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伍子凡知道,能和阿杜嘉结拜、说出藐视婚契那等狂言的女人肯定不可能是不会武功的大家闺秀,这也间接说明了这个女人在做戏。
“你在雁行楼的时候,说想和我师尊做露水鸳鸯,是也不是?”
江秋洵以为他这样的世家子弟会绕弯子暗示,谁知他竟如此直白地“告状”,心下惊讶,只是面上不显。
她疑惑又惊讶地道:“我怎会如此想?我若如此作想,又怎会请阿姐和义父义母来准备婚礼?”
伍子凡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分辨话语的真假,道:“你说不会动真心,是贪图我家师尊的美貌,成亲不过游戏?”
江秋洵不答话,转头委屈地看着林婵,泫然欲泣道:“我是不是真心,阿婵不知?”
林婵这个幕后黑手,连衣角都透着冷然如莲的气度,眼中露出些许心疼,道:“我自然知晓。”
又对大徒弟道:“我信阿洵。小凡,有时候所见所听或有误会。”
伍子凡:“……?!”
是谁夺舍了他师尊?
第111章
几个被她教大的徒弟比外人了解她, 一看就明白她在维护江秋洵。
林玉燕当然知道自家大师兄是个认死理死脑筋,绝不可能撒谎。那这话,定然是江秋洵当真说过。但师尊也是她唯一钦佩和信任的人, 不相信师尊会看错人。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缩在一旁观察。
伍子凡见江秋洵当着三个徒弟的面惺惺作态,偏偏师尊还信以为真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顿时目瞪口呆。
林玉燕也是第一次见师尊如此色令智昏,亦感震惊。
只有林昭节习以为常地悄悄拿出袖子里的金翅鸟爱不释手,心道, 师兄师姐这就震惊了?这才到哪儿。
伍子凡是个较真儿的, 他再次道:“师尊,可知这位江姑娘的生平?”
林婵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秋洵接过话茬子:“我在□□孤身一人, 自己做点儿小生意, 只是前段时间亏了精光, 还被那恶毒对手重伤。幸好被阿婵所救。说起来,十三年前,也是阿婵救了病倒在路边的我。”
伍子凡脑海闪过一道讯息,忽然问道:“莫非你就是知风?”
林玉燕也道:“知风?那个骗了师尊药材银两、拍拍屁股就走的蛇蝎女人?”
林昭节的重点和他们都不一样,道:“是那个留下巨额欠条的人!”
她背着手站着不敢动,因为她但凡动一下, 身上的铃铛、饰品就会发出声响屏, 只得住呼吸, 看江秋洵怎么答。
江秋洵明艳的容色上染了一丝愁思, 道:“当年我被仇家盯上, 不想连累了阿婵。其实我无时无刻不想回到阿婵身边……”
说着, 头轻轻靠在林婵肩上,道:“都怪我武艺低微, 被恶人威胁,但凡我有一点用,也不至于被威胁这么多年。”
林婵知道她此刻说的都为了敷衍三个徒儿,但说的内容未必不是真的。她搂着江秋洵道:“好了,都过去了。”
伍子凡代林婵执掌正玄,为正玄派处理江湖消息,还要处理家族的复杂人际关系,不管看起来多温文尔雅,其实仍是一个长于管理、思虑周全的人。
他很快理清了脑海里的各方资料——传闻阿杜嘉只有一个过命的好友,就是南隐派的汉人长老慕挽月;而江秋洵是阿杜嘉的结拜姐妹,记入族谱。世界上能同时有两个汉女如此绝色,还同时和阿杜嘉相交莫逆?
如此看来,江秋洵分明就是传闻中和张放同归于尽的邪派第一妖女!
在他看来,正邪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慕挽月不一样啊!她得罪的人遍布南武林,传闻和数位高手纠缠不清,就连南苑的情报里,对她的总结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伍子凡怎能容忍自己师尊被一个妖女欺骗感情、稀里糊涂就成亲?
他抱拳道:“师尊,你不可轻信她的话,她就是南隐第一高手,慕挽月!”
林婵无动于衷,只是微笑摇头,道:“好了,到此为止。她从前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她将是你们的师娘。”
伍子凡眼见自己师尊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坚定不移地站在江秋洵那一边,难以置信地僵住了。
或者说,整个人的灵魂都裂开了。
这,这还是克己守礼的“止风剑”吗?
