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封青筠和林昭节这位财政总管约好对了账,来林婵处告禀。因为林婵和江秋洵迟迟未到,二人便在此喝茶闲聊。
只是……封青筠是个认真细致的人,做事一丝不苟,不善言语玩闹;林昭节也是个直肠子、工作就是她的乐趣,从不闲聊。二人在一起喝茶,相对无言,甚是尴尬。
还好没一会儿林婵和江秋洵就回来了。
她们刚进门,林昭节就察觉到不对劲儿。
林昭节道:“真是少见……江姑娘往日都是和主上一同回家,怎么今日先回来了?”
江秋洵左手拿着手帕捂着脸,泫然欲泣,走在林婵之前。也未离多远,就先了两三步的样子,哽咽不已,道:“昭节,你家主上今日红杏出墙,要不了几天就要把我撵出去了……”
封青筠微微蹙眉。她想到的是林婵欺负了江秋洵,心有不悦。就算她早打定了主意让江秋洵自己认清林商贾的真面目,护短的她仍见不得自己人吃亏。
但下一刻,她又反应过来,眼前的做派根本不是江秋洵的行事风格。
只听江秋洵接着道:“……我还是自己收拾东西赶紧走。昭节,你的院子有空房吗?可否匀一间收留我?”
林婵微叹一声,牵住她的右手,柔声道:“尽胡说。今儿做了你喜欢的姜虾酒蟹,去净手用膳?”
江秋洵任由林婵牵着,却不回头,只跺了跺脚,兀自梨花带雨、凄凄切切。
林昭节心道,这样子也不像是师父做错事的模样啊。而且师父性子清冷,为人深沉,有江秋洵这个心上人都让林昭节震碎了三观,说她“红杏出墙”……王朝覆灭也不可能啊!
于是问道:“你看见了?”
江秋洵道:“嗯呢。”
林昭节奇怪道:“主上做了什么?”
江秋洵道:“有个登徒子过来搭话……当着我的面,阿婵还搭理他,嘤嘤嘤太过分了……”
林昭节更觉匪夷所思,道:“主上搭理他了?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可从没见林婵理会过搭讪的人。
江秋洵嘤嘤道:“她说——滚。”
林昭节:“……”
封青筠:“……”
大门口偷听的晏寒飞:“……”
第58章
江秋洵理直气壮, 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擦着不存在的眼泪,道:“总之, 你家主上就是不爱我了。”
林婵牵住她的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好脾气道:“我看都不看他一眼,怎就搭理他了?”
江秋洵道:“那你也不看我一眼啊!我不管,今晚结束了针灸, 你一定要看看我。从前我年少貌美, 你常夸我好看哩,如今我年老色衰了,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
谎称三十一, 其实只有二十八岁的她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也好意思说自己年老色衰。
周围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表演。
林婵道:“我如今眼力未复, 虽能勉强视物,但视近怯远,哪里看得清你?不如再等我几日,待视力恢复后……”
江秋洵黯然神伤道:“我就知道,沧海桑田,人心易变……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你连这么点儿小要求都不答应我, 可见已经移情别恋……”
在场中众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演戏, 但无奈她明眸皓齿、貌美如花, 怎样拙劣的表演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让人讨厌不起来。
林婵背着江秋洵对林昭节比了个手势, 林昭节便借口有事,留下账本儿拉着封青筠告辞了。
二人走后, 晏寒飞也怕死地躲进了门房,决定天塌了也不出来。
林婵拉着江秋洵回后院。
绕进长廊,没有旁人在,江秋洵收起了玩笑,有些低落道:“你为何就是不愿答应我?”
阿婵丝毫没有不耐烦,解释道:“你当年曾说过,我的眼睛最好看。我只是希望,重逢至今的第一眼,能给你看到我最好的模样。”
江秋洵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怦怦直跳。
她上前一步,挡在林婵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着林婵的肩膀,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道:“是不是诓我的?说话这么好听,是不是背着我偷吃蜂蜜了?”
林婵微笑道:“不及你能言善辩,诡辩无双。”
江秋洵挑挑眉,喜笑颜开道:“那你是承认我口才好了?”
