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铮看周执和文燚猋的表情,觉得这个小伤或许和自己认知里的不太一样。然而不管前半句真实度究竟有多少,后半句倒是明显发自肺腑。夏铮深呼吸了两轮,重重地说:“行,回家说。”
“不过倒是没想到夏铮的精神力这么厚实。”应友鹿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这么扎实的精神力,白塔竟然舍得放你当公共向导。”
虽然战斗技巧几乎为零,但精神力的夯实是毋庸置疑的,尽管只是比试,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生死局,但他们打架向来不收着力。能滴水不漏地挡住应友鹿的精神暗示,可不是什么普通向导能做到的。然而,就夏铮的反应来看,他自己对此好像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认知。
“......是吗?”夏铮茫然地问道。
应友鹿:......
应友鹿和周执对视了一眼,问夏铮:“你在向导院没和别的向导比试过吗?”
“有过一次,好像是在哨兵院和向导院的联谊校场上,”夏铮努力思索着当初那场的结果:“我赢了两场,八进四的时候睡过了......”
夏铮回忆起前因后果,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对,那次被系主任骂很惨,差点给我记大过!”
文燚猋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看向夏铮的眼神中瞬间升起一些敬意。沈披星自觉没资格评价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没忍住:“还有这种事吗.......”
夏铮幽幽地瞥了沈披星一眼,说不出确切的意思,但出于哨兵的某种本能,他反应迅速地接道:“也挺好的。”
第13章
回家之后,夏铮终于问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应友鹿很厉害吗?”
夏铮自己都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弱智,毕竟首席哨兵手下的人,用膝盖想也不会弱到哪里去。沈披星也没有嘲笑他,用类似于卖场的调料包今天买二送一的语气告诉夏铮:“她当初是以西华地区向导院第二名进的军方,而且和周执配合得很好,他俩结合以后,彼此提升都挺大的。”
最早的鲸小队六人中,沈披星和文燚猋没有自己的向导,姜姝妤和周执只是“搭档”,严格来说,正儿八经的哨向伴侣只有周执和应友鹿一对。永久性的连结对双方的增益是那种一天就会散开的精神连结所远远不能比的,因此在内部曾经的内部乱斗中,周执和应友鹿两个人面对沈披星也是有过两分赢面的。
“我们当初是完完全全的大乱斗那种,一般都会先搞定最好欺负的……”
“懂了,”夏铮了然地点头:“火狗。”
郑宓去世以后沈披星和姜姝妤结成了搭档,而现在,沈披星身边的向导变成了夏铮。
“而且燚猋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曾经动过先把友鹿弄出局的念头。那次他差点被周执打断腿不说,后来每次练手,周执也总喜欢揪着他打。”沈披星又解释道。
然而今天这场并不能算是混战,周执和文燚猋两人联手,却没能在沈披星手下坚持过十分钟。尽管不是以命相搏的状态,沈披星今天的状态也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
夏铮或许没有概念,但沈披星却一下就明白了应友鹿的惊讶意味着什么。
一个能让应友鹿认可的向导,尽管战斗技巧还很青涩,但只要引导得当,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名相当优秀的向导。
沈披星看着夏铮,半开玩笑地说:“白塔要是知道你的真实水平,说不定就不会选你和我结合了。”
精神连结的另一端忽地传来了一阵自嘲的情绪,夏铮看着嘴角上扬,眼中却无笑意的沈披星,心中忽地有了些猜想。
首席哨兵就是一个国家的底气,教科书中明明白白写着首席哨兵越强,这个国家也就越强大。在夏铮的认知中,事实也确实如此。然而听沈披星的意思,白塔似乎没那么希望沈披星能更上一层楼。
夏铮把疑问埋在心里,漫不经心地说:“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还赚到了?”
沈披星摇摇头:“我对搭档向导的精神力其实没有什么要求,但是……”
“自保能力越高越好,这是好事。”沈披星说。
沈披星当然会尽他所能地保障夏铮的人身安全,但事实已经两次告诉他,哪怕他再厉害,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住谁。
沈披星和夏铮还在基础科的时候,沈披星就敢对夏铮许下有他在,没人敢动夏铮的承诺。现在的沈披星每次讲话都让夏铮下意识地不舒服。
夏铮忍下心中不快,心平气和地说:“反正我们也只是精神结合,万一哪天我真遇上危险也影响不到你。你不用把我的安全看得太重,我自己都没那么在意。”
“与其担心我,不如先看看现在的问题吧。就目前而言,有伤在身的是你不是我,沈元帅。”
沈披星心里还在想夏铮那句不在意,但夏铮已经换了话题,他也便有分寸地没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在散场之前,沈披星曾经找了个空档问周执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周执给出的意见是道歉,并且在态度诚恳这一点上加重语气强调了三遍。
沈披星原本是有在虚心学习的,直到周执给他举了个态度诚恳的例子:比如跪下。
倒不是觉得有损哨兵尊严,只是周执盯着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着最怂的话,简直让沈披星怀疑是应友鹿偷偷在给他下精神暗示。
沈披星鲸小队的一队之长,当下便发自肺腑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跪过?”
