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姐性情洒脱,就像一匹嚣张的野马,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住的,喜欢游历天下。她的脑子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有许多新奇的见闻,而且她说话做事简单明了,不像周围这些人说话弯弯绕绕地让她觉得累,一点都不爽利。他的武功比大师兄都厉害多了,有望成为新一代最年轻的宗师。
李秦又道:“还有,县主那边传讯,说那件事已经按照主上的吩咐准备好了,不久后会来锦县。”
林昭节撇撇嘴道:“主上现在不让我夜里去找她,除非紧急要事,都等第二日再说。我明日再把消息告诉她吧。”
真是的,师尊晚上都和江姑娘玩什么好玩的?为什么不准她过去?
……
另一边,“和将姑娘偷偷玩耍撵走小徒弟”的林婵正和江秋洵商量正正经经的事。
林婵道:“刚刚昭节说,焦知县上报朝廷,在奏折中指责我强抢民女,且与女子定亲,有伤风化。”
江秋洵皱眉道:“他的脑子是塞了一条护城河吗?”
林婵摸摸她的脸,道:“无需动气。”
江秋洵在她掌心蹭了蹭,柔软又温暖,虎口处略有些粗糙,摩擦在脸颊上,刺刺的,很舒服,道:“要不让晏寒飞把折子抢回来?”
林婵笑了笑,道:“不必理会,跳梁小丑而已。京中友人会为我处理。”
江秋洵想了想,林婵做生意这么多年,自有和官府、同行打交道的经验,而她这些年几乎没有亲自打理过具体的生意,除了打打杀杀、看看账本,别的什么都不会,还是不要指手画脚拖后腿了。
不过……
“你在京中朋友多吗?”
林婵道:“能称得上至交好友的人,只有她一个。”
江秋洵脑中警铃大作,装作无意道:“能称得上是阿婵的至交,定有过人之处吧?不知她是什么脾性?”
林婵道:“她过人之处不少,能与之相交,是我之幸。但我与她相交多年,不是因为她诸多长处,而是因为与她意气相投,欣赏她人品贵重,可堪托付。等我们成亲,她必会来,到时候你便能见到她了。”
江秋洵眯了眯眼睛,撒娇道:“好啊。可是她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林婵却叹息道:“我倒希望这样。可你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你呢?她比我年轻,有权有势,还比我有趣,你要是喜欢上她,我可怎么办才好?”
江秋洵立刻就忘了拈酸吃醋,急忙保证道:“我怎会喜欢旁人?她便是公主、圣女,我也不会喜欢!”
林婵道:“真的吗?”
江秋洵道:“当然是真的!”
林婵伸手摸摸她的脸颊,道:“那我就放心了。”
或许是因为往日咒骂她的人和迷恋她的人都多如过江之鲫,让江秋洵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也挡不住林婵这发自内心的偏爱时。她莫名的有些心虚和害羞,道:“只有你认为我好,旁人才不会这么想呢。”
林婵的指尖慢慢抚摸着她的发丝,道:“旁人怎么想不重要。你在我心目中,巫山神女亦不及也。”
江秋洵望向林婵,抿着唇,眉眼弯弯,满心自得难以掩饰,笑道:“原来我在阿婵心目中这么好……我可是信了啊,你一言九鼎,不可变心。”
林婵轻声道:“我心昭昭,千年万世。”
当林婵听到江秋洵对“巫山神女”四字丝毫不觉陌生,还自然而然地接了话时,抚摸她发丝的手指停住动作。
只是江秋洵没发觉,只顾着开心了。
只听林婵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金瑞晏寒飞约你去见封姑娘,可有要事?”
江秋洵道:“啊,封姑娘给了我一本春风酒楼的账本——账本上乱得一塌糊涂。我粗粗看了一遍,恐怕没有一点结余,还略有赤字。等我整理好了,在交给昭节。也不怪昭节生气,那些江湖人知道你心善,老想着来骗吃骗喝。”
就差说江湖人都是骗子。
最好林婵一辈子都对江湖人抱以警惕,别近距离和南武林的江湖客打交道,杜绝认识“慕挽月”的人出现在林婵身边。
这样她的马甲就安全了!
