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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简单的刺客不像是会说假话的。
Erastos在拉博斯南岸的河沟地被追杀的事情，写在了他给叶麓的那封信里。“也许，”我躲在门后面，看着台阶下疯狂生长的野草，“Erastos是自杀的。他为了不被读取记忆，为了让Dorkas的姓名、样貌和所在地永远成为秘密，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人类可以和骑士生子这件事，教堂没有了最后的证据，便不会再纠缠。
“人类会为自己的子女做这些吗？”Theophilus问。
“父爱足够强大。”
“没有人逼迫他？”
“没有人逼迫他……或者，”我看着里面的精神骑士，“一切都在逼迫他。”
Theophilus低着头，思索许久，轻声说：“我会让Mariana派人善后，制造一个Erastos被杀死的幻境迷惑他们。”我们都希望，这件事情会这样结束，Dorkas会在人类世界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但，她终究不是人类。
我们回了一趟贫民窟的公寓，Erastos最后的家，七零八落摆放着一些杂物。他是个很不错的工匠，Theophilus捡起一块磨刀石，小巧精致。“我没想过你们会回到这里来。”
“Luk？”我回身，叶麓带了一捧白色的菊花站在门口。
“在我的文化里，今天是他离开的第七个七天，也是他的灵魂在这世上最后停留的日子，”叶麓将那捧花插入笔筒，这里的确没有一个像样的花瓶，“教堂的通缉令取消了，我猜，你们出了力。”
我点点头，Theophilus还是一副警惕的眼神。
“为什么你会认定我出卖Erastos？”叶麓看向他。
“你痛恨你的原生家庭，也痛恨父亲这个角色。我在外面搜索过你的名字——我猜你的父亲因为工作忽略了家庭，导致母亲出轨和家暴。而为了面子和财产，他们不肯离婚，貌合神离的婚姻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不，多了解一下东亚人吧，”叶麓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们的家庭闹剧从来没有狗血，疏远也只是因为每天的言行举止。被时间磨灭的吸引力，容忍终究会到达极限……像是蜜蜂蜇人，伤口很小但是很痛。”
“那些钱……”
“议会的确在资助。我们不拿，别人也会拿，为什么要装高尚？”
我想，Theophilus是打算道歉的，但他太别扭了，始终没能开口——得了，一会儿还得我替他去做这件事，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而他最终将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声音轻了许多：“所以你知道。”
“嗯，”叶麓拿起掉落在地的书，是很破旧的《霍比特人》，我猜甚至可能是第一版，“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就清楚他自杀的原因。Dorkas的秘密只有核心成员知道，他牺牲的真相，可能要等很久之后才能解密。”
“为什么不直接说，他是被人刺杀的？”我问，“就像日本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里做的那样，找个借口。也许会激发大家对刀锋的憎恶，团结民心之类的？”
“那不像是我会做的事。”她把书递给Theophilus，后者接过来，翻开第一页，沉默不言阅读着。“之前你们说想要在自由小镇有个席位，”叶麓看Theophilus没有兴趣搭茬，转身看我，“而我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里？”
“外面。”
的确。如果我看到了Erastos做的那些事，我也会去拥抱我的父母，只是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我不太想留下，究其原因，也许只是因为太过寡淡。Theophilus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尤其是他知道这个小镇只是解放联盟的保育院。
“信，”Theophilus忽然出声，“我要看Erastos的信！”
他找到了真正的算数骑士。
Erastos在回到拉博斯之前，成功寻找到了隐居在荒漠城深山里的算数骑士，后者已经进入耄耋之年——当然，按照骑士年龄来算，可能至少四位数了——并带回了一组数据。Erastos将信息藏在了那三封信里，用的密码便是《霍比特人》这本书，Dorkas最喜欢的童书。