“当然没有,”周执诧异地看了沈披星一眼,语调有了些起伏:“我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和友鹿说的,怎么会需要道歉?”
“你不怕她担心吗?”
“我不说她才会担心啊,”周执难得有给沈披星上课的时候:“向导都很容易胡思乱想的,你不说,他们反而会自己想太多,你坦白一点,反而能让她们放心。而且那个时候友鹿会比平时还要温柔,我不开心了,她会哄我。”
沈披星:“......所以主要目的究竟是让她安心还是让她哄你?”
周执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两者都有吧。”
暂时按下“周执和应友鹿私底下竟然是这种相处模式”这个发现不提,目前更重要的则是和夏铮解释。但夏铮之前已经明确说过不想听沈披星道歉,沈披星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就听到夏铮问他:“你伤在哪儿?需要我帮忙吗?”
这是沈披星意料之外的反应,他回过神,确认般地看了一眼夏铮。虽然对方语气听着不那么客气,但眼神又不像是讽刺。而沈披星所以为会被揪着不放的点,夏铮全然没提。
沈披星取过药箱,在夏铮身旁坐下,也不矫情,动手解衬衫的扣子:“那就麻烦你了。”
沈披星伤在后背,大面积的烧伤都已经愈合,剩下一小部分皮肤仍然需要敷药膏。夏铮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看上去已经痊愈的部分,触感不似想象中的平滑,反而有种粗砺而紧皱的感觉。
“这里还会痛吗?”
“这里已经好全了。”沈披星老实巴交地答道。
夏铮哦了一声,蘸了些冰凉的无色凝胶,涂抹在还未痊愈的伤处:“意思是这里会痛。”
沈披星被套路了一把,明明没撒谎,却还是有种作弊被抓的心虚:“这里其实也不痛了,就是有点痒。”
那就是非常痒了,夏铮在沈披星身后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却更加仔细:“有点痒你还不叫我帮你调节一下触觉敏感度。”
“还没有到忍不下去的程度。”沈披星说完意识到不妥,夏铮已经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对,还能忍,所以沈元帅不需要向导。”
沈披星听夏铮半抱怨地小声嘟囔,没来由地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痒和痛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但能让人保持清醒,不是什么坏事。”
夏铮上一次帮人处理这种伤还是在向导院的实操课,多年没碰过,难免有点生疏,用的时间长了些,沈披星倒也没不耐烦。和沈披星全是茧子的手不同,夏铮的手光滑细腻,尽管蘸着凝胶,抚在后背上也明显不同于沈披星自己动手的触感,清凉中又带着痒痒的感觉。
只能说,夏铮的手的确比他那张嘴要温柔了许多。
就算夏铮已经完全脱离了“喜欢”的状态,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会偶尔跳出来彰显存在感,比如不敢长时间地看着沈披星。而现在机会难得,夏铮也在借着上药肆无忌惮打量沈披星。
尽管大大小小有不少伤疤,但背部的线条依旧充满流利的美感,肌肉也是实打实的紧致。夏铮不觉得沈披星的疤难看,甚至有种那些痕迹就应该出现在沈披星身上的奇怪想法。
随便让夏铮许一个心愿,夏铮大概率不会想到沈披星。但如果让他许三个心愿,多数情况下,其中会有一个是“沈披星平安快乐”。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愿望的实现度不是很高,沈披星这些年的生活显然和平安不太相关,快乐估计也没有多少。
但开心本来就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稀罕东西。夏铮不会因此而为沈披星抱不平,正如他不会死磕着追问沈披星他背上的烫伤是为何而来一样。
夏铮贴上隔断贴,顺手把沈披星的衬衫也拿了起来,替他披上了。动作先于大脑,做完了又觉得怪怪的,硬生生地清了清嗓子,问他:“要帮你梳理意识云吗?”
