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三岁背诗,四岁习字,五岁便能熟读经典,六岁率朝官祭司,八岁在群臣前颂读奏表,十岁上朝接触政事,世人皆言太子聪慧,却不只孤下了多少功夫。
自三岁之时,母后便命孤寅时起,巳时睡,其余皇子在游马弋猎、打球听曲之时,孤在东宫跟随太傅学习,日日如此,寒来暑往,从未有过停歇。”
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储君,回过身时,眼底的黯然早已不复存在,眸光灼灼:
“你说,孤当不当谋求那个位置?若是不执著,如何对得起那些起早贪黑的日夜?”
注意到对方眼底的势在必得,许风亭不由得想到了十年后的剧情,他颇为忐忑地问:
“假设与那高位失之交臂,又当如何?”
穆泽宇怔愣片刻,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好半晌,他冷哼一声:
“孤会亲手杀了高坐金銮之人。”
说这话时,那双向来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冷寒,如冰锥利刃般,刺得人心头发颤。
许风亭毫不怀疑,面前的人会说到做到,亲手杀了夺他皇位之人。
一如故事结尾,那个被万箭穿心的新帝一样。
“我想回白云山了,今日便回去,带着小殿下一起。”
这两个主角,一个能把他害死,一个会将他养大的孩子害死,还是赶紧带着小崽子跑回白云山吧,婺州太危险了。
见许风亭心意已决,穆泽宇这一次没在阻拦,沉思片刻后,他提议道:
“孤帮你安排马车,婺州与京城尚有距离,途中恐生意外,子明若是自行租车离开,孤不放心。”
听到意外,许风亭想到了金府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后怕。
此次出行是他大意了,以现代的思维轻装上阵,殊不知这里并非法治社会,谁也不知道路上会遇上什么变态,由太子安排人手护送的确安全些:
“那便劳烦殿下了。”
半个时辰后,婺州刺史府门前。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人从里面撩开,露出一双白皙雅致的手,就在众人以为能窥见车内之人的面容时,那双手突然收了回去。
车内坐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请太子安排马车的许风亭。
穆泽宇做事一向很快,很快便安排了一辆马车到客栈,同时还将自己的近身侍卫派来护送,就在刚刚,许风亭正欲下车接小孩,脑海中忽然响起熟悉的警报:
“警告!警告!请宿主远离主角受!请宿主即刻远离主角受——!”
001休眠前将改进了警报装置,这次倒是灵敏了许多,他立马缩回了手,说什么也不下车了。
刺史府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主一仆,主人身着青衣,面容秀丽,是一副纯真无害的好模样,好似春日铃兰,清新素雅,姿态温婉,就连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
“听闻仙长要来府上,本殿特意出门迎接,您却连面都不露一下吗”
马车内传来一阵低咳声,半晌后,一道清雅的嗓音传到众人耳边:
“见过宸国二皇子殿下,在下身染恶疾,无法下车见礼,实在抱歉,不知夏国九皇子是否在府中?”
风欢意的声音带着笑,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语调:
“小殿下在自然在府中,但身上有伤,不便下床,恐怕还要麻烦仙长下来一趟了。”
对方的声音极具欺骗性,温柔的调子让人忽视了话语中的咄咄逼人,若是不便下床,完全可以让小厮带出来,为何非要他下车?
况且,姜礼早上说过,小殿下的伤势并不重,若是到了不便下床的地步,姜大人自然也说不出这种话,许风亭敏锐地意识到,这位主角似乎很想和他见一面。
001的提醒言犹在耳,他说什么也不可能下车,许风亭微微提高音量,向驱车的司扬喊到:
“左卫大人,劳烦进府将小殿下带出来。”
闻言,司扬放下马鞭,轻轻一跃便跳了下来,朝风欢意等人迎面走去。
毕竟是太子的人,风欢意不好多拦,只能微微侧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了进去。
他转过头,望着不远处的马车,眸光打量,忽而笑问道:
“听闻仙长有通天之才,应当会看面相吧?不若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不待对方回答,这位宸国二皇子快步向前,作势正要掀开马车的窗帘,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瞬间动弹不得。
“二皇子殿下,本官正巧会看面相,可要帮你瞧瞧?”
