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体验很堪忧,但风险上很安全。
……对不起对不起啊。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向谁道歉,久川埴就是这样容易感到愧疚的性格——愧疚,但绝不改变。
他想起曾经在飞机上的惊鸿一瞥,工藤新一的确是天生主角的人物,浑身散发着闪亮亮的人格魅力,自信推理的时候尤其。
因此他一面感到惭愧,一面又无可遏制地希望亲眼见证,那是对少年侦探而言无可争议的惨案,却是身为漫画粉丝难能一见的盛会——而琴酒的任务正好给了他机会,所以久川埴,他去了。
威胁勒索的事组织办过不少,这回大约是因为涉及金额巨大,才让琴酒稍稍重视。
久川埴在他手下的几天,彻底领会了这位堪称夸张的控制欲,各阶段操作都要求字斟句酌、屡屡汇报。从整理违法证据,至发送匿名线报,好容易挨到真正实行勒索的那天,久川埴说什么也不愿意亲临现场了。
所以,他被安排到这里。
午后,热带乐园。
在伫立于乐园中心的招牌景观,超高的观景车上,久川埴能够俯瞰全局。他看见黑衣高帽的□□男子,也看到青春逼人的男女发小,游乐园里人来人往欢声雷动,命运之轮正是在此般无人所察的时刻中缓缓转动,像他所乘的这架摩天轮般升起又落下,最顺心遂意的刹那往往恰好迎来转折。
至少对工藤新一是如此。
做主角的人物常常不能获得太过顺心,因为漫画家会竭尽所能在他成功之途上增设阻碍,写出一波三折的故事。
与之相对,主角命的特质也不会让他生得太过倒霉,那可就没故事编了。
所以,工藤新一在与青梅竹马的姑娘约会途中,一定会发生什么叫他们双向的感情发展戛然而止,类似遭读者们大呼没趣的“剧情杀”,在此处可能是一桩突然而至的案件、鬼鬼祟祟的不法分子……或者,一次失败的尾随。
时至今日,久川埴依然很佩服工藤新一敢于跟踪琴酒的勇气。在外见到浑身杀气腾腾的杀马特冷面男后,第一反应的行动竟然是独自侦查,除了爆棚的正义感根本无从解释。
——不过,能在试验版A药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死亡率下生存下来,还能触发“缩身变小”状态的超隐藏级特效,工藤新一怕不是一辈子的欧气都用在这上了。
难怪非酋。
久川埴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忍住蠢蠢欲动的心情,在闭馆后小心前往记忆中的角落寻找某变小名侦探的身体。
找到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久川埴对自己的别扭很有自知之明,刻在基因里的职业本能注定了他必定会心软,对组织本源的恐惧又始终遏制他做出多余的诊治。
他看上去实在难受得紧。APTX的药效久川埴也亲身体会过,绵延不绝的高烧会让头脑宛如被地狱的烈焰炙烤着,他此生不想体验第二次。
但即便如此,世上也还有情愿忍受着反复变小的痛苦,也要反复服下解药的人啊……
坚强,又无畏的小小勇士,这才是足以颠覆组织的新生力量嘛。久川埴不无讽刺地想——看那些FBI和CIA,卧底这么些年到底有啥用!
当然,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是转移注意的胡思乱想。漫画之法不可变,为祸人间的恶龙一定要等到命定骑士的到来才会溃败,整个世界都是基于这样的规则运行的。
而久川埴,他也是既定命运的一部分。
工藤新一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身体就像被巨锤重重拷打过一般,哪哪都痛。他下意识扶住额头,很快察觉到一些不对劲——身旁游乐园的巡逻人员关切地打着手电,正在小心问他:
“小朋友,小朋友?你的家人呢?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小朋友?工藤新一内心大惊,一低头看见幼童大葱般白皙水润的十指,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大叫:“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好像生病了呀。”
巡逻员体贴地摸了摸他的提问,好心提议道:“在躺椅上睡觉,是会感冒的哦。叫警察叔叔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好?”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不不,不好!”
他跳下凳子要走,猛然意识到他昏迷的地方本不在这里,昏迷前身上穿的衣物也没这样保暖,随动作掉下的是额头上不知谁为他贴上的退烧贴。而后,名侦探紧接着想起自己昏迷的原因。
“不对!你们要立刻联系警察,刚刚有坏人在这里交易,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唔唔唔!”
