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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廷转过头冲她点了一下, 示意自己只是本能作祟。
王开按住章曦后, 往病房外看了一眼，两个警察会意, 进去帮忙控制住章曦。
王开安抚了一下家属，请他们三人都出去了。
苏意带着章晖走了，章顺文落后一步, 压抑住心情，对裴玉廷说：“借一步说话。”
裴玉廷要跟着他走，梁幼灵拉了一下她。裴玉廷回头看见了梁幼灵担忧的眼神, 她明白梁幼灵是想说：你把他儿子送进局子里, 这样单独和他谈话，真的没事吗？
裴玉廷拍了拍梁幼灵拉着她的手背，跟她比了个口型——放心。
梁幼灵并没有太放心。
她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章曦，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身体还没有死, 心就已经死了的样子。
裴玉廷和章顺文来到安静的楼道里，章顺文难掩疲态，强撑着陪笑：“裴姐，生意上的事，还希望你一码归一码，小孩子不懂事, 你别怪罪。”
裴玉廷：“你儿子可是说，他想杀我是为了给你除掉中间商。”
章顺文脸色僵硬了一瞬, 很快遮掩过去了：“这不是我的意思，小孩自作主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裴玉廷打断他：“当然。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章顺文放心了：“感谢感谢，下次请你吃饭。”
裴玉廷回到病房外，王开也坐在门外打电话交代各项工作。
王开挂了电话之后，对裴玉廷和梁幼灵说：“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之后有消息我会跟你们讲的。”
两人半夜被叫到医院，这时候回去，天也只是微微亮。
梁幼灵虽然有满肚子疑问，但困意袭来，她倒头就睡。
裴玉廷倒是清醒，她看着梁幼灵的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就开始习惯身边有个人了呢。
裴玉廷现在早把什么要和梁幼灵划清界限的想法抛之脑后——实际上，她那时这么想，也只是像她以往对家人做的一样，认为自己疏远他们，他们才能安全。
裴玉廷主要防的是邢冬诚，此人戒备心高、又不择手段，但邢冬诚让她接近梁幼灵，她就不能把梁幼灵推远。
裴玉廷想，梁幼灵恐怕也看出来自己的矛盾之处了：一面在邢冬诚手下工作，一面又阳奉阴违。
裴玉廷自认为把阳奉阴违的那一面藏得很好，她细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认了应该只有梁幼灵察觉这件事。
在下午的时候，裴玉廷接到了王开的电话。
那时候，裴玉廷和梁幼灵正在公寓收拾东西。算是尘埃落定，她们打算搬回和平小区。
王开问裴玉廷：“可以结案了，我简单跟你说一下。”
王开先说结论：“章曦对杀害周正泓、张丽莉、周骁和严菁菁，并骚扰威胁梁幼灵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裴玉廷：“这些都是他主动交代的吗？”
王开：“他原本只承认了骚扰梁幼灵的事情。邢冬诚派人送来了证据，章曦在被看管的时候，通过律师和邢冬诚进行过交流，邢冬诚把一份录音片段给了我们，章曦在其中交代了他杀人的事实，企图说服邢冬诚重用他。有了这个录音，我们审问就更加有底气，他之后交代了一些细节。”
裴玉廷：“他的动机真的只是想要邢冬诚重用？”
王开：“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是这样。”
裴玉廷似乎有些理解了。章曦一直在和自己较劲、和父母较劲、和弟弟较劲，他太渴望关注度和认可了。他试图让邢冬诚高看他一眼，实际上有可能是想让巴结邢冬诚的章顺文高看他一眼。
王开冷不丁问：“这些人，本来是邢冬诚让你除掉的吧？”
裴玉廷避重就轻：“他杀这些人，就是为了抢我的任务？”
王开：“如果他不杀人，你会怎么做？”
裴玉廷反问：“你不是知道吗？”
王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回答了裴玉廷刚才的问题：“除了先你一步之外，我们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裴玉廷：“他是怎么杀掉周正泓和严菁菁的？”
王开：“就是像我们推测的那样，他提前布置好了作案的卡车，犯案当晚在车附近蹲守，从望远镜中看到死者过来，就发动车辆，在油门上押上板砖，计算好车的行进轨迹，伪装幽灵车撞死死者。”
裴玉廷发现疑点：“但是，实际上，如果按照计划，周正泓和张丽莉应该消失在断云坟场，不会出现在高速公路旁。”