许风亭认出了这道声音,正是早上跑出去找木材的姜大人。
没等风欢意答应,车外的姜礼自顾说了下去:
“我观殿下印堂发黑,今日最好还是不要外出,在府院中好生待着,免得招来祸患。”
“你是何人?怎么能碰我家殿下!赶快松手!”
风欢意身边的小厮跑了过来,向姜礼呵斥道。
姜礼被说得一懵,怎么搞得好像他非礼了人家一样,于是连忙松开了手,他撩开帷帽的纱帘,扬声道:
“你且看看老夫是谁!”
“原来是监正大人。”
风欢意率先将人认了出来,他揉着被抓疼的手腕,却并不恼,笑得柔顺温婉:
“既然大人说今日有祸事,那本殿就先回去了。”
他的目光落到身后的马车上,嗓音轻缓:
“至于仙长……我们改日再会。”
那声“再会”被拖长了一个调,听得人心里怪怪的。
车窗帘布的一角被悄悄撩开,许风亭皱着眉看去,便见一抹青色的身影隐入府院,衣衫轻摆间,带来一阵清脆的鸣响,他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
凝神望去,发现声音来自对方腰间的一枚玉佩,上面系着小巧的银铃铛,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出清越的声响。
这铃铛玉佩,好似在哪见过……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大手,晃来晃去地将许风亭的思绪拉了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站在车外的姜大人:
“快回神了,看什么呢!”
许风亭不好意思地报以一笑,他问道:
“大人不是去找木材了吗,怎么会来这?”
姜礼轻轻瞪了这人一眼,语气带着嗔怒:
“你还说呢,方才我对比了许多木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本想回客栈同你一起研究,哪曾想,你已经往刺史府去了,接上小殿下便要走,离开前也不知会我一声。”
“抱歉,事发突然,来不及告知大人。”
许风亭原本没想这么快离开的,实在是情势所逼,前有狼后有虎,婺州这地是片刻也待不得。瞧瞧,主角受才刚来婺州一天,便对他产生好奇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姜礼知道,太子方才来过客栈了,小友的离开或许有太子有关,他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涉及主子的私事,便也没有追问,于是潇洒地挥了挥手:
“我过来就是同你道个别,那我们白云山见!”
“好,白云山见。”
姜礼刚走没多久,穆禾野就被司扬带了出来,小家伙伤得并不重,走路完全没问题,是风欢意夸大了。
“病秧子!”
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穆禾野加快了步伐,三两步就跳上了车,司扬紧随其后,待人都坐稳后,马鞭一甩,便启动了车驾,载着二人向城外驶去。
自昨日误以为对方失踪后,许风亭终于是见到了小孩,那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痕,他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根本不敢多看:
“小殿下。”
许风亭而张开手,心疼地将小可怜抱进了怀中。
穆禾野并未拒绝对方的拥抱,他仰着小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人瞧,突然出声道:
“昨日我看到你在城墙上了。”
许风亭被看得一阵心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昨日旁观之事,少顷,无奈叹了口气:
“抱歉,没有及时去救你。”
穆禾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一个病秧子怎么救我,还是好好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
说着,他轻声补充了一句:
“我又没事,竟然担心到晕倒……”
小家伙是皱着眉说这话的,但是眼底却淌过一丝欢喜,似乎是在为对方的在意,而感到窃喜。
许风亭一愣,后知后觉这是场乌龙。
“其实……”
本想解释一下,但当对上那双藏着笑的黑眸时,忽然又有些不忍。
小家伙要是知道,他一直在城墙上旁观,应当会很伤心吧?
迎着小孩疑惑的目光,许风亭话锋一转,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见小孩的脸色也有几处青紫,他轻轻碰了碰,询问道:
“被欺负的时候,为何不喊裴无卿帮忙?”
“镇国将军府的人不会对百姓动手,除非我有性命之忧,否则裴无卿是不会出手的。”
小孩的声音很轻,似乎很不想谈及昨日被欺负的细节,刚解释完便立马岔开了话题: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风欢意,他说过几日会去白云山上找你,让我转告一番。”
说着,小家伙皱起眉,主动提议道:
“我不想看见他,那几日你随我去镇国将军府吧,将军府有重兵把守,他进不来的。”
许风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看着面前的小崽子,难以置信地问:
“小殿下不喜欢宸国二皇子吗?”
