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顺文：“不——”
他的声音在吴定庚鬼哭狼嚎的“死了都要爱”歌声中被吞没了。
裴玉廷走回来，章顺文大声说：“我不冷，我热！把空调调低点！”
裴玉廷也喊：“什么？”
章顺文抓起桌子上的麦克风：“我！热！”
吴定庚换了一首歌：“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章顺文：“……”
吴定庚：“燃烧了整个沙漠～”
裴玉廷只好又回去“嘀嘀嘀”把空调按低了几度。
然后很主动地去开酒。
酒是用软木塞塞住的，裴玉廷用开瓶器往里怼了一下，就使劲往外拔——
她没有经验，开瓶器入得很浅，她又用了大力，软木塞自然而然弹飞出去，“bang”得一声打在了章顺文的脑门。
章顺文：“……”
裴玉廷连忙抄起桌上的纸巾要去给章顺文擦额头上的酒痕，但她忘了手里还提着开了盖的酒。裴玉廷隔着桌子往前一倾，手也随之一倾——
章顺文：“等……”
酒泼了章顺文一裤子。
靠在章顺文怀里的陪酒女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裤子，被他烦躁地推开了。
章顺文可算看出来了，这个“玛丽”走的是古早笨手笨脚倔强言情女主路线，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
章顺文看裴玉廷的眼神变了，如果非要给这个眼神起一个名字，那就是“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看在裴玉廷那张脸的份上，章顺文忍了忍。
忍了忍。
裴玉廷：“不好意思啊老板，这瓶洒了——要不你再开一瓶？”
没忍住：“叫你们经理来！！”
裴玉廷大惊失色：“不要啊老板，我会被扣工资的。我哪里没做好，您直说就是，我一定改。”
章顺文冷笑一声，拿起话筒：“其他人都出去。”
这回换成其他陪酒女哀嚎：“不要啊老板——”
章顺文：“出去！！”
吴定庚暂停了麦霸生涯，有点惴惴不安地看了看章顺文，又看了看裴玉廷。
他尝试打圆场：“章哥……”
章顺文：“吴老板，你不是说想要见识一下云宫的玩法吗？”
吴定庚想点头，但又觉得气氛不太对。
章顺文忽然缓和下了神色，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皮：“坐啊。”
裴玉廷毫不畏惧，大马金刀往下一坐，好似山大王登基。
章顺文：“第一天来，就是高级销售了？”
裴玉廷：“什么高级不高级的？”
章顺文：“别装了，我在云宫买过货，你这身衣服不就是高级销售穿的？”
裴玉廷早就注意到她的制服和之前包厢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但她并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章顺文：“手里有什么好货？”
裴玉廷以为他在问酒，但裴玉廷其实不太懂酒，老老实实说：“我问经理要单子？”
章顺文：“你推荐就行。”
裴玉廷只好绞尽脑汁：“82年的拉菲？”
章顺文：“现在都用这种代号了？和‘HAPPY水’有什么区别？”
快乐水是什么裴玉廷还是知道的：“可乐和酒那当然区别……”
她说了一半，自己都觉得荒唐——裴玉廷忽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
哪里是什么肥宅快乐水，他在说“开心水”，一种含有冰|毒的毒品。
裴玉廷眼皮跳了一下：“哈哈，开个玩笑。这个‘82年拉菲’就是开心水混在红酒里。”
章顺文信了：“还是限购、堂食，不支持外带？”
裴玉廷：“……对。”
章顺文：“一瓶是一人的量？”
裴玉廷只能圆这个慌：“是一人的。”
章顺文看了吴定庚一眼，吴定庚吓得脸色发白，虚汗频出：“章哥，我，我不碰……我就是想做这个生意，我，我……”
章顺文收回了视线：“来一瓶。”
裴玉廷出了包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这是邢冬诚隐秘而庞大的来钱渠道，如果说是他的命都不为过。裴玉廷终于也要在这个生意上有一席之地了。
裴玉廷找了李识，李识打开办公室里一道隐秘的小门，裴玉廷看见，里面似乎有一个保险柜。
李识取出一个小瓶子，小心地交给裴玉廷。
裴玉廷拿着瓶子，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又去提了一瓶酒，才转回8号包厢。
