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是,”Theophilus的脸上浮现出掌控一切的胜利,“但他认识真正的阿兹瑞尔。帮我个忙,Toby,把那边的野草点着,我有点冷。”
Tobias舔了下嘴唇,目光落在距离我们不到两米远的拿丛矮草上:“它在这么干旱的环境里长这么旺盛,挺不容易的,为什么要烧这个。穿我的衣服……”说着他就要脱下外套,被Theophilus按住了胳膊。“别这样,Teddy,这样对谁都不好。”
听这对话,Theophilus察觉了Tobias的秘密,而Tobias不想让他说出来……“哦,上帝啊,”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技能冷却期很长吗?”
“当然不是,人类,你在想什么,”Theophilus被我刺激到,果然脱口而出,“他根本不是火骑士,他展示出来的技能来自于另一个人——”我的骑士很快,或者说终于反应过来被我装傻骗到了,抿起嘴唇。
“Ian,”这个名字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Ian是火骑士。所以他喝了那杯酒才会不舒服,那里面有格莱奥斯草……”
“我当时就说,不要把那个小孩捡回家,”Ian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又或者他早就走了过来,只不过没有任何人注意,“看吧,他总会发现我们的秘密,还告诉了这个人类。”他依然是那样优雅,拄着一根上流社会的绅士手杖,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天啊,他不会要干掉我吧?我现在装失忆来得及吗?
Ian朝我这边走了一步,我立刻跟着后退一步,不小心被昏迷倒地的Zopyros绊了个踉跄,所有人都看向我,还掺杂着几分不解。“额,拜托,他恨人类好不好?”
“那你不会活着走出阿罗的棕榈林,”Ian叹了口气,“《契约书》或者刀锋信奉的《神辞》都不是最准确的描述。实际上,因为年代久远,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手里的剑还是我给你的。还有你的勃朗宁。”
这倒是没错,阿兹瑞尔可是死亡骑士,他想要我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嘿,Ian,你完全没必要承认。说自己是普通的火骑士就好……”Tobias以为自己很小声,但整个山谷都听到了。
“我不认为以你弟弟的智商,他猜不出来。”
“至少他的人类猜不出来。”
“嘿,我还在这儿呢……”被人贬低了智商当然不爽,但是Ian一回头看我,一股无名的压迫瞬间袭来,我后撤两步挪到Theophilus身边。“既然——我是说如果没问题的话,当然有问题也没关系——”
Tobias轻轻叹息,说道:“是的,Ian就是《契约书》中的阿兹瑞尔,他是火骑士而我不是,所有的决斗我都在假装使用技能——不要露出那个表情,我当然不是人类,哪有两百岁的人类。”
“不,我的意思是——天啊,《契约书》是真实的!”
“不完全,”Ian大概是怕再吓到我,放轻声音,“我残存的记忆里,没有暗之门。”
Theophilus问道:“你是怎么活过这么多年的,而且,为什么要伪装成人类?”
两个年长的骑士对视一眼,似乎是提前预演过这一天,已经排练过如何对Theophilus全盘托出。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我也在,或者,没有预料到Theophilus会真的找到一个愿意跟他签契约的人类。“我五十岁的时候遇到了他,那时我还不是红袍骑士。具体情节记不清了,但我们彼此十分信任,”Tobias说,“他沉睡了很多年后醒来,大片的记忆缺失,在我的帮助下适应了新的社会。”
“我是被人暗算,”Ian补充,“沉睡千年是对我的惩罚。”
“总之,我们等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给他合法的身份,在此之前他只能到处躲避教堂和议会。有一对拉丁美裔人类夫妻在阿罗产子,那个孩子夭折了——他是真正的Ian Owens。”
“你替代了他,”Theophilus忽然抖了下,也许是天冷,“那对夫妻怎么样了?”
“我给了他们一笔钱,立刻回到人类社会,现在应该已经去世了。Ian等了二十年,才去教堂登记为孤儿,这瞒过了使徒,大概因为没有先例。随后我跟他假意签订契约,挑战城主,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身份,”Tobias看了一眼Theophilus,“幸好,那时候Theophilus还小,没有察觉到我领回家的是个骑士。”
Theophilus撇撇嘴:“我该知道的!他怎么不会变老!”