穆禾野疑惑地瞧了眼问出这话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许风亭:???
剧情设定你就是喜欢主角啊,现在这是闹哪样?太子的剧情崩了,你这也要崩吗?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好半晌,许风亭犹疑地开口:
“他对殿下有授业之恩,又曾有相伴之谊,昨日还在城外相救……”
穆禾野打断了许风亭的话:
“这又如何?授业之恩,相伴之谊,这些都是姨母所托,他当时的身份还是一个小厮,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至于昨日的相救,这人特意来婺州为的便是找皇兄,既然看到我受欺负,自然要帮一帮,你别想多了。”
小孩觉得这人真是好心肠过头了,他虽是不受宠的小皇子,却也能看出谁是真心相待,谁又是装模作样之辈,这点事情根本不值得入心。
许风亭听得一愣,当时他甚至还吐槽过剧情,觉得小反派是因为太缺爱了,这才在后面抓着风欢意不放,现下仔细想想,确实有些不合逻辑,小殿下敏感多疑,并没有那么容易打动。
当初若不是自己舍身挡了一箭,小孩怕是到现在也不会对他卸下心防。
既然不是因为这些看得见的恩情,那是因为什么动心?又或者说,原书中的小反派,当真喜欢主角受吗?是不是有其他靠近的原因?
许风亭想事情的时候,习惯性喜欢吃点东西,见车内放着点心,他随手捻起一块糕点,无意识地咬了一口,没想到这糕点的味道是意外的好吃,忍不住又吃了几个。
另一边,小皇子的话还没说完:
“……听说昨日你忽然晕倒,被姜礼带到府外住了一夜,皇兄便想出去看看你,风欢意留在屋内,有意无意地向我询问与你有关的事情,他对你怀有敌意,以后还不要接触为妙。”
穆禾野不想说这么多的,不过是见病秧子的身体这么弱,又身无实权,若是哪日被算计了,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说这么多,也只是想让这人提防着点。
结果自己在那操着心,被针对的某人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心大地吃起了点心。
小家伙的脸冷了下去,他板着嗓子问:
“病秧子,你有没有在好好听我讲话?”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当然有在听,殿下放心,我也不喜欢宸国那位二皇子,不会去主动招惹的。”
说着,许风亭给小孩递了一块糕点,笑得眉眼弯弯:
“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穆禾野抬眼看去,发现是一块做工精致的荷花酥,雪白的酥皮往上是愈来愈浓郁的烟粉,一如举着糕点的人,唇红齿白,艳若桃李。
这人的脸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尤其是一张唇,红得像是涂了口脂一般。
穆禾野正觉得奇怪,便见一缕殷红自唇角渗出,下一刻,荷花酥便落在了地上。
“病秧子!”
小孩倏地睁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先行有了动作,将摇摇欲坠的人接住:
“你……”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鲜血自对方唇角溢出,穆禾野一下说不出话来,他似乎楞在了原地,直到耳畔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荷花酥,有问题,不要吃,。”
许风亭也是颇为无奈,早知道就不贪嘴吃车上的点心了,也不知道里面下的是什么毒,这么好吃,他一下吃了好几个。
这下好了,真尼玛疼,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要将脏器挤爆似的。
而且这毒性散发得极其迅速,不过是几息时间,痛楚便蔓延至了全身,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哪怕多吸进一口空气,肺腑处都会少一处空隙,随时便要炸裂,就连意识都渐渐模糊了起来,偏偏身上直淌冷汗,冷热交替间,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穆禾野惊慌失措地替人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终于从惊惧中回过了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身上的血可以解毒,于是连忙咬破指尖,试图给人渡点血:
“我的血可解百毒,你,你喝了就好了。”
但是这血太少了,甚至还没有许风亭吐出来的血多,对方中也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殷红的鲜血一口一口往外吐,脸色愈来愈苍白,穆禾野毫不怀疑,按这种情况下去,不消片刻,这人便会因为失血过多没了。
想了想,他拉开衣领,将脖子凑了过去,慌慌张张地说:
18/58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