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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廷接过东西——她给外卖服点了个外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真正的外卖。
裴玉廷换上外卖员的制服，拉低帽檐，重新带上口罩。
她走出单元门，却看见严菁菁家所在的单元门口仍停着一辆外卖车。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车是给她灵感的那位小哥的。
——也就是说，二十多分钟了，小哥还没有下来。
裴玉廷拎着外卖袋，注意力高度集中，又一次进了严菁菁家所在的单元。
严菁菁在云宫的入职登记上填写了家庭详细住址，因此，裴玉廷知道她住在301室。
这一次，楼道里没有人经过，裴玉廷顺利地找到了严菁菁家。
她压粗嗓子敲门：“您好，外卖。”
她不担心严菁菁根本没点外卖，只要装作有人给她点了的样子，严菁菁八成会开门确认，裴玉廷要的就是这个开门。
然而，裴玉廷大力敲了两分钟，没有把严菁菁家门敲开，对门却忽然开了门。
开门的女人手里还举着吹风机：“别敲了，你是不是送错了，刚才他家就收了个外卖。你这敲得怪扰民的。”
裴玉廷一愣：“她刚刚收了外卖？”
女人：“对啊，我听见的。”
裴玉廷心道“糟糕”，转过身用更大的力气拍门：“开门！”
女人不满地嚷嚷：“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这不吵人吗！”
还是没有人开门，裴玉廷转过身问女人：“拿过外卖之后，她家没人出门，对吧？”
女人：“我怎么知道？我跟你讲，你别再……”
裴玉廷在楼下一直注意着这边单元门的动静，也确实没有看到人出来。她有一点不好的预感，踹了两下门，没有踹开，倒是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关上了门。
裴玉廷快步下楼，绕到楼的背面，她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一条登山绳从三楼的窗户垂下，被风一吹，好似长发公主的头发。
裴玉廷现在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情况，她攀着楼外的管道爬了半层楼高，探出手臂够住了登山绳的末端。
裴玉廷拽了拽绳子，绳子那端有些重量，裴玉廷沉下身使劲一拉——
三楼窗口上，被拖出了一个扫把。裴玉廷定睛一看，那哪里是扫把，那是一个人的头顶。
那头顶在拖拽中拧转过来，露出严菁菁翻白的眼睛。
登山绳的那端，就套在严菁菁的脖颈上。
第29章 登山绳
裴玉廷蹲在严菁菁楼下抽烟，她身后拉了警戒线，有警察和法医进进出出。
好几次了，她的任务对象都被截胡，这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她被针对了，裴玉廷也不用干这一行了。
裴玉廷有些郁闷地又吸了一口，戒烟大业功亏一篑。
王开一边摘手套，一边从警戒线里钻出来：“走吧裴玉廷，去做个笔录。”
裴玉廷掐了烟站起来，跨上她的三轮，跟在警车后面哼哧哼哧地骑。
——严菁菁的头露出窗台的那一刻，裴玉廷就松了手。
她蹲下身仔细看地上的痕迹，却没有发现什么肉眼可见的脚印。
裴玉廷四下一顾，只有明月无言地洒下光辉。
裴玉廷在心中回忆了一遍，她没有留下什么不利的证据。
她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敌不过专业人员的群体力量。
就算只为给那个截胡的人添堵，也是好的。
她果断报了警。
王开是之后被叫过来的，见到裴玉廷，不由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
裴玉廷回以苦笑一声。
——三轮车停在了警局门口，裴玉廷熟门熟路地进了询问室。
王开：“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发现死者尸体的？”
裴玉廷：“死者严菁菁是我副业的前同事，今天听经理说她辞职了。我对这个副业有点疑惑，就想问问严菁菁是不是行业本身有什么弊端，才导致她辞职，想向她取取经，就问经理要了她的地址。我来了之后一直敲不开门，以为她不在家，都准备回去了，看到她家灯还亮着，就绕到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了绳子。”
报警之前，裴玉廷把外卖和外卖服都处理掉了。她敲门的时候头发塞进帽子里，又压低了声音，显得雌雄莫辨，对门的女人即使提到有两个外卖员，警察应当也不能把她与之对上号。
裴玉廷的说词听起来没有什么漏洞，王开在现场没有提取出生物特征，却在楼外墙上发现了裴玉廷的两枚鞋印，是和她说的“爬上管道拉绳子看了一眼”吻合的。
——那是裴玉廷故意留下的。