“所以,你们都是自由骑士,”我还是收不住脸上的诧异,“教堂说使徒可以看出契约链接的!”
“的确可以,但要看出跟谁链接需要很复杂的手续,他们懒得做。而且他们只会检查骑士,Ian很安全,”Tobias说,“我是城主,而且有人类搭档,只是不在身边。”天啊,听起来好像是形婚,虽然没有那么可耻。
“希望你们能够保守这个秘密,”Ian用拐杖锤了下地面,“我并不想掀起什么风浪,也不打算理会这个刀锋组织的任何密谋。请让一切保持和之前一样的稀松平常,我可以获得你们的承诺吗?”
他这个架势,我要是说不可以,会直接被一颗火球砸进地壳吧?
“ 那么,”Theophilus忽然抬头,旁边燃烧殆尽的火光映照着他的眼眸,“无论你之前是谁,你现在只是Ian,这就够了,是吗?”
“是的。”
“我答应你,”Theophilus说,“我的人类也会答应你。”
第79章 79
《契约书·预言书》20:4
火焰从黑暗中归来,向他宿命纠缠的已逝之人寻求复仇,并获得本该属于他的荣誉。已逝之人将火焰奉还,并与长久的嘶鸣离开。
“先离开这里吧。别管什么补选了,”Tobias将地上的Zopyros拽起来,用胳膊夹住,“他喝了不知道什么东西,Teddy也是,必须现在去诊所。”
“我们怎么走?”这里好像是无人区啊,马就算能进来也找不到饲料或者水源,更何况我们这么多人,“额,你们怎么过来的?”
“啊,”Theophilus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的元素是这个。”我还是不懂,却看Tobias吹了声口哨,远处传来呼啸的风声,一个庞然黑影迅速袭来,最终落在距离我们十多米远的地方,震起一地的灰尘。
一只龙。
“Tiny!”我认出了它,它也显然认出了我,欢快地咕噜着,像是跟它一起长大的那几只小猫,“你是龙骑士!”
Tiny趁夜色将我们带到了格里高利山谷的入口处,补选委员会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踏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来到停驻着马车的湖泊旁边,我终于有机会洗掉一身的疲惫。Beatrix和Rita带着Zopyros乘坐一辆马车朝着荒漠城的方向驶去,他的伤势更重,无法坚持回到阿罗。
至于Theophilus——天啊,他为什么发病这么快,刚才还在一边喝水一边质疑Ian是不是做了激光去纹身的手术,紧接着一头栽倒。“我忘了他身体和普通骑士不一样,”Tobias扶着他肩膀,帮我一起把他搀扶到马车上,“我们绕道去河景城,避免刀锋组织发现祭坛周围的尸体,派人来追。”
“不——要——”Theophilus迷迷糊糊发表对河景城主的厌恶,随后一转身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直接将我从马车的椅子上拽了下去。我想要起身,但他整个人趴在我的胸口,像是沉重的沙袋。
Ian关上车门,坐到我之前的位置上,和对面的Tobias对视一眼,随即说道:“我建议你就这样坐着吧,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路程。”
几个小时——这群能够自我恢复的骑士到底知不知道人类的生理学极限!我现在坐在地上倚靠着车厢的边缘,被两边的椅子夹住,还要负责给Theophilus当沙发,怎么可能坚持几个小时!
但我不敢发火,毕竟,Ian可是死亡骑士……
“他们都没我聪明!”Theophilus晕晕乎乎地还在自言自语,字都连在一起,让我莫名联想到黏糊的棉花糖。“我要加入议会……干掉那些旧贵族,散户也能冲垮股票市场……干掉Tobias……”
“只是药物的原因。”我替他解释,试图推开却让他抱得更紧了,仿佛我就是下议院大厅里的那个大理石演讲台。Tobias捂着眼睛说没关系,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Theophilus嘟囔的内容跳来跳去,一个小时都没停下来,除了要水喝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了Ian他为什么没有纹身,他说他有,只不过和皮肤同样的颜色,凑近看才能看清。“想要仔细观察吗?”