“好好。”
对方似乎在应付儿童的问题上很熟练,带着宠溺意味地敷衍他,“哥哥现在就去联系警察叔叔来抓坏人,好不好?”
工藤新一:“……”
他急急地原地转悠几圈,连变小的身体都不曾细想,满心只想逮捕危险的凶犯。
皮套下,久川埴心情十分复杂地又感叹起主角的正义感,委婉又刻意地提醒他。
“——小朋友。”他着重强调这个称呼,“还记得你家长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可以联系人来接你。”
名侦探思维果然转得很快,飞速理解了此时此刻眼下的危机:那两个邪恶的黑衣人如果折返,一但发现预计杀死的对象还生龙活虎……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变小的名侦探一骨碌蹦了起来,矫健地挣脱了久川埴的牵制,带着浑身累赘似的衣物就往外跑,直到跑出乐园大门也没受到任何阻碍。
因为久川埴熟读漫画的每一段剧情,贴心为他提前清了场,因此工藤新一几乎是顺顺利利逃回米花町2丁目21番地,又在家门口偶遇半夜归家的博士,然后的事,漫画粉丝之一的久川埴背也能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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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久川埴嘀咕了一句,心情不错地扯下头套,将热带乐园还给原来排班巡逻的先生。
感谢黑夜的隐蔽,他首次独立进行的伪装首秀还算顺利,哪怕由千年魔女来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久川埴愉快地掏出一个小本子来,它被很珍惜地保存着,连折角都没有。他很熟练地翻过前半本记得满满的条款,一直找到中间的某几行——那里因为反复的摩挲,连字迹都模糊不少。
有一行文字写着:【和偶像来一场面对面交流】
童年偶像也是偶像嘛,久川埴暗暗说服自己,隔着两层身份的交流也是交流。他默默回想起刚刚穿着大人衣服狼狈跑走的小小身影,不由得发笑,在那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批注上:
【已完成】
然后,在它的上一条,久川埴望着那极其简短、对他而言却异常苛刻的要求,再次陷入沉思。
【与父母见面】
列举出这一愿望清单的制作者,如此不负责任地写道。
第40章 久志爱美
“所以、说!”工藤新一——现在已经化身江户川柯南的小学生侦探,对着他高中时的青梅浮夸地招手,
“关于兰姐姐刚才说的,穿黑色的高高大大的男人,是在哪里见到的嘛!”
“……诶?”毛利兰疑惑地偏了偏头,“我有说过这话吗?”
“就是刚才,和圆子——圆子姐姐在电话里提到的,‘黑色’的男人啊!身高一米九零,体重七十公斤……什么什么的。”
“好坏哦柯南,怎么能随便偷听别人打电话呢?”毛利兰俯下身点点他的鼻子,难能一见的视角让工藤瞬间红了脸。
“不是‘黑色’的男人,是布莱克啊。布莱克·亨利,最近来东京湾参加游轮首映的好莱坞演员——听说还要很多有名的名人会去呢,好比翻唱了日本地区主题曲的久志女士……”
“啊、哦。”名侦探一下冷静下来,兴致缺缺地听青梅竹马兴奋地吹嘘起那叫做“布莱克”的男演员,以及他的首映礼。
“……还有洋子小姐,听说她也会作为特邀嘉宾上船呢——啊!我真的好羡慕哦,柯南,如果我们也能拿到船票就好了!”
“哈哈、首映后去电影院看也很好啦。”
确认此事与那个组织无关的柯南,几乎立刻对电影这个话题失去兴趣,然而毛利兰兴致勃勃地又单方面聊了些相关的花边新闻,忽而察觉不对。
房间里的某人,居然听到洋子小姐的名字后,还能表现得如此平静……
“哼,哼。”毛利小五郎坐在转椅后头,潇洒——自以为的——带着些隐藏得不是很好的得意转过身来,
“来看看这是什么,兰。”
他像挥舞钞票一般,将一小叠票据扔在桌面上,毛利兰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惊讶地道:
“这不是布莱克‘冰山之约’游轮首映的邀请函吗!?你从哪里搞到的,爸爸?”