或者说,他的师尊会是这样色令智昏的人吗?
若非他知道自家师尊功力通玄,不畏蛊毒,他都要以为师尊是被阿杜嘉的蛊虫迷了神志!
但林玉燕却眼前一亮,道:“你是慕挽月?来来来,我们打一架!慕长老,哦不,师娘,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
这时,晏寒飞的大嗓门在长廊上喊:“主上!”
林婵道:“何事?”
晏寒飞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功夫,三两步越过小花园,递给林婵一张帖子,道:“有人自称主上四徒弟的门人,在门外求见。”
林婵道:“带他到前厅,我随后就到。”
她内厅中的伍子凡和林玉燕道:“你们去书房等我。”
又给江秋洵递了一个眼神,显然是让她不要太过欺负老实的大徒弟。
江秋洵抿着唇暗笑,不动声色地跟着林婵走了,留下伍子凡怀疑人生。
林玉燕还想跟着江秋洵走,江秋洵回头朝她眨眨右眼,指了指林婵的背影。
林玉燕心领神会——这是答应比试了,但不让林婵知道。
她立刻高兴起来,在后面挥手道:“师尊、师娘,我在书房等你们回来。我新学了一首曲子,晚上唱给你们听~”
然后看见自己师尊的脚步加快了一点。
她只是一高兴就想给师尊表演西域的歌舞,她这么孝顺,师尊怎么就不领情呢?
……
前厅里,除去伪装、年轻许多的单员外正站在门口规规矩矩等着。
一见林婵等人,立刻上前,“噗通”一声跪在林婵面前,趴在地上,道:“小人张继,代主人给师尊大人请安!主人说他暂时不能南下,但一月之后会和瑞安县主一起过来给师尊大人请安。”
林婵道:“我乃江湖中人,不习惯跪礼。”
张继立刻爬起来,笑得满脸的褶子,道:“是是,小人以后知道了。方才是主人在京城对着南方磕的,小人只是代为转达。”
江秋洵一看这出,就知道了林婵的四徒弟是个什么德行。可传闻不是说元沭内向,是个武痴,动不动就闭关练功吗?
……
半个月后,魔教能抓的都抓了,没抓到的也早就藏起来了。
繁城表面上变得平静下来。
林婵和江秋洵收拾东西,坐着马车回锦县。
坦白双方身份之后,没有了秘密,更为亲近,许多关于江湖的话题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两人骑马并行,一边走一边聊。
江秋洵道:“你这次来繁州,其实不是查账本吧?”
林婵道:“我坐镇繁州,以免魔教宗师打乱灭魔大计。魔教诸门高层都十分狡猾,行踪隐秘,这次为了《伏焰经》才倾巢而出。”
江秋洵道:“朝廷真是能人辈出,收拾江湖人也得心应手了。我前世看够许多话本,里面就有朝廷布局下饵让江湖人自相残杀的故事。这里倒是简单多了,这些名门正派真乃识时务的俊杰。”
最后一句话多少有些讽刺的味道。
林婵这个“名门正派”并不介意。
她道:“无论是迫于形势,还是为名为利,抑或者是真心为民除害,都不重要。能齐心合力剿灭魔教即可。你当年联合南武林,又何曾在乎过他们的目的?说起来这次灭魔之举,也是向你学的。”
江秋洵无辜道:“咦,有吗?”
当然有。当年为了诱因剑皇楼进陷阱,她用过不少类似的手段。
江湖人脑子一根筋,又容易蛊惑,再来多少次都上当。这不,魔教也上当了。
江秋洵不想和她讨论自己被剑皇楼追杀的凄惨往事,转移话题道:“阿婵,咱们比一比,谁先到上次的营地。我要是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阿婵道:“什么事?”
江秋洵道:“你先答应我。”
阿婵道:“定是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江秋洵道:“你就说答应不答应。”
阿婵作沉吟状。
江秋洵挑衅道:“你就料定赢不了我?”
阿婵只得道:“好,我答应。但若我赢了呢?”
