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你是说……?”
“苏格兰。”莱伊问他,“我们需要尽快行动,所以你休息得如何?行动组的人不会那么金贵才对?”
“喂,”久川埴插口,“叫我过来,却又不叫人休养,那不是白跑一趟?”
谈起正事两人默契地忽视他的抱怨,苏格兰拍拍腿腹的绷带,状似轻松地表示自己可以自由行动。莱伊对此感到满意,于是道:
“我打算把任任务时间提前,地点也改去工业园区——下午三点左右目标在那附近有一项视察工作。这样的安排虽然难度比原计划高些,但风险依旧可控。”
“……”
苏格兰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表情怔怔的不知在顾虑什么,久川埴拿手肘顶他一下,此人便变脸似的露出习惯性的笑来,点头表示:
“好,苏格兰收到。”
第23章 谷江洁夕1
在餐厅大堂值夜班男侍安室透先生于今日午间交班,尽职尽责地挂起完美笑容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又极其勤奋地帮忙打扫了前厅和后厨卫生,得来大堂经理极满意的赞赏表情。
当然,也不过表面如此罢了。
安室透,或者说,代号波本的男人面试此间餐厅自然有其企图。在打工的数小时间,他强悍的时间管理能力不仅帮助他在日常表现上做到至臻完美,且在同时尚有余闲时间绘制酒店内部建筑结构、打听会员名单及预约时间、修改值班排表并确定狙击环境……他为今晚的暗杀任务做好了可准备的一切准备工作,总算离开酒店时,方才得知任务已经出了意外。
“是这样,波本。”
久川埴心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弱弱传来,“是安全屋这边,出现了些意料之外的状况……嗯,先不回来,你们还有备用的落脚点么?”
“……”
安室透不知是该先询问所谓“意外状况”为何,亦是首先质疑蜜勒米尔为何在此。
他停顿一瞬,姑且问道:“苏格兰、还有莱伊呢,怎么是你来转达?”
“唔,他们或许在工业园那边踩点吧。”久川埴似乎也后知后觉了自己贸然搅和进了威士忌们的任务里,慢吞吞地道,
“总之,莱伊打算提前进行任务,在三点左右进行暗杀,所以要更换狙击的地点,琴酒也同意了。苏格兰正和他一起。”
安室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久川埴只当他与莱伊莫名看不对眼的毛病又犯了,笑着补充:“不觉得他俩这是在抢功吗?波本,不赶紧过去的话,这回任务你可要真的白忙活啦。”
电话那头,波本的声音又沉默许久,他大抵正反复思索博弈着什么,缓慢开口应下:
“我知道了……把地址给我,蜜勒米尔。”
他一句话中饱含阴沉与警惕的语调,仿佛陡然掀开了某张面具一般。
久川埴则一边与他通话,一边与在短信里与琴酒先斩后奏地通风报信,根本无心揣度波本暗藏的波涛心境,干脆道:
“好啊,我带你去。”
-
「继续监视。」
这是琴酒最后所下的命令,此刻饶是久川埴也逐渐意识到威士忌们的大逃杀已进行至白热化,琴酒对此乐见其成,他心里自有一套怀疑量表,众人的每一步决策都将深化他的判断……
他叹一口气,放下手机。
久川埴正和安室透一块在地铁站台上等车,虽说是要他负责带路,谁让久川埴根本无车可用呢?他理直气壮地领着安室透挤上列车,在东京地铁的蜂蛹客流里险些脚不沾地,若非波本牵着他,依靠巨大的吉他包拦出一片空地,久川埴真担心自己脆弱的小身板要被折折了去。
即使如此,还有不长眼的家伙在推搡波本背上的包,故意将两人几乎挤在墙上。这类嚣张家伙久川埴见得多了,此人一但知道里头装的不只吉他,估计绝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也幸好波本不是个暴脾气的。他一只手肘撑着久川埴脸侧,与身后不时的挤压力道僵持,绅士地为两人围出小片呼吸的空间。久川埴在他近在咫尺的鼻息下微微觉得燥热——天,这一定是空间太小的缘故!
他决定转移注意,比着唇语问波本:
“你好像有点紧张?”
波本的眉头已经在无意识中皱得死紧,久川埴仰视他眉骨处团微微凸起的一团,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紧张?”安室透也扯出一个微笑,说实话看着有些勉强,“紧张也正常吧,临时更改的任务行程,我是一点底气没有的。”
久川埴配合地轻笑起来:
“那位MS小姐的工业园日程,你们早就知道?”
