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幼灵：“这都是假设……”
裴玉廷：“这幸好是假设。”
裴玉廷指了指空了的牛奶杯：“还喝吗？”
梁幼灵摇了摇头，端着杯子要去刷，裴玉廷顺手接了过去，梁幼灵也就随她了。
梁幼灵独自消化了一会儿刚刚的信息，觉得也学不下去了，便起身说：“我去睡觉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人给她拢了拢被子，梁幼灵有点被弄醒了，勉强睁开眼，却没有看见人，只听见大门极轻地响了一声。
梁幼灵有点不清醒地想：这人好像有点好嘞。
裴玉廷照旧去进货，夜风一吹，她甩了甩长发，呼出了一口气。
梁幼灵的出现对她来说，是黑暗生活中的一点暖灯，亮得猝不及防。就好似久旱逢甘霖，她忍不住地亲近，贪恋那一点光，却又告诫自己不可以太过亲近。
从五年前离开家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注定是红尘油锅中的蚍蜉，那些人间的温存与烟火，都和她永远、永远、永远没有了关系。
但她不后悔当年的决定，她也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她决定，梁幼灵家的玻璃修好后，就与她完完全全划清界限。
这就没有几天了，她想。
裴玉廷蹬着三轮，有点犯烟瘾。她以前抽诚沨旗下的香烟，叫“云山”，现在都没有完全戒掉。
裴玉廷靠边停车，剥了颗糖扔进嘴里。
中午十二点，裴玉廷准时到了周骁的米线店。
——在医院的时候，裴玉廷和周筱冰加了联系方式，约了今天见面。
周筱冰已经坐在店里，店外仍旧排着长队。
裴玉廷落座，难得寒暄：“每天都这么多人？”
周筱冰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嗯，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
点了单，周筱冰开门见山：“裴姐，你要是知道什么关于我哥哥和父母的事情，请一定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尽量都满足。”
裴玉廷：“我只要清白。”她其实并没有说的这般磊落，她秉持着接近周家兄妹的初心，心系着邢冬诚的任务。
周筱冰却信了：“谢谢。”
周筱冰：“我这几天仔细收拾了父母的遗物，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得罪人了。”
裴玉廷：“为什么这么说？”
周筱冰：“我看到了一封死亡威胁信，但是是五十年前的。不过我想，五十年前的东西还能被他们保存下来，应当是不同寻常。那么寄信的人可能还恨着我爸妈。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罪了人。”
裴玉廷：“这只是一种可能。”
“是的，”周筱冰说着说着又要掉下泪来，“我也知道把每件东西都和他们的死联想起来不好，但我控制不住，我想要找个人承担我的痛苦、我的恨，我想要凶手千刀万剐。”
裴玉廷：“你觉得，杀死你哥哥和父母的凶手会是同一个吗？”
周筱冰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他们的手机都在物证中心，我接触不到。”
裴玉廷：“那你为什么不等警察的结论？”
周筱冰：“我做不到什么都不做，我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裴姐，你在我哥哥死亡的现场，你有什么发现吗？”
裴玉廷如实描述了一遍，周筱冰恍惚道：“你是说，我哥哥要害你？”
没等裴玉廷回答，她就难以置信般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裴玉廷：“我若是知道，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周筱冰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吃了几口米线，忽然说：“我听幼灵说，你是菜场老板，但你不是诚沨的员工吗？据我所知，诚沨的正式员工，是不能有兼职的吧。”
裴玉廷面不改色：“我是临时工。”
周筱冰：“之前没有细聊，你在诚沨做什么工作呢？”
裴玉廷沉默了，总不能说是处理你家人这种工作。
于是她说：“清洁工。”
第20章 后厨
周筱冰有些怀疑：“清洁工？”
