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先去找人。大不了先不动手,先找到那两个看起来可疑的人。
小七来这里也快半个月了,街头巷尾的早就跑熟了,和一群一边卖货一边乞讨的半大孩子也有往来。最初差点被抢走零花钱,大姐姐这一群人按着打服之后,双方就成了狐朋狗友。小七找上他们,描述了那两人的穿着模样,立刻有人说见过。
这群孩子除了卖点鲜花、干柴、野菌子、野果子,最主要的活计就是帮成年人跑跑腿。有些还会专门蹲在城门附近,看见有那种进城的生面孔,就会特别留意,若是看起来慷慨地便挤上去揽活,比如带路,或者是找人,又或者是打听城里的事儿,由此赚点赏钱。
所以他们这群人对外来人比常人更留意。他们说这两人是外地来的,凶得很。他们来城里好几天了,好几次被他们看见一大早从金家的一个别院出来。有人自告奋勇带她去。
小七找上门去,自然被拒之门外。
“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小七不信,想要翻墙进去找人。但她刚上墙便被人给逮住了,将她关在柴房。
第63章
小七嚷嚷着要被打死了, 又装肚子疼拉稀,这才找机会溜了。那些人中有一个金家的狗腿子,认得她是谁。金家和正泰商号的梁子路人皆知, 金家的狗腿经常陪着主家去梨花街闹事,也多认得这条街上的许多住户。春风酒楼这群兔崽子尖牙利嘴的,出了名的难缠。
只是他们没料到,这小兔崽子不仅嘴巴不好惹,身手竟然也不错, 竟让这小滑头找到机会溜了。
小七在一群朋友的掩护下, 在巷子里和人群中钻来钻去,很快不见了踪影。但当她回到梨花街的时候,却发现那几人在街口转悠着守株待兔。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们离开, 小七无奈之下只得转了一个大圈儿, 等太阳都落山了, 才从隔壁街翻墙回了自家后门。
这时候的小七才知道,小包子不见了。
…
小七将整件事情描述得既简洁又清楚,很快就说完了。
之后,巴二娘也言简意赅地讲了后面的事。
小包子回来的时候,小馒头正闻着味儿要去厨房偷吃甜糕。小馒头问小包子要不要吃,小包子说:“给我留着, 我现在有事出门。”
小馒头问:“你要去哪儿?”
小包子说:“去找小七。”
小馒头说:“有好吃的吗?我也去。”
小包子说:“才不是好吃的。我是拿我的宝贝给小七看。”
小馒头顿时失去了兴趣:“哦, 那我不去了。”
她的那些宝贝, 无非就是小丫头的针头线脑, 他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美食, 以及怎么处处胜过隔壁的铁牛。
梨花街很长, 包子铺在街中,春风酒楼在街尾, 走过去是一段不远的距离,但四周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平日里也无人敢纵马奔驰,幼童老人在街道来往并无安全隐患。小包子都六岁了,满大街奔跑玩耍、无人看管,已经是常事,平时她要去找小七玩耍,也是自己就去了,小馒头也便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便也没有告知父母。
一直到天已擦黑,巴二娘夫妇才发现小包子仍未归来。去春风酒楼找人,却是酒楼也没有小包子的身影。而这时小七才翻墙从酒楼后院回了家。众人终于再难心存侥幸。
小馒头说完,抹了抹眼泪,自责道:“都怪我,若是我不贪甜糕,陪着妹妹一起去就好了……”
木高瞻呵斥他道:“男儿家,哭个屁啊!把你妹妹找回来是正经!你要是跟着去了,不也得和你小妹一样丢了?”
在场众人都是老江湖了,听了经过,心中立刻有了许多猜测。不过众人都没有开口。
这里除了木家人,分属三方:以林婵为首的正泰商号为,以封青筠为首的春风酒楼,以及江秋洵这位邪派大宗师。
正泰商号不必说了,都对林婵言听计从。封青筠很清楚林婵的真实身份,虽然嘴上总嫌弃这位正道魁首不安好心,但遇到今天这种事,却是发自内心愿意相信林婵,认为只有林婵在朝廷和江湖的庞大势力网络之下,才能把人找回来。
至于江秋洵这个恋爱脑,毫无疑问对林婵言听计从。
所以,在场众人齐齐看向了林婵。
林婵身居高位多年,今天这样的不过是小场面。只见她从容不迫地问小男孩儿道:“小馒头,你见到小包子是何时?”
小馒头擦擦眼泪,想了想,道:“记得,大约是申时。爹爹只有在那时才会有空做甜糕。”
林婵点点头,对众人道:“从包子铺去春风酒楼,孩童的脚力大约需一盏茶。李秦,把唐粥叫过来。”
李秦领命而去。
唐粥应该就在外候命,片刻间就跟着李秦返回。
林婵道:“你和梨花街上的街坊邻居可熟悉?”