王开一愣，他并没有掌握这个信息。
如果不是裴玉廷阴差阳错搞错了任务对象，高速公路旁应该没有人经过。
裴玉廷：“还有一点，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任务目标的？如果只是跟踪我，根本掌握不了这么多信息。”
王开谨慎道：“这两点我会再去确认。”
裴玉廷：“嗯。另外，他承认杀害周骁的玻璃片是他扎的了？”
王开：“对。还有严菁菁的死，他也交代了是伪装成外卖员将对方勒死。”
裴玉廷：“他骚扰梁幼灵的动机又是什么？”
王开：“还是因为你。”
裴玉廷：“我？”
王开：“他以为，梁幼灵也是你的目标。他说有一天跟踪你，发现你翻进了梁幼灵家阳台。”
王开：“不过你迟迟没动手，他觉得有些蹊跷，就没有直接杀死梁幼灵。他砸坏梁幼灵家玻璃，就是为了找机会在梁幼灵家装摄像头，以此来监视梁幼灵和你的动向。后来以为自己快要暴露了，才决定对你们下杀手。”
王开：“但是我们队员分析，他很可能是借机满足自己病态的心理，享受折磨人的快感。”
裴玉廷听下来，始终觉得好像哪里缺了什么。
她仔细一想，心里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下：“王警官，你有没有觉得，章曦的作案手法，有点太熟练了？”
如果周正泓和张丽莉的死是章曦犯下的第一桩杀人案，他实在是太过“天赋异禀”了。
王开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全副精力都砸在构建证据链上，因此经裴玉廷一说，他才发觉确实是这样。
按照裴玉廷的言下之意，章曦之前还犯过案子，只是没被翻出来。
王开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郑重道：“我们会深入调查。”
裴玉廷：“好。”
裴玉廷和王开交流的时候，是开着免提的，没有避着梁幼灵。下午的时候，裴玉廷跟梁幼灵讲了一下四个死者的事情，裴玉廷当时就认为，梁幼灵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而卷入该案中的，她应有对章曦犯罪动机的知情权。
裴玉廷和王开打电话的时候，梁幼灵一直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见裴玉廷没什么说的了，才开口：“王警官，章曦的精神疾病，会不会影响量刑？”
王开：“会再次对他犯案时的精神状态进行评估，如果他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梁幼灵：“他真的有精神分裂症吗？”
王开：“这样需要重新确认，不确定他是否有买通医生、试图用精神疾病进行脱罪的可能。”
梁幼灵：“他确实有自残行为，我好几次见他，都发现他手上多了一道伤口。”
王开敏锐地问：“你都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梁幼灵回忆了一下，一一说了。
裴玉廷忽然说：“恰好是几位死者死之后，都出现了一道新伤口。”
——如果这个关系成立，就意味着，章曦每杀一个人，都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印记。
而在周正泓和张丽莉死之前，章曦的手臂上，就已经有伤疤了。
王开：“看来并不是完全结案了。”
和王开结束通话后，裴玉廷和梁幼灵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有人再来打扰她们正常的生活，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样子——也不是一切，起码她们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两人计划下馆子庆祝一下，考虑到裴玉廷还在养伤期间，就选了一个清淡的菜系。
裴玉廷和梁幼灵在人声熙攘的饭店大堂里相对而坐，虽然彼此没有说很多话，但并不觉得尴尬。
就像之前一起在家吃饭的时候一样，有一种平平淡淡的烟火气。
梁幼灵刚喝完一碗粥，正要伸手再盛一碗，就看见一道影子挡住了灯光。
来人站在桌子边，客客气气地说：“好巧啊裴姐，老板刚让我请你过去一趟。”
裴玉廷确认了一下：“邢老板？”
来人说：“是。”
裴玉廷对梁幼灵说：“我过去一下，你吃完之后自己回家，好吗？”
梁幼灵还没答应，来人就说：“这位是裴姐女朋友吧，不如一起？”
裴玉廷知道邢冬诚打得什么算盘，但她可不想把梁幼灵带到邢冬诚面前。
裴玉廷回绝：“她今天不太舒服，要早点回去休息。”
来人：“我们送这位小姐回去吧。”
裴玉廷哪里放心，她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梁幼灵就先她一步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裴玉廷不赞同：“不舒服不要硬撑，我叫裴玉泽送你回家，不麻烦这几位。”
