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榆听得脸上一阵烫,向非晚在里头毫不察觉,慢条斯理地说:“她高兴,想怎么着就行。”
她靠在墙上,听向非晚好一会儿又开口:“面谈就算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
向非晚边说,边开了免提,继续搓洗衣服:“听见了吧?顾所长?我在洗衣服,没时间出去。”
“向总,这谁的衣服,还得您亲自洗啊?”那头是辖区派出所的顾所长,无奈道:“您就给我个面子,孩子也都小,就这一回,实在不行给你们当面道歉呢?”
“再说吧。”向非晚埋头搓搓领口的污渍,顾所长提议和叶桑榆联系,她语气微冷:“不行,你们谁都别打扰她。”
顾所长好说歹说,向非晚答应问问叶桑榆,顾所长笑着说:“没看出来,有人管得了向总,这回我可知道了,我以后得和这位姑娘认识认识。”
“那可不给。”向非晚一副很宝贝的语气,“不过以后她有事找到您,您能帮她就行。”
叶桑榆拿手当扇子,扇了扇风,这房子供热太好了。
确定向非晚挂断电话,她敲门准备告辞,向非晚已经晾好衣服:“我送你回去,你肯定不同意,那你自己开车慢点。”
向非晚本想送到楼下,叶桑榆跑得飞快,她最后只在窗边看着楼下狂奔的身影,顺便把密码发给她,让她有时间随时过来。
叶桑榆冷酷回答:没时间。
房间重新冷清下来,向非晚脸上的笑意散尽,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中央失神,仿佛入定。
不知多久,突然传来门铃声。
向非晚回过神,可视电视里是熟悉的脸,叶桑榆小脸通红,双手抱着一个桶,桶上盖着红布。
她打开门那一瞬,扬起笑。
叶桑榆双手递过来:“老爷子跟我说过,新家不能空手来的,这是后补给你的,桶里有米,还有一个红包,寓意口粮不断,一路发财。”
她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完,塞到向非晚手里就走,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回身:“今晚把灯都打开,亮一晚,以后会家庭兴旺的。”
这次人是真跑了,叶桑榆一路跑到楼下,累得歇口气,回头往楼上看。
刚才只有一个窗格子亮起怪孤单,现在左右上下的窗,都被照亮。
浅色窗帘上映着一个小小身影,叶桑榆正欲转身,窗帘上又映出一个影子,抬着手臂,手里好像有一把枪。
而且两个影子很快交错到一起,像是在打架。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什么,立刻往楼上跑。
密码是她的生日,她不假思索直接输入,推开门听见从浴室传来令人修耻的声音,她火大地捞起刚送过的米桶,踹开门往里一泼。
哗啦一声,两人都惊呆了。
第29章
神奇之处在于, 浴室只有向非晚一个人。
泼出去的米,虽然不像是泼出去的水,但此刻效果相似。
最为离谱的是, 向非晚被踹门吓了一跳, 嘴巴一张, 被叶桑榆倒了一堆生米。
她吐了半天,漱口,整个人还是蒙的。
房间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门口的鞋子也没多,奇也怪哉。
叶桑榆巡视一圈, 现编个说辞:“我们老家说了,搬新家就是这样, 要先给米, 然后、然后再把米泼到有水的地方,寓意……”她想了想, “寓意水生万物, 生生不息。”
她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向非晚擦擦唇角的水,叶桑榆已经走到门口,环视一圈,咣当把门拉上。
真是见了鬼了!
到楼下,手机振动, 是向非晚发来的:要留下来住吗?新家第一晚, 我一个人睡不着。
她抬头看窗口, 一个黑而瘦小的阴影, 在亮色背景下,孤孤零零的。
这次没有错觉, 也不是幻觉,确实只有一个黑黑的影子。
叶桑榆正低头敲字,下一条语音发过来,她点击播放,听得耳根子都软了。
人是会心软的高级动物,尤其是面对旧情人。
但此刻寒风凛冽,叶桑榆清醒异常,她独自面对黑暗的时光,终身难忘。
所以即便语音里有向非晚撒娇温软的话,那是她以往求着都听不到的,甜到发腻,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在向非晚预料之内。
她站在窗边好一会儿,次卧门锁转动,门从里面被打开,昏暗里闪过一道身影。
“下次过来提前说。”向非晚微微拧眉,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初七开工,每人都有开工红包,不过要去向非晚办公室领。
早会叶桑榆特意没给眼神,这会儿为了红包也不想折腰,毕竟她不缺钱。
“桑榆,快去呀,不仅有红包,还能抽奖,听说有人抽中一台车。”同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叶桑榆过来凑热闹,问:“你中了什么?”