唐粥那张胖乎乎的弥勒脸,即使此刻脸上表情严肃,也让人看了觉得有一丝亲近感。听见林婵的问话,他连忙道:“属下曾和街道所有的商铺商议过重新签订的契约,一来二去还算熟悉,其他街坊邻居也都曾一一拜访,哪怕算不上亲热,也都有过往来。”
林婵道:“小包子大约是在今天下午申时失踪,你带人挨家挨户去询问,那段时间有没有人见过小包子,再问问是否有人见过挑担的货郎、拉货的板车、陌生的马车等可以藏人的可疑事物。若有确实的线索,我们正泰商号酬谢十两白银。如果有人直接帮忙找到小包子,酬谢纹银百两。”
唐粥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大群的商铺伙计。这些人个个都是自来熟,能言善辩,和街坊邻居多有言语。他们被唐粥分配了任务,同时出动,效率极高。
本朝当今皇帝乃第三位皇帝,即位后,为修身养性、让城市繁茂,城中禁宵时间逐渐缩短,到今日已名存实亡。只要不扰民,夜晚出行不犯律法。
不过伙计们哪怕速度快,片刻之间也无法回转。反而是被宋县尉派去金家别墅抓人的两个衙役先回来了。
两个衙役身着公服,外面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压回来十几个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大汉。
“狗娘养的,快给我松了绑!”
“六扇门的走狗们,敢抓你爷爷,今后半夜如厕小心着,嘿,爷爷能一脚把你踹进粪坑!”
“打翻了老子一坛好酒,真他娘的晦气!”
十几个满脸凶相的汉子很是桀骜不驯,哪怕被绑住了手脚,口中依然骂骂咧咧,让安静沉重的大厅转眼间变得纷乱嘈杂。
这十几人上半身被绑了,脚却没戴獠铐,十几人推推嚷嚷,反倒把两个衙役挤得东倒西歪,那个子稍矮的衙役连斗笠都掉了。
李秦道:“主上面前安敢放肆?”
一直跟在这群人身后的几个正泰商号的护卫齐齐上前,手中长剑未曾出鞘,只是用剑鞘的末端在他们身上穴道和关节处敲打几次,看起来也没怎么费力,便把他们一个个打得哇哇乱叫。
李秦又道:“堵住他们的嘴。”
中护卫又撕下他们的衣角,把他们的嘴给塞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林昭节道:“功夫不怎么样,脾气倒是倔得很,这是哪里来的一群蛮牛?”
那矮个子的衙役知道这位是连县尉都要赔笑的小祖宗,连忙答道:“这群人是南边儿来的山民,以打猎和售卖草药为生,和金氏药铺的东家是姻亲。”
林昭节皱着眉头道:“是南疆人吗?既然都是讨生活的苦汉子,为何对咱们家的小七出手?还将小七关在柴房!多亏了小七自己机灵!”
江秋洵已经看出这群人虽然武艺不高,但走的却是阴毒的路子,其中几人阴沉沉地看着众人,视线不仅仅带着仇恨,还有着如同鬣狗扫视腐肉一般的阴狠,必是手上沾过人命的凶徒。
她冷笑一声,道:“昭节啊,你可错了。并不是每个售卖草药的人都老实本分,也不是每个山民都日子艰难。这些人或许是好猎手,可他们猎杀得更多却是山中的同胞,他们的草药也不需要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动手去挖,只需奴役山中的同胞即可。”
林昭节只是缺乏阅历,脑瓜子还是聪明的,一下就明白过来:“哦,他们就是你之前说的‘村霸’,如同城中净街虎之流。”
江秋洵道:“正是。”
这种人,之前在南隐那边,江秋洵就收拾过不少。南隐派和周围的山民们深居山中,性情淳朴,在售卖山中产物的时候,常被这种假山民坑害。
他们本身也是南疆周边之人,说不清是汉人还是南疆人,抑或是混血。
不过血脉也不是那么重要。
对着山民,他们自称是被城中商铺雇用压榨的伙计,把城中的商铺形容成高高在上、极端歧视山民的狡诈汉人。其实他们自己才心思诡诈、不诚不实,把山民们的货物价格压得非常低,以此牟取差价,让山民畏惧和厌恶山外汉人。
另一方面,他们对城中商铺又自称是穷苦的汉人,拜入南隐派做了外门弟子,能帮商铺收购山货。他们在汉人面前诋毁南疆人,将南疆人说成如妖魔鬼怪一般,让外面的人不敢自己进山收货,只能在他们手里拿货。
如此,他们就成了垄断当地山货之人。
南隐派也偶尔有外面的人进来,门派弟子也有汉族友人。但这些武林高手只懂打打杀杀,喝酒吃肉、除恶扬善、比武排名……哪里会留意这些下九流的勾当?