“那我也答应你一件事。”江秋洵抛了个媚眼儿,道,“什么要求都可以,人家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江秋洵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要个免死金牌,以防林婵听到自己的“风流韵事”。她故意抛媚眼儿,诱导林婵误以为自己是和平常一样想得寸进尺的轻薄。这样阿婵就会像平常一样让着她了。
哪知这一次林婵一点儿也不相让。
二人都是宗师级高手,身体协调能力一流,但论马术,在北方塞外纵马奔驰、追杀契丹高手、与马匪厮杀过的林婵远胜于南方的江秋洵。
江秋洵奸计没有得逞,回到梨花街的林宅,琢磨着退而求其次,道:“人家输了,今晚阿婵要提什么要求?”
林婵从卧室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打开,面上是一张发黄的陈旧宣纸。一眼看去眼熟极了。
“啊……这不是当初的欠条吗?”
这张九出十三归的标准欠条上,江秋洵用前世的文字签了名,还按了手印。当时两个人都在置气,她小心眼儿地胡乱按了好几下,显得乱糟糟的。
不过林婵却不是要拿这个。她拿出欠条,露出下面的几个卷轴、青翠欲滴的玉佩、漂亮的淡紫色琉璃杯等物,眼神示意她拿出来。
江秋洵故作腼腆地笑了。
阿婵这是知道她送了这些礼物?否则怎会和欠条放在一起。
就在她摸到卷轴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这么近的距离,两个宗师听得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人偷偷摸进院子里来了。
但谁也没理会。
伴随着晏·天下第一门房·寒飞拿扫帚逮住人暴揍的声音,林婵和江秋洵一一展开了所有的卷轴。
——“你是伏梁山的?派你这种武艺低微的魔徒过来是不是瞧不起老子?”
每一幅卷轴,都是一幅上品山水图,图上印着极有意境的诗词。
除此之外,还有精致的砚台、毛笔等物。
个个都让江秋洵熟悉。
——“啊,你,你是何人?”
——“我是这里的门房!你踩点儿的地方是老子的地盘儿!梁文石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饶命!好汉饶命!梁门主已被伍大侠抓走了!是香主让我来的……”
——“你们香主叫你来行刺?”
林婵指着这些东西道:“这些是你给我的生辰礼物?”
江秋洵不解地点头,道:“是啊是啊。阿婵你是说……”
林婵道:“今年还有吗?”
——“没有!真没有!我,我一个小毛贼哪敢行刺?我就是来偷东西的而已……”
林婵:“……”
江秋洵:“……”
第112章
江秋洵走出去, 聚音成束,传音带给晏寒飞:“吵死了!”
那贼子的嘴立刻就被堵住,只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林婵也走了出来, 和她一起站在月光下。
江秋洵回头,沐浴着月光朝她笑,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道:“阿婵刚才说生辰礼?”
林婵道:“我是说,今年还没收到你的生辰礼。”
江秋洵恍然道:“今年时间紧迫, 没来得及。我给你补上。”其实是这一年多都忙着应对张放的临死反扑, 分身乏术。
林婵却道:“以后都不必送这些了。”
江秋洵一惊:“你不喜欢?”
林婵道:“喜欢。不过终究是经外人之手。”
江秋洵反应过来,道:“我以后亲手给你做礼物。你可有什么喜欢的?我就算不会,也学了再做给你。”
林婵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道:“放心, 是你擅长的。”
这一眼看得江秋洵心里打鼓。
林婵收回眼神, 边收拾卷轴边道:“我听说你歌舞双绝,风流绝代,不知能否让我也长长见识?”
江秋洵:“……?!”
林婵神色温和,江秋洵一点儿都看不出她生气。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虽然林婵从来没有大发雷霆,也未曾严厉指责得理不饶人,更没有在江秋洵面前显露过武功, 但江秋洵却始终有点怕她。
也许是对心爱之人的退让畏惧, 也许是直觉早就感到了林婵记仇的本性。
现在林婵已经开始不掩饰自己的小心眼儿了吗?
如果不小心眼儿的话, 怎么会大晚上的把伍子凡这几天收集的她的黑料拿到卧室来?
江秋洵感受到暴风雨前的宁静, 脚步朝林婵挪动了一点儿, 道:“阿婵……”
她声音又柔又软, 音色空灵,在月色下格外动听。
“阿婵, 人家可以解释……”
林婵点头,上前几步,顺手在庭院边折下一段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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