“我是新款手机。”同事又说:“这些奖励,都是向总私掏腰包,要不说咱公司离职率是负数,大家都对向总死心塌地,对大家是真的好。”
和同事细聊,她大概知道,每年去向总那里领红包,算是一个惯例。
这也给每个人单独和向非晚聊天的机会,对工作不满的、对公司有意见的,又或是家里有困难的……向非晚都会认真记录。
“向总不是画大饼的人,她说做到的,都做到了。”同事口中的向非晚,叶桑榆听过的都是夸赞,从肤白貌美夸到行事风格,再从完美身材到优秀的领导力,她平静道:“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吹捧她呢。”
同事连连摇头,低声说向非晚唯一能让大家当做缺点的,就是过于严厉认真,但细究起来也是优点:“向总对时间和进度卡得非常紧,因为拖延工作,还开除过一个领导呢。”
叶桑榆对红包还是没兴趣,下午部门会议,吴怀仁提醒她去领红包。
她不得已,散会后,回到座位磨蹭会,和桌边挂着的小狗对视,她弹了小狗的脑门,终于往楼上去了。
敲开门,她愣了愣,秦熙盛开的门。
向非晚歪头看见是她,让她先等会儿。
秦熙盛冷森森地笑,调侃道:“让美女等,多不礼貌,我不介意,你可以先说。”
叶桑榆转身直接走了,后来冬青打电话叫她上去,她冷淡回绝:“我下班了。”
冬青再笨也听出异样,只能在LT上如实说:桑榆下班了。
她那句“我感觉她好像生气了”,斟酌半晌,删除了。
向非晚打电话没人接,她下楼去车库,早上叶桑榆开来的车,停在原位。
她又拨通一次,这次居然通了,那边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向总,桑榆去洗手间了。”
“苏稚,又是你。”
苏稚淡笑道:“你居然一下子听出我是谁,对我很了解嘛。”
“把手机还给她。”
“你在命令我?”苏稚不冷不热地笑:“你凭什么啊?向总,我也不是你公司的员工。”
叶桑榆回来,甩了甩手上的水,苏稚颇为委屈:“赶紧还你,你们公司的向总,差点要把人吃了。”
她头也没抬:“下班时间,不聊工作,让向总明天再打。”
苏稚笑得更大声,故意凑到话筒边问:“向总,听见了吗?”
向非晚直接挂了,苏稚听着嘟嘟响,乐得不行,直夸桑榆厉害。
叶桑榆随口道:“看你乐成这样,感觉和向非晚有仇啊。”
苏稚直摇头,笑了半天才说:“不是和她有仇,是我不喜欢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我觉得都是虚假人设,人前谦恭,人后高高在上,跟某些明星差不多。”
叶桑榆拿过菜单递过去:“看看吃什么。”
泰餐厅的经典菜,苏稚全点了一遍:“今晚我请客。”
“不用。”叶桑榆的手机振动了两次,有信息条进来,看头像是向非晚,她没点进去,“AA好了。”
“一顿饭嘛,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苏稚双手托腮,逗着问:“是不是被向总破坏了心情,要不要晚上喝两杯?”
她又摇头,抬手看时间,打了个呵欠。
苏稚直说受伤,和她一起居然犯困,是她的失职。
叶桑榆端起柠檬果茶喝了一口,微凉舒爽,呼口气,说:“别说失职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
苏稚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是一名宠物医生,她试探地问:“你不会不喜欢吧?”