“嗯。”安室透小幅度点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她会参与一场为了选票的作秀活动,这本来是备选方案之一,因为场地原因才被搁置。”
“难怪他俩忙着踩点。”久川埴表示,“这种公开活动一定配满了保镖。”
——MS,玛丽·雪莱,作为目标代号而言它指向的是名为“古江洁タ(Furue Ketsuta)”的地方议员,因姓名发音与雪莱所著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类似,便被取了这样的绰号。
这位MS小姐,在上个任期内为了选票,曾发了疯似的支持警方本土活动,组织几次因她策划的剿黑提案吃亏,自然绝不愿看见此人连任。偏生女政治家这回为选举又提出一项建设新区的方案,瞄上了一片包括组织在内的几家□□所属的地盘,因而生命安全便就此再无了保障。
否则,她本不是非死不可的。
降谷零的目光沉沉,想起警方为今晚的谷江议员切身制订的安全保障尽数作了费,不免感到头疼。何况临时更改的行动计划下,他也来不及通知公安对工业园区加强保护——降谷无法判断这是否又是组织引蛇出洞的饵,在此之前,他们不该轻举妄动。
只是……诸伏景光,他的发小。
他本来未必不能想到这点,但……
降谷太了解他,只怕他因内心的善良和正义做出蠢事,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心焦如焚,一边还要在蜜勒米尔炯炯的目光中假装轻松。
「看好莱伊。」
琴酒又发消息来,他对蜜勒米尔的信任简直让他难以承受。毕竟他本性怯懦又怯懦,不喜欢工作,更不喜欢义务,好不容易有几天空闲日子,居然还要被要求观察威士忌的爱恨情仇。
拜托,他一点兴趣没有。
奈何琴酒的命令根本不容他拒绝,他早就开始怀疑莱伊,从最开始这位势均力敌的男人便引起他的注意。
琴酒早已准备好一切,像静候的猎手等待破绽——直到现在。
莱伊在清水太郎一案中的疏忽,已经足以让BOSS也对他产生警惕。从这方面而言不论苏格兰还是波本都只算将他扯进猜忌链的添头。
这是一次光明正大将“是否命题”转化为三选一的诡计,只需最后一步,琴酒就能证明莱伊的立场。他需要绝对的忠诚。
久川埴合上手机,疲惫地长叹出一口气,和琴酒这样的猜疑大王打交道让他格外心累。何况莱伊要是暴露,只怕他也讨不得几分好……久川埴仰起脑袋,极不情愿地道:
“一会我得去找莱伊,你自便就好。”
波本侧身在靠站的人流中护着他,以旁人听不清的音量表示:“苏格兰那边需要帮助。”
久川埴点点头,分神去看列车行至的站点,恍然回神:“下车了,走走……!”
他一把推住安室透的肩,像举着盾牌似的从人群里开路。波本任由他摆弄,倒退着跨出站台,而后眼疾手快地一揽——
久川埴倒抽一口凉气,列车门几乎擦着他的鼻尖关上,极其惊险地甩他一脸冷风。
“当心。”
安室透补充似的提醒,面色平常地松开了他。久川埴回头偏一眼他的表情,又摸摸自己鼻子,心里五头味杂陈。
……虽然是很感谢没错啦,但同事之间是会这样的么?
久川埴没见过正常的同辈情义,毕竟组织里多的是玛格丽特那般爱幸灾乐祸的主,而训练营的同僚们,看见尸体还记得名字便已经称得上道一句“关系不错”了。
——啊、这样看来,他的人生还真是悲哀啊!
他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快走两步将波本甩在身后,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感到慌乱。
安室透则落后些跟在他后头,两人一道出了车站,徒步进了工业园,远远的已经看见有保安公司的人在巡视四周,久川埴与他对视一眼,安静地一齐退去墙后。
“好糟糕的条件啊。”久川埴咕哝道,“莱伊他们要头疼了,工业园附近的高楼本来就少,即使再好的狙击手也都不好发挥吧。”
“总会有办法的。”安室透虽这么说,翻阅电子地图时,表情却很肃穆,“要是做不到,按原计划也无妨。”
久川埴叹了口气:“恐怕不行,就怕那安全屋已经被警方注意到了——说真的,波本,我好久没见这么难应付的警察了……”
他想起适才那位警官临走前的眼神,仍然心有戚戚地扶住额头,一旁波本还因不知实情地好奇追问着:
“是么?是哪位警官?”