哨兵视力在此刻又一次发挥了作用,夏铮的表情变化被沈披星尽收眼底。沈披星甚至预见了他说不用以后夏铮佯装无所谓,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那我去睡觉了明天见的样子。
沈披星的意识云状态很好,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第14章
前几次见面的不好印象让文燚猋总是下意识把夏铮当成一个脾气不好还不努力的人,然而时间长了以后,文燚猋不得不承认自己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如应友鹿。事实上,只要夏铮答应了的事,他就会去尽力完成。回来之后两周不到的时间,夏铮体能上各方面的指标迅速提升,虽然没法和从军多年的老向导比,但已经比一开始好了太多。
沈披星没有为夏铮另找教练,而是就近拜托了队里的向导。应友鹿也没有丝毫保留,两个人一个肯教一个肯学,性格也合拍,短短十几天,周执吃味得不行,又不好对应友鹿发作,酸得精神向导都不顾身份地跑了出来,摇着尾巴暗示沈队长管好自己的向导。
沈披星一队之长的威严荡然无存,对周执老婆奴的认知再次刷新。
同样发现新大陆的也还有文燚猋。他看看面无表情的周执,再看看咬牙切齿的独角兽,大为震惊:“不是......以前友鹿和姝妤关系不是很亲密吗,难道你连姝妤的醋也要吃吗?”
周执已经有意识地不去看远处坐着休息的夏铮和应友鹿了,哨兵的听力偏偏又把两人的说笑听得一清二楚,几乎要咬碎一口后槽牙:“姝妤整颗心都挂在老郑身上,和夏铮情况能一样吗?”
文燚猋听着这话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下意识地看了眼沈披星,也没能从沈披星的表情中探出个究竟,只好一声不吭地拧开能量饮料的瓶盖,大口大口地往下灌。
“所以是真的吗?哨兵可以从十几层高的地方毫发无伤地跳下来,顺手劈开直径一米的百年老树吗?”
文燚猋猝不及防,能量饮料从鼻孔了喷了出来。沈披星和周执两人同时后跃,就连夏铮和应友鹿也听到了动静,狐疑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沈披星朝夏铮摆手示意没事,转头警告地瞥了眼文燚猋。
“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有误解很正常,你以前不也以为一个向导就能精神操控百十来个普通人吗?”
文燚猋有太多黑历史在沈披星他们手上,没等沈披星说完就差点向他跪下:“老大我错了,我没有嘲笑夏铮的意思,你能不提以前的事吗?看在我在我们队里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我留点面子吧。”
沈披星他们和夏铮应友鹿的那个距离,沈披星他们能听到应友鹿和夏铮的对话,而两位向导却听不清。夏铮毫不留恋地收回了目光,声音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些:“别管他们了。”
夏铮平日里总一副连沈披星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这回小声和应友鹿嘀嘀咕咕的,忽地就让沈披星有种回到了校园时代的错觉。沈披星恍惚了片刻,夏铮和应友鹿也起身往这边走来。
“沈披星,”夏铮喊住对方的名字,咬了咬下嘴唇,眼巴巴地看着他:“这周体测完,如果顺利的话,周六我想和阮宜一起吃个晚饭,会不合适吗?”
理论上,元帅秘书身份特殊,哪怕是节假日,也要跟在元帅左右。然而规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沈披星几乎没怎么考虑,直接说道:“没有紧急任务的话,你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或许是前面和应友鹿聊得开心,夏铮这回似乎自如了不少,沈披星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睛放光的瞬间,以及悄无声息地攥紧了的拳头。
“嗯……”夏铮努力让自己的开心表现得不那么明显,装模作样地问道:“那我回家的时候要给你带点什么吃的吗?”
沈披星一句不用到了嘴边,峰回路转地变成了“到时候再说吧”。
当然,就夏铮的表情来看,沈披星的答复是什么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阮宜是夏铮的向导院同学兼多年好友,应友鹿请认识不久但聊得来的新同事,夏铮的人际圈小而精,除了沈披星,每一个都能让夏铮足够上心。
沈披星无奈又好笑,盯夏铮的指标倒是盯得更紧。测试通过那天,沈披星替夏铮别上了秘书徽。两人在监督员的注视下握手敬礼走流程,拍证件照的时候夏铮笑得无比灿烂,连拍照的人都连夸他们感情好。
只是能去吃饭了而已。沈披星看着夏铮,哭笑不得地想。
然而夏铮最终还是没能吃上这顿饭。
军方的任务来得仓促,夏铮半梦半醒间被沈披星连哄带骗地拐上车,一觉睡醒后,人都已经不在首都。
夏铮花了一分半的时间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沈披星开口道歉之前说了声“明白了”,全程冷静而专业,看上去丝毫没有计划打乱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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