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灵还有一丝清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喃喃问裴玉廷:“你喜欢女人的事,也是假的吗?”
梁幼灵疑心裴玉廷睡着了,很久才听到裴玉廷有些迷茫地说:“我也不知道。”
梁幼灵睡着前最后一个想法是:直女真的能想出这种借口吗?
凌晨两点。
裴玉廷是被王开的电话吵醒的,梁幼灵也听见了电话铃声,在床上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睛。
裴玉廷坐起来:“喂?”
王开:“章曦醒了,他要见你们。”
裴玉廷:“我们?”
王开:“你和梁幼灵。”
裴玉廷和梁幼灵赶到医院,王开风风火火出来接她们:“章曦的口风有点松动。”
梁幼灵:“这是好事呀。”
裴玉廷:“为什么松动了?你们做他父母的工作见效了?”
王开:“这是一个原因,另外,我觉得他坠楼也是一个原因。”
裴玉廷:“查明他为什么坠楼吗?”
王开:“他不肯说,说要等你们来再说。”
裴玉廷和梁幼灵对视一眼,都有些想不明白。
王开领她们到了章曦的病房,章曦全身都接着仪器,伤得很重。
梁幼灵心想:他还能说出话吗?
章顺文和章曦的妈妈苏意坐在病床边,看见来人也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
王开请章顺文和苏意出去,章顺文不答应:“我们是他父母,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王开:“章曦的案子目前还在侦办期间,对于案件细节,我们暂时不能透露给无关人员。”
章顺文火了:“什么叫无关人员?!”
他说着站起来,想要跟王开理论,却被苏意拉了出去:“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儿子是嫌疑人很光荣是吧?”
章曦听见这句话,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裴玉廷顺着这个弹动往上,去看章曦的神色,章曦睁着眼,却失神了一般,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角有些泪渍。
王开取出来各种记录设备:“章曦,你要见的人我给你请来了,现在可以配合调查了吧?”
章曦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出去。”
王开:“这不合规定。你还在监视住处期间,不能私自接触他人。”
章曦瞪了他一会儿,见没有效果,自己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理论,说一个字就喘一下:“我也收到了死亡通知书。”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
梁幼灵愣住,是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死亡通知书,而王开和裴玉廷愣住是因为之前收到死亡通知书的人,都是五十年前的讨债人,或是讨债人后代。章曦既不是讨债人,又不是讨债人后代,他怎么会收到死亡通知书?
章曦目眦欲裂:“是503的娘们,她给我看的死亡通知书,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为了看清楚,把身体伸出窗外去看,这才掉下去。”
章曦:“你们要抓她!抓她!”
王开:“我们会去调查的。”
如果真的是章曦说的这样,那就是503室的住户找了一个不被监视者注意的角度,偷偷将死亡通知书展示给章曦看。这样也说得通章曦为什么要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才能看清了。
章曦急喘了一阵,王开等他平复下来,给他喂了点水。
见章曦不再说话,裴玉廷问:“为什么要我们来?”
章曦笑了。
是他在快艇上把裴玉廷和梁幼灵推下海的那种恶意的笑。
章曦:“当然是因为……”
“我不甘心啊!”
他手指往腰下一摸,王开和裴玉廷都觉得不对劲,王开冲上去按住章曦的手,裴玉廷直接转身一推梁幼灵:“跑!”
王开大喊:“炸弹!”
裴玉廷猛地从背后扑倒梁幼灵,在倒地的时候她护住了梁幼灵的鼻子,不让她直接磕在地板上。
“轰——”
梁幼灵浑身发抖,她想要转过头看看裴玉廷的状态,但她被裴玉廷紧紧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梁幼灵颤声喊:“裴玉廷!”
她被裴玉廷挡得严严实实,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但她知道炸弹这种东西的威力,裴玉廷肯定受了伤。
梁幼灵急得快哭出来,裴玉廷的声音很稳地从背上传来:“我没事。”
王开呼出一口气:“没事了,起来吧。”
裴玉廷的伤口被牵扯了一下,她想要撑着地站起身,但两手都有点使不上力,导致她只能先跪坐起来,再用腰腹力量起身。
她站起来之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拉梁幼灵,梁幼灵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纱布,摇了摇头,自己爬了起来。
门外的章顺文和苏意听到声音想要冲进来,却被屋外的警察拦住了。
裴玉廷:“什么炸弹?”