“我对任何职业都没有歧视。”叶桑榆的兴致不高,话也不多,大多数都是苏稚在说,期间问起她和向非晚之间的事,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我和她能有什么事,上下级而已。”
苏稚识趣没再问,聊回到宠物陪伴的话题,苏稚兴冲冲地表示,家里的萨摩耶最近刚下崽,等养得再大些,送她一只。
“我怕养不活。”叶桑榆挺害怕死亡的,小狗短短一生,要在她手里走完,“再看看吧。”
苏稚大方地表示,她送出去的狗,后续打针疫苗检查,包括洗澡,她都负责。
“那你也太好了吧?”叶桑榆淡笑,苏稚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我挺好,你得珍惜我。”
“你这说的,好像要跟我处对象。”别看叶桑榆对着向非晚容易脸红,但活到现在,也只对她一个人脸红红,对其他人,她都是很坦荡,开玩笑也放得开。
没想到,苏稚还真得认真想了几秒,斟酌道:“如果是你,我觉得倒也不是不行,”说完,捂着心口摇头道:“可恶啊,我居然想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叶桑榆扯了扯裤子:“那你拜错了,我没穿石榴裙。”
两人说着,都笑出声来。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苏稚提议送她回家:“打车还得花钱,我免费。”
“我不喜欢欠人家的。”叶桑榆往柜台走去,苏稚也争着要付款,服务员一脸懵逼:“你们这桌买完了呀。”
叶桑榆细问,服务员描述,个子高挑,长得漂亮,肤色很白,最后说了个重点:“喉咙这里,有一颗痣。”
向非晚把账结了,还倒找了几百块,叶桑榆捏在手里:“几点结账的?”
“上菜没多久。”服务生指了指靠窗的位置,“结完账就在角落坐着,刚刚才走。”
苏稚啧啧两声直摇头:“这是跟踪你啊,你们两个真没什么?”
叶桑榆没做声,揣着钱出门,就看见那辆火红的法拉利,车窗落下,露出精致的侧脸。
“这不是向总么?”苏稚推了推她,“要不要把钱还她?”
叶桑榆收回目光往前走,苏稚跟在她旁边:“她在看你,眼神好像刀了我千百回吧。”
苏稚再次提议送她,她婉拒,拦了辆车,上车前回头冷冷地看着向非晚的法拉利,警告的意味明显。
出租车走了,法拉利没跟着,苏稚走到车跟前,歪头故意笑着说:“向总,你不跟着啊?”
向非晚淡漠地望着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苏稚转身准备走,听见唰啦一声,她一回身,雨刷快速摆动,风一吹,水珠溅到她身上。
她刚要发作,向非晚淡声道:“下次离我远点,需要赔偿可以找我。”
法拉利轰的一声,驶出去了,气得苏稚握紧拳头。
出租车停下,阴沉的天落下雪来。
叶桑榆扬起头,雪花融化,片片微凉。
雪一片一片,像是揉碎了的云。
她走进去很远才回头看了眼,身后没人跟着,只有她一排浅浅的脚印。
翌日,京州市银装素裹。
叶桑榆打车去公司,堵车差点迟到,她一路狂奔,见吴怀仁从她办公室出来。
“你可来了,向总在里面等你半天了。”吴怀仁连忙推开门,说:“向总,桑榆来了。”
叶桑榆进去时,向非晚坐在她的位置上,指尖挑着小狗的下巴,挠呀挠,像是以前挠她下巴那样。
“向总有何贵干?”叶桑榆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放在桌边,向非晚一饮而尽,“再给我倒一杯。”
“……”
叶桑榆看她连续喝了三杯水,耐不住性子:“向总办公室没水么?”
“没你这里的好喝。”她说得一本正经,见叶桑榆绷着小脸,站起身,从身后拿起一个红包递给她:“开工红包。”
“我好大的架子,还让大老板亲自来送。”叶桑榆说不上是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向非晚,向非晚摊开掌心,淡淡地笑:“还有抽奖呢。”
“就一个还怎么抽?”叶桑榆拿起她掌心的小卡,“还需要刮?弄得好像刮刮乐。”
向非晚递过一个硬币:“用这个刮。”
银色5角硬币,旧版的,是她送给向非晚的,也是她送的第一个小礼物,她有两枚,当时分别以为再也见不到,便拿来当信物。
后来有次吵架,叶桑榆夺过硬币丢进老宅的花圃里。
向非晚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为了找它,我把老爷子的花都踩死,他差点把我打残。”
叶桑榆听得心里不是滋味,闷头在那刮卡,这也是她的乐趣之一啊。
没钱的那会儿,她喜欢买彩票,不过刮刮卡买的更多,中的概率高,再就是刮卡有意思。
向非晚曾经买了一盒,两人刮了好久,她也是那时候确定,刮刮卡最终是要赔钱的。
只不过今天这张卡,刮出来的奖励,只有“跑车”两字,已经让她惊住。
向非晚凑过来看了一眼,手自然掠过她的肩膀,撑在桌上,几乎要把她罩进怀里低声细语:“继续,后面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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