当年的林婵正正经经像个大家闺秀,从来不会玩笑,还总和她较真儿。
而她呢?初来乍到、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原主也只是个被张放提着线的木偶,见识浅薄、对世俗了解有限,以至于她仍旧以前世的眼光看这个世界。和正经的林婵在一起,偏偏见色、不对,是一见钟情,想方设法骚扰、呸!是找林婵探讨分享大小趣事的时候,二人常有争执。
最终都是江秋洵以胡搅蛮缠、撒娇耍赖获得最后的胜利。
林婵也年轻气盛,虽然迁就她,却从不在口头上认输。
两人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温婉如水,性情大相径庭,却趣味横生。她们有保留地分享彼此的经历,从未冷场。她们都未坦白自己的详细过往,却又都默契地不曾追问。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那时候的每一天,都是这十三年来被江秋洵反复回味的日子。
江秋洵仍清楚地记得,靠着不要脸和装可怜获得胜利的自己,曾在林婵面前夸下的海口:“终有一天,要让你心服口服。”
显然林婵也记得很清楚。
她道:“是,当年你说得在理,是我嘴硬不承认。”
江秋洵抿着唇笑:“你承认我说得有理?那……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真的嘴上抹了蜜?”
林婵笑道:“也许是呢。”
江秋洵跃跃欲试道:“那我得尝一尝才知。”
林婵捏住那只不安分、从肩膀慢慢往下滑的手指,上前一步,把她拉近,倾身,轻轻贴了一下她的唇角,道:“甜吗?”
江秋洵只觉温暖的香气在鼻尖绕了一下,又立刻远离,柔软的温软在唇边停留了一瞬,她还未来得及品味,便已离去。
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刚刚被亲过的唇角,江秋洵盯着心上人,轻声道:“没尝到味儿,这个不算。”
她音色低沉暧昧,甜美诱人,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挠得人心痒难耐。
谁能拒绝近在咫尺的爱人的邀请呢?
就算是林婵也不能。
江秋洵得意地轻笑声淹没在林婵热温柔又痴缠的亲吻里。
江秋洵喜欢林婵吻她。
每一次的亲吻,都能让她感到眼前这个克制内敛的人对她如海一般深邃的情意。
林婵身上隐约如花香的体香,近了就能闻到。
亲吻的时候尤其明显。仿佛含苞欲放的鲜花盛开了,迎接贪婪的小蜜蜂,纵容着它采撷花蜜。
这是无言的宠溺。
江秋洵不知是被她身上的香气迷倒了,还是让她亲得腿软,靠在长廊的圆柱上懒洋洋的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力气。她微微抬头迎合,水润的唇瓣微微张开,泄出轻微的喘息,转瞬间又被封住,只鼻息间隐约发出难耐的轻吟。
黄昏的日辉之下,长廊边微风阵阵,旁边那棵桂花树的叶片轻轻摇曳。阴影落在亲密拥吻的二人身边,
江秋洵这一刻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或许她真的是在做梦。
十三年来,她偶尔会做这样的美梦。有时候还会梦到两人刚刚相识那几个月的场景。那时候的林婵,举止礼仪周全,旦有分歧,寸步不让。
现在的林婵仍和从前一样,说话温和有礼。但明显成熟了很多,更有耐心了。再有分歧,也不像从前那般与她争吵,更不会在江秋洵赖皮的时候故作平静地生闷气。她进退有度,虚怀若谷,对江秋洵纵容到了极点。倒是江秋洵仍如从前般幼稚。
江秋洵虽然遗憾失去了年少时的林婵,但对现在的林婵也爱得不行,含含糊糊道:“真希望快点成亲……”
然后就可以和这个她肖想多年的女子颠鸾倒凤,让轻盈柔韧的雪白因她而抹上嫣红的色彩,让冰清玉洁的灵魂因她而沾染上烟火气,让她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想到这里,江秋洵忍不住升起将满身香甜的人吞入腹中的占有欲,在她唇上贪婪地咬了一口。
林婵任由她放肆,但握住她左腰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一点力,指尖滑动抚摸。就是这一点点力量让敏感的江秋洵猛然颤抖了起来,瞬间差点跪下,全身颤抖不止,完全瘫软在这一片雪色的怀抱中,仅靠对方搂住自己腰部的力量才能勉强站立。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用力地拥抱林婵,似要挤得一丝缝隙都没有才罢休。
林婵也感到她的紧绷和战栗,连忙也抱紧了她。
林婵虽未曾与人做过亲近之事,但见多识广,又博览群书,瞬间就明白了江秋洵的状况。
良久后,感到怀中的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林婵这才放松了怀抱,微微喘了一口气,斥责之语都不顺畅了:“光天化日…你,你怎能这般胡思乱想……”
林婵面色微红,语气难得的带了一丝羞涩,唇瓣又红又肿,不知是被某只狐狸吮红了还是咬肿了,又或者两者都有。也幸好她目盲,才不至于掩面而逃。
江秋洵微微喘气道:“还不是都怪阿婵太香太甜,才害得我胡思乱想。我又不是出家人,在梦里、心里肖想了你十三年,偏生又香又甜的人参果近在咫尺还只准看不准吃,把孩子都饿晕了……舔两口怎么了?”