裴玉廷扯起慌来面不改色：“不要小看清洁工，那些白领在茶水间聊了什么八卦我都清楚，我哪里都能去，认识的人也多。”
周筱冰似乎被说动了，有点相信眼前的人真的能帮到自己。
周筱冰：“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我爸妈具体做什么工作吗？我觉得他们不仅仅是看守墓园。”
周筱冰说完这句话，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还有我哥哥，他公开和诚沨集团作对，是不是诚沨的人杀了他？那你——”
她后半句咽了下去，那句话是：那你查这件事，不也就相当于和诚沨集团叫板？你的工作不就保不住了？甚至能不能保住命都……
裴玉廷：“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查到我在调查。”
周筱冰别无选择，只能点点头。
裴玉廷：“打听二老的工作倒也不难，只是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我也不知道向谁打听。”
周筱冰：“我嫂子可能知道一些事情，哥哥不跟我说的，有可能跟嫂子说了。”
裴玉廷：“能见一面吗？”
周筱冰起身去后厨叫人，裴玉廷也跟在她身后。
周筱冰推开厨房的门，叫了一声“嫂子”便抬腿进去。裴玉廷自然也跟了进去。
一个厨师被吓了一跳，大声说：“出去出去，没看见门口贴的吗？‘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周筱冰：“我来找我嫂子。”
厨师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裴玉廷，说：“老板娘在后巷，你们别在这里。”
周筱冰对着裴玉廷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带着她出后门。
周筱冰没有看到，身后的裴玉廷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厨房里有股熟悉的味道。
周筱冰的嫂子坐在后巷的台阶上抽烟，裴玉廷光闻味儿就知道是“云山”。
周筱冰又叫了一声：“嫂子。”
嫂子没有回头，把烟蒂在台阶上按灭：“坐。”
台阶上散落着四五个烟头。
周筱冰：“你别抽得那么凶。”
嫂子：“你少管我。”
嫂子：“你哥都没有管过我。”
周筱冰突然大声说：“我哥肯定也不想看你这样！”
嫂子不说话了，又摸出来一根烟在嘴里叼着，倒是没有点火，因为有水从眼睛里坠下，打在烟上浸出一片湿痕。
裴玉廷好似不会读空气一般，在这个时候插话：“你好。”
周筱冰的嫂子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人，急急忙忙转头去看，却有些怔愣。
嫂子：“你长得……好像我小学同学。”
裴玉廷瞳孔一缩：“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
嫂子：“请问你叫？”
裴玉廷：“……裴玉廷。”
嫂子：“真的是你！我是郑舒云。”
裴玉廷：“我记得你。”
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你和小时候变化很大。”
郑舒云站起身，熟练地抛开了刚刚的脆弱，换上生意人驾轻就熟
的热情假面：“是变化很大。没想到能在云城又遇见你，你也不在维城住了？”维城是她们小学的所在地。
裴玉廷：“嗯。”
郑舒云：“你来找我是……？”
裴玉廷看了周筱冰一眼。
周筱冰便解释道：“她也认识我哥哥，她在诚沨做兼职，愿意帮我们打听事情。”
郑舒云：“这样吗，太好了，太谢谢你了。”
裴玉廷：“但你得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都怀疑谁。”
郑舒云手指无意识的撵着烟：“晚上我请客，去饭店吃，边吃边说吧。”
裴玉廷没有拒绝。
但她没有想到，郑舒云订的饭店就是塞壬酒楼。
——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云城本就是个小城，高档一些的饭店也就那么几个，邢冬诚都有股份，去哪里都一样。
她晚上赴约时，太阳已经往下落了，海滨咸湿的空气糊着她的鼻黏膜。裴玉廷抬头往上看，螺尖的窗户反射着一缕夕阳暖黄色的光，却无端让她觉得冷森森的。
裴玉廷低下了头，侍应生帮她推开大门，她走进了难以适应的纸醉金迷里。
第21章 塞壬酒楼
郑舒云预定的包厢在二楼，侍应生领着裴玉廷乘电梯，裴玉廷看了一眼电梯里的按钮。
1，2，3，4，5，6。
