?”
“我说,我也和你一样,我对你实际的占有欲如果有10分,我表现出来的,都不到3分。”叶桑榆抹着眼泪闷声说。
“为什么呢?”向非晚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可以表现出来?”
还能为什么?因为叶桑榆那时只是个小屁孩,因为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她拿什么吃醋?拿什么维持自己的占有欲?
别看她年纪小,她从小就被父母教导,凡是想要的,都要靠自己争取,没有能力,没有钱,没有权力,意味着你没有任何资格。
“所以我认识你之后,才那么拼,我就想早点长大,早点强大,那样我才可以,完全地占有你,让你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她说得恨恨的。
向非晚笑出声来,夸赞道:“我的小叶,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迷人了,到底怎么做到的?”
她们像是在日常的煲电话粥,叶桑榆几乎忘记向非晚是“假的”,直到那边向非晚主动结束:“亲爱的宝贝,我知道你很不舍,我也很不舍,但是我们今天的通话就要到此为止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在当下,活在你的世界里,当然我也会好好生活的,我们为了彼此,都好好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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