林婵道:“江湖中人,重义轻财,不善打理俗物,也是情有可原,且何况她们还行善举、资助孤幼,更是难能可贵。咱们的商号旗下有自己的私塾,几位夫子都已从枣城赶来,过几日便可抵达锦县,等封姑娘家的孩子们过来,正好一起教导。不过你们说得对,江湖人心复杂,是不该沾染那些江湖是非、意气恩怨。”
这些年她行走江湖,铲除诸多败类毒瘤,仇家不少,只是迫于她的武功和正玄派的威势不敢寻仇,但如今她南下,离开了正玄派的势力范围,为了阿洵的安危着想,还是远离江湖人比较好。无论江秋洵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今后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阿洵。
林婵想,阿洵看起来就像是被满满的关爱滋养着长大,饱受阳光雨露的恩赐,一点也不害怕情感的挫折,浑身上下散发着爱与被爱的自信,倾吐情意时,浓烈的爱意比太阳还要耀眼。就连自己这样疑心重重的人,也愿意去相信她对自己的情意。
想要多一些。
想要得到她更多的倾心以待。
想要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今日阿洵出门,林婵哪怕知道有顾道长远远跟着,也总觉坐立不安。
她不是不能把人禁锢在身边,但时间久了,对方总会察觉。不能急,只有让对方心甘情愿守在身边,才能一劳永逸……要是不小心把人吓住了,难道还能像祖师当年对待弟子那样——把人打断腿带回正玄派后山关起来?
虽然这个想法很诱人,但是……她堂堂正道习武之人,怎么会这么做呢?
不会的……应该……吧……?
嗯,还是得循序渐进,请君入瓮才是。
林婵这样想着,唇角却绽放着如洁白荷花初初盛开、清浅恬静的微笑,不疾不徐道:“今日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竹筒饭,是锦县的特产,要不要尝尝?”
江秋洵哪里知道心上人心中千回百转的心思,只觉得什么都看不见的林婵楚楚可怜、柔弱又温情,这样的林婵对她温言细语,不管说什么,她脑海里都没有反驳的念头。哪怕刚吃饱喝足回来、一点都不饿,她也只会鬼迷心窍一般回答:
“好好好……”
第57章
……
第二日江秋洵出门, 只有顾婓陪着,能说会道拍马屁的晏寒飞没来。
晏寒飞听说她要“和混江湖的坏人划清界限”,不敢再跟着看热闹, 怕再出现在她面前晃悠会让她恼羞成怒,今儿一大早晏寒飞就躲在外门的西厢房里装死。等江秋洵走了才敢出来洒扫。
江秋洵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情就是上街买菜。苹末同意她买点吃食,已经是经过林婵点头下的最大让步了。
江秋洵为什么死活都要清晨出门,在大街、集市上晃悠呢?
最初时候,是为了斗气。
许多人对她与林婵之间的婚事指指点点。但江秋洵是什么人?向来在江湖上我行我素、行事嚣张之人!
她原本心眼儿就小, 逆反又心重, 怎么可能任由旁人对她视若珍宝的阿婵肆意诋毁?她偏要站在阳光下,在这些人面前晃来晃去,让这些人看得清清楚楚——看清楚她美貌倾城令人嫉妒, 看清楚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的闲言碎语, 仍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这场婚事。
这些人厌恶、诋毁她, 却又拿她无可奈何——这不是很有趣吗?
人的劣根性,无非是捧高踩低、欺软怕硬。
许多人自己生活不如意,不曾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现状,反而盯着旁人的一举一动。比自己过得好的要想方设法把人家拉下去,和自己一样沉沦;比自己过得不好的,更是要见到机会便踩上几脚, 将别人踩进泥水里、深渊里, 以此对比自己的生活还算不上很差。
面对这样的人, 她越是理直气壮、态度强硬, 那些诋毁她的阴暗小人越是显得鬼祟, 反而会缩回阴暗之中;她越是自信张扬, 周围的人越是容易受到感染。
只有态度强硬,让他们明白那些诋毁议论毫无作用, 他们等着幸灾乐祸的受害者永远不会出现,他们便只能偃旗息鼓。
江秋洵不论顺境逆境,始终坚韧、热烈,绝不把伤口示于人前。
只是……
与人对抗虽然解气,可也终究不如被人祝福那般欢愉。
从林婵减租开始,惠及的邻里态度明显改变。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对她笑脸相迎。最近那家包子铺的老板娘就对她横眉竖眼。
因为每次江秋洵上街的时候,包子铺的老板都会偷偷看她。
“木高瞻你个打短命的!又在看什么呢?信不信老娘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还不快去做包子!”
木高瞻头顶包着白帕子,右眼青黑,明显是之前已经被揍过一顿了,被街坊邻居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有些抹不开面子,骂骂咧咧地端着发面的盆子进屋去了。
包子铺老板娘恨恨地瞪了一眼江秋洵,嘀咕道:“狐狸精。”
江秋洵一点都不生气。
她的外号就叫笑面狐,江湖上这样骂她的人多了去了。她对身边跟着的顾婓道:“你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吗?”