情报组在警察中自然也有线人,久川埴觉得这有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告诉他:
“伊达、航……?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们那边有他的资料吗?”
“……”
安室透说:“是么,我不太了解。”
久川埴不以为意,只当是题外话的闲聊,转而继续道:“莱伊的电话也不通啊,鬼知道那两人在干嘛。真是,这样我很难交代的。”
“……嗯。”安室透颇有些心不在焉,久川埴不满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喂,波本,发挥一下你的聪明才智——想想,我们该去哪找人?”
安室透眨了眨眼睛,在手机里的电子地图上指给他看:“以狙击手的思维方式,附近500码内、有一定高度的建筑,其实合适的选项并不多。”
“所以一一排查就行了么?”
久川埴凑过去瞧了瞧,未料波本的手机这时偏偏有电话拨进来。
电话铃声震动一瞬,飞快地偃旗息鼓。安室透目光沉沉地盯着显示通话挂断的屏幕,内心不妙的预感愈来愈烈……
景光,不要做傻事啊。
第24章 谷江洁夕2
诸伏景光在敲下第一个字的那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谷江洁タ是一名值得敬佩的政治家,她的父亲是刑警出身,父母亲均因公殉职。她身居高位,却能心怀正义、嫉恶如仇,始终坚定站在日本警方与民众立场上,多次在公共场合呼吁抵制黑恶势力……这样的人,不该轻易在组织的枪口下死去。
自然,没有议员会在公共场合置身于保镖的视野之外,这一点他无比清楚。但莱伊,或说组织的能力同样不容小觑。从最初接到暗杀古川的任务时起,诸伏景光便收到线人“务必保障议员安全”的命令,因此,他甘愿冒着危险向外传递消息。
——编辑,发送。
拇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几乎应声响起的是铁门吱呀的声音。
“……莱伊。”他缓缓回过头去,门框的阴影下,那位同僚的轮廓熟悉而陌生。莹绿的目光赤裸裸,的仿佛能洞察人心。
“你做了错误的决定,苏格兰。”
□□的枪管里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响声,诸伏景光合眼喟叹一声,将那部与线人联系的手机关上,放进前胸口袋。他嗅到近在咫尺的火药味,在枪口的威胁下缓缓抬起双手。
“我想,我还有辩驳的机会?”他扯开嘴角,露出了平静、且满足的微笑,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他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黑白分明,各司其职,风清气正——古川议员曾在她的竞选演讲上,这样描述她的理想国。
而他们,手握樱花徽章起过誓的人,每一个都正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倘若为这样一名致力于带来正义的高尚人士牺牲,对诸伏景光而言,或许也不是坏事罢……
——啊啊,唯一让他感到抱歉的,只剩某个从小爱哭的小孩了,希望降谷不要怨他才好。
握枪的手很稳,此刻赤井秀一的心中却不无震动。从前相处中的种种疑虑仿佛被串成了线,不论是异于常人的体贴、超乎寻常的谨慎、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训练的痕迹在一个人身上的惯性是很难被抹消的,尤其在相同处境的赤井秀一眼中,“苏格兰”这一个体身上的种种异常——连带安全屋内、面对警方时微乎其微的非常反应,似乎都有了解释。
“啊,其实……”
在一室凝重里,他反倒弯起了唇角。赤井秀一的拇指松松搭在保险栓上,僵持的动作随时间流逝,反倒逐渐松弛下来。
“事实上……”
他尚未措辞好语言,却听一阵猛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他的话。
“波本,喂——慢点!”
久川埴差一步跟着安室透身后,怎样跑都追不上他。自刚才起波本就疯了似的排查起附近的高层建筑,不知在急些什么。他自己倒是身体素质惊人,根本没有什么,高频的上下楼可着实把久川埴累得够呛。
该死,这人配速离谱到夸张,根本不是一届弱鸡后勤人员能比得过的!
愤愤地目送其人的身影远去,久川埴叉着腰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前方建筑物内传来一声锐利的枪响,陡然一惊,不得不继续迈开腿往前跑去。
“波本,怎么……?”
他好容易扶着门槛站稳,立即感到眼前僵硬紧张的气氛,鹌鹑似的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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