林婵:“……”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林门主是曾舌战群雄的风云人物,言辞出了名的文雅犀利。难为她在谈情说爱这个陌生领域里,竟被江秋洵这只狐狸精靠不要脸逼得无言以对。
江秋洵闭着眼睛,脸颊贴在心上人胸口最柔软的部位,等待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灵魂的战栗慢慢平复。
余光扫了一眼走廊外青草的叶片,夏夜露水太多,让后院的小路都泥泞不堪。还好天就要黑了,任何隐秘的痕迹都能被藏匿,散发着暧昧和香甜。
江秋洵当年和林婵相知相交,深知林婵骨子里对世俗礼教并不在乎,表面克己复礼,其实不过是披着礼教外衣罢了。袒露在江秋洵眼中的她,内心坚定、三观成熟,奉行自己逻辑和思想。
可这样的林婵,却因和她的一个玩笑般的约定,十三年来迥然一身,不涉情爱。
林婵纵容她亲近示好,愿与她耳鬓厮磨,却坚持要等婚礼之后才能行周公之礼。是何缘由,林婵从未解释过。但无须她点明,其实江秋洵都明白——林婵不是为了守礼教规矩,也不像世俗之人那样看重贞洁,而是单纯的对江秋洵视若珍宝,一定要禀告天地,郑重仪式,非如此不能表达她对江秋洵的心意。
过了一会儿,江秋洵睁开眼,看着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婵,兀自抿着唇笑,搂着心上人的脖子,夹着嗓子歪歪腻腻道:“刚才是谁先亲的人家?都这样了,我非圣人,如何能心如止水?倒是阿婵你,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按在阴暗的角落,肆意轻薄,这样那样,不可描述。哎呀,这里寂静幽深,四下无人,你若是强迫于我……嘤嘤嘤任我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唔……”
林婵一根指头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污蔑。
江秋洵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一下她的手指。
林婵指尖微微颤抖,见她作势要含,无奈收回。
江秋洵憋着笑,小声说道:“你是不是怕左右邻舍听见?说不定昭节就在墙壁后面听着呢。啊,还有银杏和苹末,这会儿她们应该还没睡?西厢房还点着灯,你说她们会不会听见?”
江秋洵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女恶霸,步步紧逼,幽幽道:“你的那些属下——内力强吗?耳力好吗?他们会不会听见呀?要是误会你真在院子里欺负我,将我幕天席地、就地正法了…哎呀呀,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呀?”
林婵抿唇不语。
江秋洵道:“你答应让我解开你眼睛的束带,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我,我便不说那些让你有失威严的话。”
林婵掌权多年,自己人在她面前都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敌人更是闻风丧胆,不敢造次,从没有人敢威胁她——敢放肆、有异议者都被她的剑说服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只会以理服人的她着实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应对怀中人的胡搅蛮缠。
她沉默无措,江秋洵却爱极了,忍不住笑了两声,尽显欢悦,而后压低声音道:“你连脖子都红了,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矫揉造作地怂恿道:“哎呀呀,要不你骂骂人家嘛?正所谓忍一时火冒三丈,退一步越想越亏。但骂一骂呢,就神清气爽。快快快,来骂骂我!我都等不及了!”
第59章
林婵原本有些窘迫, 却转瞬被她给逗笑了。
江秋洵见她笑了,乘胜追击道:“你都不舍得骂我,为何却不信我对你的心意?”
但林婵意志坚决, 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都不答应。
江秋洵不明所以,又逗不到她说出深一层的顾虑,只得放弃。
想了想,又笑道:“回家的路上, 我问你三次, 为何要等到回家才答我?你的偶像包袱就这么重吗?”
林婵道:“何谓偶像?”
江秋洵道:“就是被崇拜的人。”
林婵品味了一下,很快明白了那些奇怪字眼的意思,道:“我并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只是不想别人听到。”
她握住江秋洵的手, 道:“我对你的每一句话都毫无虚假, 每一句承诺都发自内心,一生不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人便不必知晓了。”
最后一句话有着淡淡的薄凉。
江秋洵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外人不配听到她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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