“计算暗之门时间地点的公式，”Theophilus兴奋地在草稿纸上飞速书写，太阳已经落山，窗前的树木影子被拉得很长，“准确到日期，地点误差不超过两公里……下一次是在高塔，我们得去高塔！”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叶麓有些忧心忡忡，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听说解开密码特地来看一眼，“《预言书》里面提到，光之门与暗之门交错重合的那一天，大陆的格局将被改写。”
Theophilus敷衍地点头：“但是那一篇章里还提到了，格局改写的前提是死神再临并向死者复仇——一听就是那些使徒编出来骗人的，你怎么向死者复仇，挖出来洒进海里吗？”
我怕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刀锋会信……他们知道暗之门会在高塔开启，而且，一个月后将会有件大事发生。”
“下议院补进，”Theophilus替我说出了那个名词，“全大陆范围内的契约搭档都可以报名，以决斗为主的选拔将持续到年底，也就是暗之门开启的时刻。”刀锋组织的骑士都倔强不会签订契约，但他们可以支持或者哄骗某些人替他们做事。
离开自由小镇的时候，Shadrack来送行，他会成为暂时的镇长。
“带着这些蜻蜓饼干在路上吃吧。”
“哦，好的，”我接过了它们，看着远处升起的冉冉炊烟，“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希望你们进入议会之后，能提议让自由骑士多点自由。”
这个提议放在几个月前，说出来只会收获一些嘲讽和白眼，而现在则会有人抓着你的领子问你是不是刀锋的支持者，所谓的自由就是虐杀人类。
这是一场没有规则的猎巫，我们刚刚来到高塔，就看见一家三口被赶出自己的商铺，因为他们养了一只宠物乌鸦——在人类世界买的，他们甚至拿出了收据，依然被当做是崇拜邪神。始作俑者又被人抓住批斗，说他们小题大做——像是陷入了某种轮回与必须自证的陷阱。
这里和我们上次来差不多，像是伦敦或者纽约，有精英阶层的有钱人也有沉沦毒品的流浪汉，现在多了满街都是维持秩序的红袍骑士，但这抵挡不了那些想要一跃而上的人的热情——高塔议会是整片大陆的立法机构，当然，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同样是行政、执法和监督机构。唯一互相牵制的就是上议院和下议院了，以及暗中制定最终规则的教堂。
议会是《高塔篇》中由神引导人类和骑士共同设定的，人类提出了自己世界中的先例，骑士们增添了许多条款，最终到了今日的三百页宪章。简单来说，下议院和上议院都可以提案，下议院提出的，上议院必须进行讨论，获得十票则执行，五票则下议院继续修改，重新提案，不足五票则不予通过，并且三年内不许再提。上议院提出的，下议院投票表决，最初规定是三分之二，后来弃权的人太多，改成了支持票高于反对票即可。若没有通过，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投票赞同，上议院就可以无限次重复提议，直到把那些议员们搞烦。
Theophilus指着马车窗外临街的大型庄园，说道：“这里几乎一天开六个会议，然而平均解决一件事需要花费三个半月。”
“请告诉我他们不会花纳税人的钱。”
“当然不，他们早就足够富有了。”
第62章 62
《契约书·高塔篇》6:8
埃德瓦尔多来到神面前，请求神的裁决。神说：“若一人无法判断，便交由多人来判断；若多人无法判断，便交由所有的人来判断。”埃德瓦尔多回到高塔，宣布他将建立议会。
去往城郊骑士训练营的路上，Theophilus还在给我解释这个世界的权利构成，我试图删掉所有带有批判性的词语和句子。
上议院，便是Tobias和Ian这样的城主和人类伯爵，七个城镇一共十四位。获得席位只有一个方法，挑战城主——当然，也可以杀掉他们的人类，然后色诱城主成功上位，并不推荐。
我一直疑惑人类有什么威慑力能够在这个世界、这种制度下成为上位种族。大约是契约书和信仰，以及我们贪婪的阴谋吧。
下议院则是任何有能力的骑士和他们的人类契约搭档，他们会共同投票。选举规则十分复杂，因为经常变换——那些提议要换的人都会保证自己坐久一点这个位置。
每三年都会有一次大补选，又或者叫换届。第三年的秋天，所主导的提案通过的议员可以选择是否继续连任——之前需要上议院的批准，但担心结党营私，这条被取消掉了。每对搭档最多连任三界，而骑士必须要等到陪同的人类搭档离开后三十年，才能和新的搭档参选——据说有人要改成十年，因为现在骑士的平均寿命开始缩短。通常，三百多个席位会空下来一百个，而补选的决斗将持续三四个月，甚至还有死亡指标。
三年之内也会出现很多意外。死亡、伤病、契约终结、离开骑士世界太久都会导致议会席位的空缺；如果在决斗中连续失败五次，同样会被驱逐出下议院；违背三百六十七条守则中的任何一项，也会被驱逐并且治罪——这些空置的席位，每年年底都会通过小规模的补选添满。我们要参加的便是这个，今年的空闲席位有十个，也就是五对搭档。