“不了,谢谢——”他作势要弯腰,我疯狂摇头。
Ian无声笑着,Tobias小声责怪他吓唬我。
“他被门缝夹过脑袋……一场信息差造就的不可能获胜的游戏……炸鸡汉堡被称为三明治跟它不是来源于德国汉堡有直接的联系吗……”Theophilus混乱的头脑已经在讨论我完全听不懂的问题了,我也只能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祈祷他能换个姿势,让我完整的那条腿继续保持完整,“Johnny……回来。”
Johnny。
这个名字很少出现了,我抬头对上了Tobias的眼睛,立刻躲闪又对上Ian。
“John……”Theophilus的声音更加黏糊,小到如同嗡鸣,但这节车厢同样很小,我们听得清清楚楚,“我爱你。”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打断Theophilus在混沌时的掏心置腹,他若是清醒,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Theophilus还在叫着那个名字:“John,爱我,看我……在我身边……”
我的鼻头发酸,按在他后背的手指用力蜷缩着,抓紧他的衣服。我知道自己在出汗,又闷又热。
“带我穿过光之门,”他好像要哭了,“不要丢下我自己。”
他的倾诉变成了无言的啜泣,我曾经在伦敦郊外的桥下见过他脆弱的一面,也是因为感情——骑士最不需要的东西,Theophilus走不出去的牢笼。Tobias轻声说道:“也许,这是个好时机,事情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你该回应他。”
“他说的不是我。” 那个人在签订契约的前一刻独自走入光之门,在他们约定的回家之日结束自己的生命。
“John,”Tobias叫我的名字,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又这么真切,“我们的记忆没有那么好。”
“我……”
“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办?”Tobias问。
“我在人类世界调查过你,”Ian同样参与进来,我当然知道他查过,第一次见面就用私密的信息震撼我,“你并不介意同样的生理性别。更准确地说,你不介意种族、年龄甚至任何特征。”
我不知道当今社会该如何给我贴标签,但这无关紧要。
我不确定Theophilus说的是谁,我只希望不是我。
“所以,我弟弟哪里不好吗?”Tobias的语气里有一丝伤心,Ian同样用手杖轻轻敲击地面,直勾勾看着我,仿佛我说不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他就会像《契约书》一样对我这个人类大开杀戒。
我只能舔下干涸嘴唇,努力措辞:“不,他很好,他聪明、勇敢,会做一些出格但是很可爱的事情。但……他只是不想丢掉冒险的伙伴,陪着他做天马行空的越界的事,还会称赞他那些惹怒别人的疯狂举动。”
Tobias皱眉:“你不喜欢这么做?”
“不不不!我心甘情愿,这很棒,同样会满足我,我希望能长久陪伴他……”
“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不,恰恰如此,并不是,”我看向怀中已经睡过去的Theophilus,乱糟糟的黑发顶着我的脖颈,“我们是朋友,挚友。但爱情需要更多的吸引力,比如性冲动——我的意思是说,我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上帝啊,他还是个孩子,我会犯罪的——”
我的语速快到像是机关枪,Tobias赶紧摆手让我停下这个话题。
“抱歉冒犯,但你们不是人类,不会懂的,”我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医院大门,总算松了口气,这个尴尬的谈话会很快结束,而我们会默契地共同选择忘掉它曾经发生过,“就像你们,你们形影不离,但不是爱人。”
Ian耸耸肩膀看向Tobias,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但是,你们阻拦彼此寻找爱情,这是无法避免的。”
“对我来说,没什么要紧的。”
马车停在了这家医院的骑士就诊区,他要去处理一些病人隐私方面的事情,先一步下车,但在开门的时候忽然转身:“无论这份感情是什么名义,如果你对不起Theophilus,我会找到你。”
“额,好的,好。”这种威胁我听过太多次,但毕竟对方是死亡骑士,我还是出了身冷汗。
他离开之后,Tobias没有着急下车,而是等着Ian走进办公楼,才转身捏了下我的肩膀:“你说得对。我不是个好榜样……不是你的错。”我没有听懂,Tobias已经跳下了马车,给抬着担架过来的护工让路。
哦,天啊——在Theophilus被推进诊疗室的瞬间,我明白了Tobias的意思。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Theophilus只是个孩子,纵使他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人骑士和人类,他的心境依然只是个爱玩闹的小孩。我是个好脾气的保姆,给他收拾烂摊子,帮他摆脱那些被他惹毛的家伙,替他道歉。
这不是爱情。他长不大,我们之间有的,仅仅是我是他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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