梁幼灵知道她想保护自己，但她其实觉得在裴玉廷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
梁幼灵的小指勾上裴玉廷的小指，轻轻摇了摇：“让我跟你一起去嘛。”
裴玉廷没有办法，只能问：“你吃饱了吗？”
梁幼灵哪有心情再吃：“吃饱啦。”
两人被请上车，裴玉廷问：“老板找我什么事？”
来人回答她：“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老板说，请到了一位你的老同学，想让你们叙叙旧。”
裴玉廷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老同学？”
她和同学的联系都断了个干干净净，和哪位联系上恐怕都不是一件好事。
第77章 茶几
裴玉廷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塞壬酒楼。
梁幼灵似乎察觉出了她的心神不宁, 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塞壬酒楼顶层的包厢里，茶几前坐着的不仅仅是邢冬诚。
有一个女人侧对着门而坐，听见有人进来, 她转头看去——
裴玉廷见到那女人的脸，微微松了口气。
是郑舒云。
裴玉廷想, 小学同学早就不联系了, 再加上郑舒云搬离维城很久了，她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 她也就不怕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
邢冬诚挂着微笑，招呼裴玉廷和梁幼灵：“小裴和梁同学都来了？坐。”
邢冬诚的视线落在她俩牵着的手上面，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裴玉廷拉着梁幼灵落座, 也冲郑舒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有人过来给裴玉廷和梁幼灵倒茶，邢冬诚说：“小裴啊, 说来也巧, 这不刚和小郑聊天，发现她是你同学，就叫人请你来一起说说话，没打扰你们吧？”
他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眼睛看的却是梁幼灵。
梁幼灵的手还裹在裴玉廷的掌心里，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裴玉廷，然后才冲邢冬诚摇了摇头。
邢冬诚显然要摆足姿态：“上次见面有点误会，也是为了给小裴出气，梁同学不记恨我吧？”
梁幼灵抿了抿嘴，把身子往裴玉廷那边靠, 依旧小幅度摇摇头，并不说话。
邢冬诚又看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一眼：“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梁幼灵和裴玉廷对视了一眼, 梁幼灵的脸颊渐渐染上了红晕。
裴玉廷：“是。”
邢冬诚大笑：“好啊好啊，恭喜，改天请你们吃个饭，庆祝一下。”
梁幼灵小声说：“不用了……”
邢冬诚：“梁同学别客气，小裴是我的得力干将，那就是我的亲人，你和她在一起，我们不也就是亲人？”
梁幼灵和裴玉廷都在心里想：呸，谁和你是亲人。
裴玉廷转移了话题：“老板和舒云认识？”
邢冬诚：“小郑也在跟我干活。”
裴玉廷了然。周正泓在邢冬诚的云城墓园做员工，周骁和郑舒云的米线店又有些不明不白的食材，他们和诚沨的联系是千丝万缕的。
但邢冬诚很显然不是会关注到这么“底层”的人，那他和郑舒云能够联系上，只能证明他通过查周正泓那边的文件，顺藤摸瓜查到了郑舒云头上。
郑舒云今天一反常态得沉默，听到聊到自己，也只是有些忧心忡忡地冲裴玉廷笑了笑。
邢冬诚喝了口茶：“听小郑说，你们小学是在维城读的？”
裴玉廷：“是，维城一小。”
邢冬诚问梁幼灵：“梁同学是哪里人？”
这是明知故问。
梁幼灵：“我也是维城人。”
邢冬诚露出惊讶的表情：“哦？这么巧？你小学在哪里读的？”
梁幼灵：“也是维城一小。”
邢冬诚笑道：“这里三个维城一小的校友，我倒成了外人了。”
梁幼灵知道他在找机会套近乎，只能跟着笑笑，没有接话。
邢冬诚：“梁同学跟她俩是一届的吗？”
梁幼灵迟疑，她觉得裴玉廷比自己要大很多：“应当不是的。”
裴玉廷知道梁幼灵刚上研一，正常情况下应当是23岁：“可能是一届。”
梁幼灵真心实意地惊讶了：“咦？”
裴玉廷：“我今年也2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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