顾婓毕竟是走南闯北多年的护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想来总是有什么深意,便疑惑地看向江秋洵。
狐狸精不就是骂人的话吗?
江秋洵道:“今儿姐姐教你,你记住了,狐狸精啊,就是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能讨心上人欢喜的小妖精。我呀,就是你们主上的狐狸精。”
包子铺的老板娘听了,气得把手中的抹布狠狠丢在桌子上,看见身边帮忙蒸包子、扫地的一双儿女正在偷偷往嘴里塞包子,拿起手边的擀面杖一人揍了一屁股,骂道:“就知道都吃吃吃!大清早的不知道干活!”
顾婓跟在江秋洵身后,低声问道:“江姑娘,狐狸精不是好话,你是主上的未婚妻,不是狐狸精。”
江秋洵乐了,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儿呢?那不是为了和那包子铺的老板娘吵架么?”
顾婓摇头道:“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总觉得这样自损名声不好,旁人会说你。”
她自出师就在师父的吩咐下进了正泰商号,追随林婵多年,曾随林婵去过草原上、漠里、山林、海边。这些年做生意和遭遇强敌的时候,林婵做过许多看似离谱的决定,但最终几乎都是得到了好的结果,哪怕结果未尽如人意,事后分析,林婵也已经做了最好的决断。
所以包括她在内的护卫对林婵盲目信任,林婵要娶妻,她一点都不觉得林婵的决定有什么不对。但这位陌生的、即将成为老板娘的女子,行事总是出人意料,和林婵的稳妥大相径庭。
整个护卫队中,她是离江秋洵最近的人,别的兄弟都找她打听未来夫人的脾性。
她回去怎么描述?
说——夫人自称是个狐狸精?
这……
江秋洵却道:“你们主上人品贵重、君子风范,但我怕她过于善良正义,旁人可欺之以方。我蛮不讲理,正好和你们主上互补。”
顾婓:“……?”
江秋洵也不管她能不能明白,一个个铺子逛过去。不管哪个时代,小道消息都传得极快,整条街几乎所有人都早已认识了江秋洵。
这条街林婵的铺子占了一半多,还有许多不在林婵名下。但即使是这些人也认识了她——长得如此鹤立鸡群、性格还张扬的女人,就算是在锦县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江秋洵战斗力惊人,对她笑脸相迎的她便善意以对,对她横眉冷眼的她回以阴阳怪气。逛了一圈,除了包子铺的老板娘,还把卖猪肉的樊屠夫家丈母娘葛大娘、卖笔墨纸砚的老学究胡秀才气了个半死。
另外还有些小摊贩,或许是畏惧于她连净街虎都能收拾的战斗力,见她靠近都这低着脑袋减少自己存在感。
回去林婵问她:“逛街开心吗?”
江秋洵满脸笑意一点都不做假:“开心极了。”
今天也是打遍梨花街无敌手的一天呢!
封青筠也听说了这件事。
林昭节给了她一个带后院子的三层楼铺子,就在梨花街最东面的街尾。她已经雇了人开始整理铺子和后院,等余鹤那边老铺子处理了,带着人过来,便可直接住进去。
她在这里开整理铺子,周围街坊邻居自然会来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在交通不便的这个时节,邻居是非常重要的,但凡有新来的邻居,大家都会想方设法打听。封青筠刚来没几天,就被问了个底朝天,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族中遭逢大难,和两个表兄弟带着族中的一群孩子讨生活。
在打听她的同时,也把这条街的新鲜事分享给她,让她详详细细地从人们口中了解了江秋洵的战绩。
封青筠上次听人在耳边惊叹江秋洵的战绩,还是在五年前。
剑皇楼派出数十个杀手,要将她围杀在溪竹林。
封青筠赶在杀手抵达前把消息传过去,江秋洵穿出包围前,和随之而来的九大杀手在竹林中决斗。
她以一敌九,浴血奋战,杀得尸横遍野。
最终大获全胜!
宗师杀手的赫赫威名响彻南武林。
如今再一次酣战淋漓,却是在一个小县城,一条商铺大街。
对手是包子铺的巴二娘、肉铺的葛大娘、书斋的老秀才。
至于战果嘛……
——咦,你猜怎么着?也是大获全胜呢!
……
数日后。
这一日下午,临近晚膳,林昭节和封青筠在林宅的外厅对账。
春风酒楼重新整理,“家里人”也都来了锦县,安顿得差不多了,不久之后便能开业。林婵不仅免了所有孩子的束脩,还每个月拨一笔钱用于孩子们的生活开支。
另外,春风酒楼的后厨材料,也低价供应。林婵在西边买了两个大庄子,出产不可以供应商号上下两百余人,还能拿出去卖。
42/97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