“这些都是不重要。”毛利小五郎吹了吹刘海,给自己点了根烟,“身为洋子小姐的粉丝,弄到几张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我是赫赫有名的名侦探,‘沉睡小五郎’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柯南:……
他一言难尽地看兰为了几张纸票而欢欣雀跃,很不甘心地抢回话题:
“不过就是个爱情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嘛。”
“……也是哦。”兰低下头来,温柔地说,“柯南这个年纪还不关注演艺圈吧。久志女士以前可是超——有名气的女歌手哦,火了有快十年了吧,近些年倒是很少开嗓了,所以这次难得出演电影主题曲,大家都超期待的呢。”
柯南“唔唔唔”应了几声,忽然想了起来:“不就是那个结婚退隐以后,不出几年又离婚复出的女人嘛!”
“啊,好像依稀是有这回事情。”毛利兰眨眨眼睛,
“……等等,那至少是十几年前的新闻了吧,柯南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因为他有个总爱把桃色八卦当睡前故事讲的老妈啊,有希子私下里和那位叫“久志”的阿姨也略有几次往来,经常一起吐槽老公呢……柯南默默斜眼。
“因为、因为阿笠博士最近在看的电视节目啦!收录了有很多老明星年轻时的访谈内容哦……”变小的名侦探天真地挠着脑袋。
“阿笠博士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小孩子看这些东西呢。”小兰不疑有他,随口抱怨道。
于是轮船首映的行程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两天后,柯南牵着兰姐姐的手出现在“冰山之约”现场,沉浸在复杂心绪中的久川埴见到他们,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他傻傻愣在原地,被哪个好心的侍应生提醒了,才神游似的去找口袋里的邀请函。然而一瞬的注视已经足以让小侦探注意到他,一面之缘在前,工藤新一或许已经认出久川埴来,碍于变小的身份才无法指认。
“哇啊!好漂亮的邀请函诶!”
看吧,果然。
久川埴不太想过早和主角团打上交道,但真到了被“柯南”天真无邪地搭讪的这天,还是不由自主感到受惊——拜托,那是多少人的童年男神诶!
“哎呀呀呀。”
他几乎不反抗地任由请帖被夺了去,很配合地故作惊讶,退后几步,果然听见某个女孩带着歉意的声音:
“真是抱歉,先生——柯南!怎么可以这样呢!”
“是啊是啊小孩子就是喜欢胡闹,哈哈……”
紧接着的毛利小五郎随手一拳,柯南捂住脑门,他脸上因痛而扭曲的苦涩表情很大程度上愉悦了久川埴的心情,他好心地出声解围:
“没事啦,小孩子有活力是好事,对吧?”
他笑眯眯地从柯南手中拿回邀请函,一点没错过小侦探疑惑且警觉的目光。
……啊,不过,被怀疑是理所当然的吧。久川埴努力压下一点微妙的失落,因为,邀请函上写的名字可是——
久川 埴。
青田埴七岁离家后为自己所起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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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在正午洒满阳光的金色草地上看见穿着病号服的老人,蹒跚地散步和晒太阳,也曾亲身体会金碧辉煌的挑高顶厅里人头攒动、华彩异常,两个场景交替组成童年中最美好的那部分,于他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就像现在这样。
久川埴在名流交织的游轮上,一时觉得恍惚。他的视线追随着首映礼上格外瞩目的三人组,在这种场合,小小名侦探的注意很快被其他的人事吸引了,宴会上的秘密简直数不胜数——比如日语说得磕磕绊绊的布莱克,在他身边一脸木然的主持,或者笑眯眯大腹便便的投资方……
所以,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久川埴想,虽然操心的某琴酒八成会要求封口,但只要不让他知道,那就没事……的吧。
他垂下眼睑,发觉自己又给谁添了麻烦,却又只敢心底里道歉。
重申,久川埴是个胆小的家伙,从来没变过。他大约还是那个会被母亲脸上的血妆吓哭的孩子,就连好不容易想鼓起勇气见她一面,也只敢采取如此迂回、小心翼翼地方式。
母亲,他想。
母亲,一个早已在生命中淡去了痕迹的词,为他一己私心又再被提起……啊啊,谁知道女人是否还愿意见他呢。
即便作为十几年未见的便宜儿子,久川埴依然对她的果决性格印象深刻,那是在青田诚一郎提出离婚后的第二天,就能毅然决然将一切搬离的女人,丈夫与子女的羁绊对她而言都能轻易抛下,像一只无所牵挂的飞鸟。
爱得热烈,走得断然。如果久川埴能从她这里遗传哪怕一分个性,或许就不会生得如此优柔寡断,以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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