王开想，所以，如果不是裴玉廷玩自己举报自己的把戏，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她真的关系不大。
但王开是个老刑侦了，他不能轻易否定裴玉廷自导自演这个选项。
他要讲证据。
但同样，他没有裴玉廷是犯罪嫌疑人的证据，也不能无故扣押。
因此，王开还是让裴玉廷先回去。
但裴玉廷并不想走，她有心打探现场细节：“严菁菁是被勒死的？”
王开警告她：“不要瞎打听，否则怀疑你别有用心。”
裴玉廷只好作罢。
裴玉廷出了警局门，才看到梁幼灵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好几条消息和语音。
从她报完警之后，她就没有再看手机。手机也一直是静音状态，平时没有什么人会找她，因此看到这么多消息也有点惊讶，特别是梁幼灵一直都很有边界感。
也就是说，梁幼灵可能真的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了。
裴玉廷消息都没看，就回拨了一个电话，但没有接通。
她坐在三轮车座上，皱了皱眉，点开了聊天框。
半个小时前，梁幼灵给她发了几条文字信息：
【幽灵：裴姐，家里停电了，给你说一声。】
【幽灵：你是不是认识403的住户呀，能不能跟他说说晚上做饭声音小一点……】
【幽灵：虽然今天做饭比较早，但声音好大。前几天都没有听到，我本来以为是因为离得远了一些……】
过了一会，又有几条：
【幽灵：好像有人在撬我家的门】
【幽灵：没事了，应该是我听错了。】
又过了一会儿：
【幽灵：是你回来了吗？】
【幽灵：weuhzhzuhd75zse】
紧接着是一条语言，裴玉廷点开，却没有听到什么。
她把音量调到最大——
梁幼灵惊恐但不忘压低的声音炸响在耳边：“裴玉廷，有人，有人——”
第30章 衣柜
裴玉廷听完语音的那一刻，从三轮车椅上弹起来，冲向了警局——她想要报案。
但在手摸上警局大门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折返回了车座。
裴玉廷把三轮车蹬得飞起，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红灯，猛踩下刹车，手指在把手上无意识地点动，出卖了她十分焦虑的内心。
时间倒回到半小时前。
梁幼灵正在用电脑看论文，忽然之间，灯全灭了，只有电脑的光莹莹得亮着。
梁幼灵被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应该是停电了。
她给裴玉廷发了个消息说这件事，抬头却透过窗户看见，对面楼的灯还亮着。
难道只有这栋楼停电了吗？梁幼灵并不清楚。
黑暗中，视力被削弱，听力就小幅度地增强起来。
梁幼灵听见403的邻居切菜的声音，乒乒乓乓十分刺耳。她原先其实并不能确定那位邻居是在切菜，直到她听见邻居骂了一声“骨头怎么这么难剁”。
这栋楼的隔音真是糟透了，梁幼灵想。
没有电，梁幼灵也不打算继续看论文了。她想确认一下有没有关好大门，然后去洗漱，就准备睡觉。
然而，当她手扶着大门的门把时，她敏锐地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金属物碰撞的声音。
梁幼灵凝神细听，那声音离她有一段距离，却又不是很远。
她悄悄地挪开猫眼盖，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就当她要合上猫眼盖时，邻居家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中夹杂着桌子位移时摩擦地板刺耳的声音，以及邻居的咒骂。
这突然的声响吓了梁幼灵一跳，也震亮了三楼和五楼的声控灯——四楼的灯被裴玉廷用擀面杖砸坏了，没有人来修。
而就是这楼上楼下微弱的灯光一照，梁幼灵依稀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她家门前。
梁幼灵飞快地合上了猫眼盖。
她靠着门，惊魂未定——那人是谁？发现她看见他或她了吗？
梁幼灵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在撬自己家的门，不敢轻易报警。
她试探性地给裴玉廷发了个消息，这种时候，她突然觉得裴玉廷可靠起来。
梁幼灵的耳朵贴在门上，却没有再听见撬锁的声音。
她等了一会儿，只有邻居“砰砰”的切菜声，听起来倒有点令人安心。
梁幼灵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开猫眼盖，没有光透进来，楼上楼下的灯灭了。
她凑到猫眼上看，视野里黑黢黢。她努力去勾勒自家门的轮廓，然后发现门前并没有什么人影。
刚才就好像看错了一样。
梁幼灵深呼吸了一声，慢慢退回房间里。
她给裴玉廷发了个消息，不让她担心——她会担心吗？
梁幼灵平复了一下心情，打算忘掉这件事，等裴玉廷来或者明早去看看自家门锁究竟有没有被撬的痕迹。