而补选报名的条件很简单——一年以上的契约，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处罚，以及在三圣塔有过十次以上的胜利。补选决斗被淘汰失败后，三年内不能参加任何补选。为了防止有骑士故意刷经验，所以补选期间的决斗都没有任何奖励。
是的，我们要参选下议院，在Theophilus只有两个技能的情况下。
目的当然是为了阻止刀锋组织了，但我觉得他可能对政坛也跃跃欲试……我为什么要在斯旺西的时候允许他看《是，大臣》？又或者他只是不满Tobias最近在阿罗搞的一系列新政策，比如快速相亲。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决斗里丢了面子的话，Tobias可能真的会考虑换掉你。”
“别傻了，人类。我们可是特权阶层，有多少丑闻都会活得很自在，而且人们善于遗忘。”
“你已经好久没有参与决斗了……”
“这里距离圣西别安骑士疗养院只有十五分钟，距离人类医院也只有十七分钟，”他用胳膊肘戳我的肚子，“藏好你的腿，我有预感，我们距离这个世界最深的秘密越来越近了。关于创世，关于神，关于《契约书》！”
很好，我就知道他参选议会是为了推翻统治阶级。
“你有几分把握，刀锋会派人前来？”
“死神再临。”
这四个字，翻遍现存所有的《契约书》注解都不会找到任何的详细资料，除非我们闯进斯科塔姆的书城，干掉几个苦行僧去看被封禁的资料。教堂断然不会让这种无稽之谈出现在日常讨论中，就连讲述《预言书》的时候，也会模糊掉那个故事。
死神，便是死亡骑士阿兹瑞尔。他的离开在《契约书》中仅仅是驱逐，但因为后续没有继续提及，普遍认为他在离开族群之后便被恶灵袭击，然后死在了荒郊野外。这是神对他的惩罚，也是对其他骑士的警告。
那他犯了什么错呢？用Theophilus的话说，就是意见太多了点。哪个老板愿意被员工说三道四，而这个员工不仅能干，而且在其他员工那儿还挺有人气呢？不过，更直接的原因，是阿兹瑞尔厌恶人类，曾经试图毁掉光之门，并扬言杀掉所有被西别安庇护的人类，来维护这片大陆的纯洁。
死神再临的意思，就是阿兹瑞尔会重新降世——耶稣也是从玛利亚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么，会有个人类女性生下阿兹瑞尔吗？我要是教堂，就学埃及的国王，把所有的火骑士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下车，人类——”Theophilus打断我的胡思乱想，但距离骑士训练场还有至少半里地——哦，天哪，排队报名的人已经从大门口排到了河边，周围还有趁机售卖武器和热狗棒的。
卖薯条、咖啡和甜甜圈的自然引起不了太多注意，但我看到几个拿着笔记本在队伍附近徘徊的人，尤其是他们正在装作不经意地观察。“地下赌盘，”Theophilus咬着冰淇淋，“初选开始时就会有赌场开盘下注，每一轮的赌资都会翻倍。”
“那边那个呢？穿黑色风衣的。”
“哦……某个老贵族吧，你们人类喜欢积攒财富给自己的生物学后代。不过在这片大陆生孩子很危险，而且有钱小孩叛逆又打不过人家，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并没有真的能够一手遮天的大财团。但做议会成员的幕后推手，”Theophilus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家伙，撇下嘴，“他们有钱赚。”
我吃掉了两个热狗和三块曲奇之后，终于看到了签到处的桌子，在训练营大开的铁门中间，能看到后面广阔的校场和城堡一样的休憩区。
“姓名、年龄、出生地，都写在这儿，”负责签到的是个下巴快要顶到天上去的家伙，也许他也就只能在这个时候耀武扬威一会儿，“我们会从各个城镇的三圣塔调取你们的决斗记录。之前和之后的决斗中，任何违背骑士精神的行为都会导致你们的资格被永久取消，听懂了没？”
每座城都会有骑士训练营，新签约的搭档可以免费获得训练教学机会来磨合，想要快速积累经验进阶的也可以自费参与训练。在当地教堂获得了新的技能，骑士还可以免费收获三十个课时的专业督导。不过高塔的训练营算得上臭名昭著，原因很简单，建立最早所以设施最烂，而那些议会成员早就有自己的私人训练场了，根本不会花钱修葺这里。本来议员补选是要在三圣塔的第一塔举行的，但是刚刚红袍骑士查出，有人在那做了些手脚方便作弊，所以临时改到了这个鬼地方。
像是哈利波特里面的学校，城堡内部歪七扭八还没有多少照明，泛着古旧和消毒水的气息。休息室在二楼，二十多间卧房要留宿几百人，再宽敞也显得拥挤。“我们得找个地方先住下，”我看着其中一间卧房，里面摆满了上下铺甚至还有吊床，“他们没有给骑士安排铺位——S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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