什么炸弹威力这么小。
王开:“微型炸弹,氯化铜腐蚀钢丝。”
王开质问章曦:“怎么拿到炸弹的?”
章曦满脸愤恨,并不回答。
王开也猜得到,医院人多眼杂,估计是章曦躺在病床上被推着从走廊经过,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炸弹。
王开:“你叫他俩来,就是为了炸她们?”
章曦闭上了眼睛,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梁幼灵坐在椅子上,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梁幼灵:“你打算炸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脱不了身的准备了吧?”
章曦之前的态度都是能不承认就不承认,不可能作出这种把柄明显的事情。
梁幼灵:“为什么?”
梁幼灵:“是因为你发现,你爸妈要放弃你了吗?”
章曦倏忽睁开了眼睛,红血丝爬满了白眼球,他瞪着梁幼灵,嘴里“嗬嗬”发声。
梁幼灵:“我说错了?”
梁幼灵:“我家修玻璃那天,你和我聊过,你有个弟弟。”
梁幼灵:“他们是不是更喜欢你弟弟?”
章曦:“放、屁!”
梁幼灵:“你总想证明给他们看,你比你弟弟厉害。”
梁幼灵:“但现在,你是犯罪嫌疑人呀。”
梁幼灵:“他们会觉得,犯罪嫌疑人——好丢人啊,哪里有你弟弟听话懂事、能让他们引以为荣呢?”
章曦胸部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但他越是气,越是说不出话,只能听着梁幼灵一刀一刀捅他心窝。
梁幼灵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已经进化了,她现在不是乖乖女梁幼灵了,她是钮祜禄梁幼灵:“不要生气,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第74章 病房
章曦听见这句话果然更生气了。
但梁幼灵有恃无恐——章曦都伤成这样了, 唯一的杀手锏也被缴了,还能跳起来打她不成?
更何况,裴玉廷和王开都在旁边, 两人又不是吃素的。
于是,梁幼灵继续输出:“你知道了你爸妈要放弃你了, 所以破罐子破摔, 要拉我们垫背吗?”
梁幼灵佯装疑惑:“可是,谁给你的炸弹?这种小玩具, 根本炸不死人。你现在动弹不得吧,扔炸弹都扔不准,给你炸弹的人明显不是在帮你呀。他想让你的罪再加一等, 他是害你啊。”
章曦面皮都扭曲了,王开真有点担心章曦被气死,但又觉得梁幼灵的话有用,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一下梁幼灵。
梁幼灵:“你仔细想想, 都有谁想害你?我们或许一高兴,还能给你报仇呢。”
裴玉廷看了一眼梁幼灵,神色复杂,担忧占多——梁幼灵有点奇奇怪怪。像是在发泄这些天被欺负的怒火。
章曦喉咙滚动几下:“邢冬诚……你们敢动他吗?”
梁幼灵抓住重点:“邢冬诚想害你?”
章曦无声冷笑。
裴玉廷:“你不是在给邢冬诚做事吗?”
章曦虽然难受, 但还是要反驳:“谁说我给他做事?”
裴玉廷:“我可是听说,你找他说能够顶替我的位置。”
章曦:“呵呵。”
梁幼灵嘲讽道:“你想顶替裴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裴姐好端端站在这里,你呢?你都快说不出话来啦!”
裴玉廷仍旧一脸复杂地看着梁幼灵。
梁幼灵:“你拿什么顶替裴姐?你那一大袋荧光粉吗?”
裴玉廷跟梁幼灵提了章曦家发现荧光粉的事情,但没有说登山绳和弹弓的事,毕竟梁幼灵不知道还有三起命案。
章曦脸色有点不对:“你们搜我家了?”
王开立刻说:“合法搜查。老实交代, 你购买大量荧光粉,是要做什么?”
章曦脸上肌肉有点控制不住地抖动, 他咬牙切齿地说:“做、手、工、啊!”
王开:“这么大袋,做什么手工?”
章曦仍不认账:“手工荧光棒,我还计划摆摊!”