包厢里吴定庚又恢复了精神，在大声地唱情歌。章顺文垂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神色莫辨。
裴玉廷当着他的面把“开心水”倒进酒里，晃了晃酒瓶，拿过章顺文的酒杯要给他倒。
章顺文制止了她：“不用了，直接对瓶喝。”
裴玉廷立刻把瓶嘴怼到章顺文面前。
章顺文缓缓笑了：“你喝，喝完这一瓶，我就不追究刚才的事。”
第25章 酒瓶
裴玉廷慢慢把酒放在桌上：“章老板，这不符合规定……”
章顺文：“你不想在这干了？”
裴玉廷在不在云宫干无所谓，但章顺文既然是知情的买家，自然不能得罪，否则她也不用在邢冬诚手下干了。
裴玉廷学着严菁菁的样子，垂着手站在一旁：“老板，我给您道歉，或者赔您衣服都行……”
章顺文有点不耐烦了，冲吴定庚吼了一声：“愣着干嘛！”
吴定庚如梦初醒，微胖的身躯灵活地跳下高脚椅，抓起桌子上的酒，举到裴玉廷的嘴边：“章哥让你喝你就快点喝！”
裴玉廷原本垂着的眼皮抬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反光，静静地盯着瓶口。
吴定庚不知道从哪里窜上来一股危机感。
下一秒，裴玉廷缓缓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她接过酒瓶：“好。”
裴玉廷：“老板，恐怕我喝了酒，就没办法继续陪您了，我要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她把我接走。”
章顺文也笑了：“玛丽，你怎么这么天真啊。”
章顺文：“你以为，你今天走得出去？”
裴玉廷：“老板，我醉了或者快乐的时候，是会杀人的。”
章顺文：“你以为你是曹操啊。”
裴玉廷：“我没有和老板开玩笑，我只是担心老板的人身安全。”
章顺文骂了一声：“别拖延时间了，这酒你无论如何都喝定了，经理来求情都不行。”
裴玉廷叹了口气，她对着瓶嘴，一仰头灌了下去。
红酒的味道因为加了别的液体而有些奇怪，裴玉廷没有让它们在口腔中停留，喉咙连续滚动几下，一口气把酒喝了个干净。
她的手松松垂了下去，酒瓶砸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地上铺了地毯。
章顺文大笑：“好！”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要扶裴玉廷。
裴玉廷也笑了起来。
吴定庚刚觉得这个笑有点熟悉，就听见“砰”的一声——
章顺文被裴玉廷踹倒在地，裴玉廷一只脚踩在他胸口上，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章老板，我有点控制不住手脚，我好像喝醉了。”
吴定庚发出一声大叫，连滚带爬地想要把裴玉廷那只脚挪开。裴玉廷很灵活地收回了脚，没有让他碰到。
然后，裴玉廷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扶着额头，眼神变得有些清醒：“我刚才……对不起对不起。”
章顺文气得脸色铁青，“咯咯”地咬着牙说：“我要跟你经理投诉你！”
裴玉廷的眼神又变得诡异起来：“老板千万别投诉我，这样吧，老板请我喝了一瓶酒，我也请老板喝一瓶。”
章顺文在吴定庚的搀扶下站起来，气道：“我可无福消受！”
裴玉廷还记得她此行的目的：“老板，这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位吴老板……”
她右手掐住了左手的虎口，试图保持清醒：“吴老板，我们以后要是长期合作，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章顺文冷哼一声：“云宫几个高级销售，我们没必要在你这里买东西。”
裴玉廷摆摆手：“章老板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第一天来就当上了高级销售吗？”
裴玉廷：“实不相瞒，我是上面下来的，来……拓展业务。”
裴玉廷的指尖沁出了血丝：“章老板也知道我们的货不能外带，这是不给代理商活路。吴老板本来也是想拿介绍费吧，但你也知道，介绍名额是有限的。”
裴玉廷：“我们老板现在有点开放代理的打算，至于是独家代理还是……”
她笑了一下：“这都不好说。”
章顺文沉默了。
章顺文：“我让你喝酒前，你就可以跟我说这些。”