直到江秋洵去了南隐派,才把这些昧了良心的狗东西连根拔起。
所以江秋洵对这些剥削同族,以及和锦城药商勾结的“山民”没一丁点儿同情。看林昭节带着护卫们当众收拾这些匪徒,还嗑着从柜台后摸来的瓜子拱火:
“这些狗东西竟敢绑架咱们家孩子,还做得这么顺手,可见贼胆包天,平日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坏事,怎么收拾都不为过!”
看这些人横练功夫练得太阳穴高高鼓起,长得肌肉紧实、膘肥体壮,言语之间高高在上,似乎底气十足。想必平日与太山中也是作威作福惯了,说话的时候口气甚大,仿佛就是锦城南边的山大王一般,张口是爷爷,闭口是龟孙儿,一个个嘴里都喊着“灭你全家”。
或许是这些人气性大,碍于面子不屑于低头。他们不知道这个屋子里集齐了正邪两道的顶级高手,以及一群顶尖杀手,只以为他们是金家对头的商号罢了,挨了拳脚,要么矢口否认,要么胡说八道。
“什么红印章、白印章?老子没见过!”
“小丫头片子?院子里自己找呗!”
“找不到啊?哦,想起来了,晚上缺肉,煮了吃了……啊嘶!谁他娘的敢丢东西砸你爷爷?”
得,还是下手轻了。
林昭节一抬下巴——再打!
江秋洵做事随心所欲。从前但凡有人敢在她面前惹他不顺心,管他什么人,都会亲自动手,这还是第一次乖乖坐着旁观,没有亲自动手。
她一边吃瓜子,一边把茶碗盖子丢过去砸他,幸好没用内力,要不他这张嘴这会儿已经没有了。
很快,其中一人被林昭节选中拖了出来,扯了嘴中的抹布问话。
这人却骂骂咧咧,极不干净。
江秋洵道:“嘴这么臭,给他两巴掌!对了,用力,把他牙给打掉,用自己的血漱漱口!看他还敢不老实!”
还有两个匪徒在地上打滚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朝小七滚过去,想要挟持小七做人质,被旁边一个护卫发现,拎着脖子就给拖了回去,当即一顿暴打。
江秋洵鼓掌道:“打得好!”
这些人都是经过林昭节的专业培训,打的都是穴道、经脉之处,一顿胖揍,顺便下了手脚的关节。
江秋洵还听见两个衙役在角落里悄悄商量着,若是这群人真咬紧了牙不招,就拖回牢里的刑房,好好报仇——他们可是记得抓这伙人之时挨过的拳脚呢!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扛不住了。
第64章
这群自诩硬汉的匪徒之中, 有一人终于承受不住,大喊:“招了、招了,我招了。”
有一个人开了口, 旁人也都争先恐后服软,不顾为首之人的恐吓。
旁边的两个衙役倒是挺失望的。这下没机会公报私仇了。
林昭节虽然没有动手,但她在旁边观察了许久。当着这么多外人在场,不像当初在树林子里月黑风高恐吓晏寒飞那般什么手段招数都能用,只能用蛮办法。还好这些人嘴硬不过是因为眼高于顶, 其实色厉内荏, 被揍一顿就消停了。
林昭节让护卫把最先开口的那人拎出来,按在林婵面前。
林婵问:“小姑娘被你们关在何处?”
那人鼻子被揍歪了,眼泪鼻涕和鼻血混在一起, 极为狼狈, 道:“真的没有见过那小崽子…哎哟别打别打, 听我说啊,是老六和他兄弟偷了那小姑娘的玉石,我们可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丫头,谈何关押她?”
林婵道:“小七,你来看看,偷走印章的是谁, 抓你的又是谁。”
小七早看清了, 当即抬手指了其中五人出来, 道:“偷印章的是这两个, 抓我的也是他们, 把我关柴房帮手的还有一个。”
小七话音未落, 林昭节便把手中的人扔回去,指挥护卫们将另三个鼻青脸肿之人拖出来, 按倒在林婵、江秋洵面前跪好。
林婵道:“可记得被你们偷走宝石的小姑娘?是不是你们抓了她?”
三人都茫然摇头。
江秋洵在林婵耳边道:“他们摇头。我看定是说谎,必须得用大刑才能招。先挖招子!谁让他们不长眼欺负孩子!”
她悄声说话,音量却故意抬高,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三人吓得连忙磕头求饶。他们双手被缚,惊慌之下重心不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被指认偷印章的两人慌忙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值不了多少钱,若是在我们手上,立刻还给你们便是。我们是真的没有见过啊——”
“今天也就是这瘸腿的小娘皮来府上要东西,我们怕她吵吵嚷嚷引来宋县尉,这才顺手把她关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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