塞壬酒楼地上高六层，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在地下还有一层。
裴玉廷是少数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然而她并没有去过。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也会去那里。
二楼的视野没有顶楼那么开阔，透过单向玻璃，裴玉廷看到浪打在沙滩上，泛起白沫。
吃了一会儿，郑舒云进入正题：“听筱冰说，你见过周骁最后一面？”
裴玉廷并不避讳这件事：“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我。”
郑舒云并不意外裴玉廷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让警察还她清白。因为郑舒云知道，裴玉廷大概率并不是诚沨的清洁工——她不经查。
郑舒云：“也难为你心善，他要害你还帮我们。”
察觉出这句话有些讽刺，郑舒云连忙改口：“我是说……”
裴玉廷打断了她：“有人把他的死嫁祸于我，就是我的仇人，我也是为了自己。”
郑舒云把鱼转向裴玉廷：“吃菜，吃菜。”
裴玉廷：“周骁和诚沨集团有往来吗？”
郑舒云下意识看了一眼周筱冰，含混道：“有一点，但不多。”
裴玉廷步步紧逼：“一点是指？”
郑舒云：“米线有一样原料是从诚沨那边进货。”
裴玉廷心中有数了。
裴玉廷：“我知道了。”
郑舒云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周筱冰不晓得她们打得什么哑谜，嫂子本来说让她在家好好休养，是她软磨硬泡才来这个饭局。
但大人永远有大人的办法——虽然周筱冰成年许久了，但她总觉得在家里还被看作是小孩。
裴玉廷不得不承认，塞壬酒楼的饭菜味道很好。因为邢冬诚经常在这里谈生意，他入口的东西都是要干净、健康，因此饭店里的其他客人也沾了光。
郑舒云忽然说：“我下午去了趟警局。”
周筱冰立刻放下了筷子——嫂子之前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郑舒云：“撞我公婆的车是挂牌，根据监控一路追踪，车从一个修理厂开出来，绕了一圈上的高速。上高速前车里还是有人的，不知道司机什么时候消失的。”
郑舒云：“油门上压着一块砖，如果司机跳车，在高速上必死无疑。”
裴玉廷：“查过是谁从修理厂开走的车吗？”
郑舒云：“查了，是一个建筑工地的工人，拿了钱办事，把车停在上高速前的监控死角就走了。”
郑舒云：“钱也是在那个地方拿的现金，疑似联系他的手机卡被掰断扔在高速路口。”
裴玉廷：“他怎么相信对方一定会给钱，不会灭口？”
郑舒云：“他收到了自己孩子的照片……”
这是威胁——他没有选择。
裴玉廷在脑子中过了一遍，想了想她熟悉的人中有哪个是这种做事风格。其实，说是“熟悉的人”，也并不怎么熟悉，邢冬诚禁止“做事的人”私下交往，裴玉廷没有机会认识其他的同事。
除非是多人任务。裴玉廷在邢冬诚手下工作一年多，只参与了一场多人任务：去邢冬诚竞争对手家泼油漆。
这本来是在邢冬诚看起来有点儿戏的举动，但他偏偏就要这么做。警察没有抓到他一点把柄，他在杀鸡儆猴——今天可以在五步一岗的别墅门上泼油漆，明天就可以在床头插刀。
当然，裴玉廷猜想当时邢冬诚还有另一个目的。那是他给裴玉廷的第一个任务，裴玉廷合作能力和个人能力都得到了认可——个人能力是指，在险些被当场擒获时，把自己伪装成给保姆送菜的小老板，并且顺利推销了自家的菜。
——总而言之，多人任务少，参与任务的基本都是邢冬诚随时可以推出去做炮灰的人，并没有认识到什么资深同事。
倒是有一个同事可以打听一下，裴玉廷突然想起了刚入职的邻居。
到诚沨入职的时候哪个人不把三令五禁背得滚瓜烂熟，白允昇能和裴玉廷搭上话，其中必定有邢冬诚的默许。
郑舒云的声音把裴玉廷跑远了的思绪拉回来：“警察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
“周骁的太阳穴上有击打的痕迹。”
——他们已经发现了，现场还有第三个人。这也是郑舒云相信裴玉廷的原因。
第22章 木桌
郑舒云：“和平小区只有大门装了监控，警察调了当天录像让门房一一认脸，结果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郑舒云：“也就是说，那个人，很可能就住在和平小区。”
9/57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