裴玉廷：“章老板还在气头上，我那时候要是说这些，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裴玉廷：“何况，我喝了，章老板才能放心，不是吗？”
——这可不是什么正经买卖，章顺文有她的把柄，就不会担心事发之时被推出去当炮灰。而裴玉廷如果想做章顺文这条线的中介，就不能太过于得罪他。
章顺文意识到了她的能屈能伸，跟吴定庚说：“小吴啊，咱们这是遇到了贵人。玛丽老板是个能挣大钱的人。”
裴玉廷挂上了职业假笑：“我姓裴。”
吴定庚突然瞪大了眼睛，仔细往裴玉廷被眉笔填过的眉毛上看：“裴……难道……”
他一个“难道”还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包间里的音响突然响起了一阵短促而尖锐的铃声。
这铃声扎进裴玉廷混沌的脑子里，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小陈交代过她，听到这个铃声，就快点跑。
两分钟后，8号包厢的门被推开，穿着警服的人站在门口：“警察！检查！”
第26章 密封袋
8号包厢里，弯腰收拾桌面的女人转过身来，对门口的警察说：“警官，这间房的客人刚走。”
警察厉喝：“放下手中的东西！站到一边！”
裴玉廷从善如流。她站在一边，粉底遮住了泛红的双颊。
——就在两分钟前，听到铃声的那一刻，裴玉廷当机立断，从鞋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大力拽开小沙发，把钥匙插进了小沙发背后和墙纸融为一体的暗门锁孔里。
章顺文和吴定庚急匆匆地钻了进去。
——为了应付扫黄打非，每个包厢都有一个暗道直通外面。
裴玉廷恢复好室内陈设，捡起掉在地上的酒瓶子，进包间自带的卫生间里用水冲了冲，瓶子里残留的液体就顺着管道流了下去。
警察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为首的警察：“走。”
裴玉廷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而，走到门口时，那位警察突然停住了，看着空调控制器上的温度，转过头问：“温度怎么那么低？是不是吸了？”
——毒品会让人感觉浑身发热。
裴玉廷：“没有，刚刚这间的人很多。”
没有闻到飞|叶|子的味儿，但警察很谨慎：“把杯子带走。”
包厢的门随着警察的离开而关上。
裴玉廷瘫坐在沙发上，她现在非常地兴奋，像是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的神经跳舞。揍章顺文的时候，她其实是没多大感觉的，她那时候就是借机出气——裴玉廷从不吃亏。而此时却开始发作了。
她挣扎着回到公共更衣室，脑袋里突突地，让她换个衣服都费劲。她索性也不换了，抓起包就从后门离开了云宫。
裴玉廷从后面的小巷东拐西拐，也不知道最终走到了哪里，打量了一下周围还比较安全，她靠着墙慢慢坐下，给李识发个消息说自己走了。
她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不敢在云宫里失去意识——很明显是有人举报，警察才会突击检查，那个地方鱼龙混杂。
裴玉廷喘了一口气，按捺住快要失控的情绪，拨打了梁幼灵的电话：“来定位的地点接我。”
梁幼灵立刻从床上下来，匆匆换了衣服，打车到了定位的地点附近。
裴玉廷的定位在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
梁幼灵请司机等了等，自己下车去找。巷子里漆黑一片，梁幼灵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右手悄悄伸进了裤兜里——那里有一把小美工刀。
早在裴玉廷向她借化妆品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当时，梁幼灵问：“你借化妆品做什么呀？”
裴玉廷：“发展一下副业，那边需要管理一下形象。”
梁幼灵很有分寸感地没有追问，但她觉得半夜上班还需要化妆的工作，似乎有些奇怪。
所以，在裴玉廷突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怀疑又被翻出来，裴玉廷是真的需要她接，还是——终于要对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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