她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就在此时，大门处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是裴玉廷回来了？
梁幼灵手里的手机还亮在和裴玉廷的聊天界面上，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喊人，而是发了条消息询问。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用钥匙开门是转两圈，嗒，嗒。
而门锁“咯吱咯吱”响了半分钟，都没有听见门开的声音。
来的人不是裴玉廷，有人在撬裴玉廷家的门。
梁幼灵飞快地躲进卫生间。
她冷汗直冒，六神无主，哆哆嗦嗦给裴玉廷发消息，然而手抖得不受控制，大脑也想不起什么拼音，误碰到发送键，发出去了一串乱码。
梁幼灵微微颤抖着给裴玉廷发语音：“裴玉廷，有人，有人——”
她话未说全，按住按键的拇指一抖，语音发送了出去。梁幼灵想要再说两句话，但手上没劲，手机一滑，从手上掉落下去。梁幼灵连忙去抓，黑暗中看不见，手碰到手机时，非但没有抓住，还将它打歪了——
有水溅声传来，梁幼灵一下僵住了。
手机掉进了马桶里。
但此时容不得她懊恼，她想关上卫生间的门，却突然想起来卫生间的门锁坏了，裴玉廷一直没有修。
大门开了。
梁幼灵听不见脚步声，但她从邻居家的声音突然变清晰了一点，得出了这个判断。
——她在意识到卫生间并不安全的那一刻，爆发出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潜力，飞快地冲进了卧室，按上了卧室门锁。
梁幼灵坐在床边，还是觉得不太安全，犹豫了一下，钻进了衣柜里。
柜子里狭小、密闭、黑暗，梁幼灵蜷缩着，手指死死抱住膝盖。
她此时倒是福至心灵——停电在前，邻居切菜在后，难道邻居在黑暗中还要切菜吗？
她更倾向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邻居家并没有停电。
也就是说，有人拉了裴玉廷家的电闸。
现在，那个人进来了。
梁幼灵想通此节，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变冷了一般，心跳也沉寂下去。如果有一个镜子摆在她面前，她就会看到自己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双眼盛满了惊惧。
这比她此前遭遇的任何危机都要来得惊险。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也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撬锁声。
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好似笃定猎物已经入笼。
梁幼灵捂住嘴，听外面的声音。
砰、砰、砰，嘎吱。
——砰砰砰是邻居的切菜声，嘎吱是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来人这时候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梁幼灵听见闲庭信步的踱步声音——
停在了柜门前。
第31章 荧光点
此时，梁幼灵连邻居切菜的噪音也听不到了。她整个人好似被塞进塑料袋，又被一点一点抽去空气，最后被袋子贴着口鼻陷入真空。
心跳也识趣地噤声，呼吸在掌下微不可察，梁幼灵眼睛都不敢眨，空泛泛地瞪着，生理性地流下泪来。
隔着柜门，那人停住了。
或许是过了几秒，又或许是几分钟，隔着门缝透出一点微光，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屏幕光。
紧接着，梁幼灵听见了一个女童的声音，天真无邪中夹着一些电流音——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梁幼灵咬住了虎口，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不敢去擦。
她现在只能疯狂地去祈祷：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阿门……裴玉廷！
“不开不开就不开……”
儿歌已经唱到了尾声，门外的人似乎很享受让猎物紧张挣扎的时刻，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柜门。
咚，咚，咚。
梁幼灵呼吸骤停。
她手无寸铁，慢慢地把左手举起来去摸挂在头顶的衣架，如果那人开门，或许能够打他或她一个猝不及防，争取逃跑的时间。
梁幼灵等了又等，但那人的耐心很好，敲了门之后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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