王开见这一点无法突破,便把话题转回来:“你确定没有帮邢冬诚做事?”
章曦嘴角抽动一下,没有回答,似乎在考量什么。
梁幼灵:“你如果没有给邢冬诚做事,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害你?”
章曦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裴玉廷:“他觉得我挡了他得力干将的路吧。”
裴玉廷心想,邢冬诚说章曦向他献忠,而章曦并不认账,恐怕两人之间另有隐情。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章曦被扣在警局之前,邢冬诚都没有和裴玉廷提过有章曦这号人物,如果是养蛊的话,不该在快分胜负时才让“蛊虫们”知晓。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章曦被扣押之后,邢冬诚才和他有所交流。那也就是前几天的事。
这么短的时间,很难建立坚固的信任,合作破裂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按照章曦的意思,今天的微型炸弹就是邢冬诚用来害他的。
裴玉廷有一点没明白:“即使邢冬诚派人给你塞炸弹,你也没必要冲我们扔。”扔了就是坐实了一项罪行。
章曦:“那还要等着你们发现我有炸弹吗?”在他看来,扔不扔出去,只不过是未遂和既遂的区别。
梁幼灵抓住章曦上一句话里的言外之意:“你刚刚说,邢冬诚觉得你挡了裴姐的路,所以要除掉你——你知道裴姐帮邢冬诚做过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又怎么会挡裴姐的路?”
章曦经她一点,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这么多。
章曦:“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吧?”
王开:“请你配合调查!”
章曦这时候也不提请律师来他再说话的事情了,他在刚刚梁幼灵说出那句话时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瞬,之后又像是想通了一般,迅速萎靡下去,眼里的愤恨全都化成了麻木和疲累。
章曦:“我跟踪过裴玉廷,看到过她去塞壬酒楼顶层。那一层是邢冬诚专用,这不是什么秘密。其实,第四单元的人,我基本都跟踪过。”
裴玉廷想起来,她翻窗进梁幼灵家的起因,就是有人跟踪——
裴玉廷问了一点细节,确定了那天跟踪她的人就是章曦。
梁幼灵:“为什么要跟踪这么多人?”
章曦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说话顺利了一些:“好玩啊。我快要疯掉了,休学又没事干,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吧。”
章曦:“至于我怎么挡裴玉廷的道……”
章曦缓缓扯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你们如果没有发现,那我是不会说的。”
裴玉廷冷声问:“周正泓一家三口和严菁菁是不是你杀的?”
章曦:“你猜?”
梁幼灵惊讶于这里面还有别的事端,她虽然不了解,但她迅速抓到重点:“你这是承认了吗?如果不是你杀的人,你应该说‘不是’啊。”
章曦很无赖地改口:“那就——不是。”
王开:“我再提醒你一遍,有自首情节是可以从轻处理的。”
章曦沉默了。他似乎被这句话说动了。
他骤然间身心都受到重击——身体上是坠楼,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漫长的恢复期和下降的躯体机能在未来等着他;心理上是父母的失望、邢冬诚的放弃和对手的步步紧逼——他慌不择路地把裴玉廷和梁幼灵叫来,却没有一击得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落下了把柄。
章曦自己其实也知道,他没有任何胜算和助力了。
有些事迟迟不松口,不过就是拼个侥幸——万一警方没有发现呢?
章曦还在盘算利弊:是赌一把警方能不能发现他做的那些事,还是自首争取从轻发落?
他又想:警方既然已经搜了家,那些没处理的东西根本瞒不住。啧,早知就不该留作纪念。
章曦沉思的时候,梁幼灵也在思考:章曦没有承认他就是骚扰狂。而工厂里那位骚扰狂着实奇怪——按梁幼灵的设想,已骚扰狂自负又狡猾的性格,他不可能逃不掉。必定会多预留几条退路,不会因为正门被堵就束手无策。
既然工厂里那个可能是冒牌货,那她在工厂里经历的折磨,又是因为什么?
梁幼灵福至心灵,她想起了之前被裴玉廷搪塞过去的疑惑——裴玉廷怎么来得这么快?
梁幼灵现在知道了,邢冬诚让裴玉廷接近她,会不会,工厂里的绑架,是邢冬诚安排给裴玉廷的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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