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欢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他不敢再多说,被言公公搀扶着起身,望着百官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又羞又恼,偏生受制于人,只能将心底的恼意压下。
夏帝冷哼一声,继而向在场之人沉声道: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大皇子在猎场内受到猛兽袭击,意外身故,若是有其它的话散播出去,在场各位都脱不了干系,可明白?”
百官哪里敢多说,亲眼目睹了一起皇室丑闻,还有命留着都不错了,闻言连连应下,巴不得快些离开:
“吾等谨遵圣谕。”
夏帝摆手,不耐烦地挥退了众大臣,又吩咐人将大皇子的尸体带走,恨恨扫了一眼地上的风欢意,便再也不愿多留,拂袖离去。
“哥哥,你这场戏,排得当真精彩。”
穆禾野笑盈盈地偏过头,却见许风亭紧紧盯着穆羡之的尸体,一路看着侍卫将其抬走。
青年眉头轻轻蹙起,神情带上了些许疑惑:
“我其实……没想他死的,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些?”
留下那把匕首,只是想给风欢意一个反击的机会,让大皇子受点伤便差不多了,没想到,主角受看着柔柔弱弱,下手竟然这么狠。
“没有,一点也不过分。要我说,哥哥还是太心软了,既然做了,为何不做得再绝一些呢?”
穆禾野弯下眉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有些兴奋:
“倘若由我来排这场戏,我可不会只留一把匕首,何不给穆羡之也留下一把?看这二人在绝境中厮杀,不是更为有趣?”
他的语气轻快极了,仿佛真的将这里当成了戏台,意外逝去的并非他皇兄,而是一个意难平的角色罢了
许风亭愣住了。
少年的容貌俊逸依旧,眸光却藏着杀戮的快意,他这才恍恍惚惚地想起来:
这个孩子,是未来的大反派啊!
自己的这点手段,在反派面前简直和过家家似的。
穆禾野凑近了些,他盯着那双剔透的眸子,脸上的笑意渐消,仿佛透过这,看到了一副玲珑干净的好心肠,遭人欺负得很:
“哥哥,你这心软的毛病可得改改了。”
很少看到这人如此严肃的时候,许风亭被逗得一笑,指着少年的额头道:
“好啊你,还管起哥哥来了。”
姜礼在后面观察了许久,拧眉喊了一声:
“子明”。
许风亭回过头,见姜礼面色凝重,以为对方有什么事要叮嘱,抬脚走了过去。
才刚走近,便听一道耳语:
“小心些九皇子,他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寻常,还有,你自己也注意些,平时不要同他太过亲昵。”
许风亭抬起眼,眸光不解:
“怎么突然说这些?”
姜礼正欲继续说下去,穆禾野已经跟着走了过来。
少年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动声色的威慑:
“姜大人,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本殿下的面说?”
这一声殿下的自称,无疑是在暗中提醒姜礼,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多管闲事。
姜礼不敢再言,拍了拍许风亭的肩膀:
“总之,多加小心,我先走了。”
随着姜礼的离开,人群渐渐散去,一时间,只剩下许风亭与穆禾野二人,风欢意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二人身上。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忽然使力,一把挣脱扶着自己的言公公,踉跄着扑来:
“是你!是你!你全都知道!是你设的局!”
穆禾野惊了惊,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做出来了动作,迅敏地护在许风亭身前,抬脚,使力踹开突然发疯的风欢意。
“唔——!”
风欢意倒在地上,捂着被踹得发疼的腹部,明明疼得发晕,却是扯开了一抹笑,怨毒的目光落到了许风亭身上:
“你以为……这便完了吗?”
穆禾野轻轻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又补上一脚,生生将人踹晕过去,全然不理一旁言公公的求饶声。
末了,还不忘点评一句:
“真是个疯子。”
他将人踹到言公公身侧,威胁道:
“赶紧把人带走,下回记得离我家哥哥远些,否则,我见他一次,就打一次。”
行宫闹出了人命,当晚,夏帝便带着百官回宫,正好碰上回禀狼袭真相的太子,这才知道,那场狼袭竟然是穆羡之一手谋划。
夏帝又发了一回怒,将后续的丧事全省了,要不是大皇子的母妃苦苦哀求,甚至都不愿让自己的长子入土为安。
这场春猎,以一场闹剧,与一具无名尸结束。
人群离去后,白云山一下子空寂了下来,山风吹落旧叶,飘飘荡荡落入窗棂,安静地窥视着屋内就寝的青年。
同风欢意周旋费了太多精力,许风亭早已觉得疲惫,很早就想睡了,然而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过去。
他望着窗外的月色,心想这月光怎么如同烈日般灼人。
有点热。
这阵热意刚起,便带着燎原之势,愈烧愈旺,烧得人心底空虚,急切地渴求着什么,他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尾音还未散去,便被主人倏地截住了。
许风亭彻底没了睡意,眼底是无措的惊慌:
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明显不是正常的体热症状,倒更像是被下了药似的。
脑海里忽然响起风欢意晕倒前的那句话:
“你以为……这便完了吗?”
原来话中所指的,是如今身上的异常。
明明没有喝下风欢意递来的酒水,为什么还是遭了暗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上燥热异常,烧得人脑子晕乎乎的,也没了深思的精力,许风亭踉踉跄跄地起身,并不想惊动他人,打算去后山泡泡冷泉。
衣裳褪尽,拥入一池寒凉,就此自疏自解,燥意渐消。
许风亭靠在岸边,下意识地轻轻喟叹了一声。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一道错愕的声音:
“哥哥?”
第32章 雨狂云哄
嗯?这里怎么会有人喊他哥哥?
许风亭懒洋洋的地分出了一道眼神, 当看清对方是谁时,倏地睁大了眼,心下大惊:
深更半夜的, 这小子怎么也来泡寒池了!
方才……一直在暗处看着吗?
这个念头刚出来, 一股热流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什么燥意都顾不上了,只觉得又羞又囧, 许风亭脆利落地转过身,打算快些上岸离去。
然而才刚刚动了腿, 腰间忽然一紧:
“哥哥跑什么?不过是正常的需求罢了,有什么好避讳的?”
穆禾野的声音有些哑,借着皎皎月光,他的目光赤裸而露骨,将一派艳色尽收眼底。
“我,我要回去了,你松手。”
因为身体太弱, 许风亭甚少做这种事情,这是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做的私事,故而更不觉得两个男人之间没什么好避讳的,现下只觉得尴尬。
非常尴尬。
他下意识地挣了挣, 只想快些离开,没成想,却叫对方抱得更紧。
穆禾野好笑地问了句:
“哥哥就打算这样回去吗?看起来, 应该还没解决呢。 ”
少年的尾音不由自主地上扬,似乎带着点笑意。
别说了, 已经够尴尬了。
许风亭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惊叫了一声。
药效本就未彻底散尽, 不过是被压了压,只需一阵恶意的挑拨,便不可抵挡地卷土重来,甚至更加严重了些,轻轻一碰竟就浑身发软,差点没站稳。
“怎么这么敏感? ”
穆禾野轻轻皱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风欢意给你也下药了?”
许风亭点点头,难得的清明因为少年突然的一手瞬间溃散,但还记得要离开,他偏过头,喘着气恳求道:
“放开,我想回去……”
穆禾野气笑了:
“现在回去,是打算被憋死吗?”
顿了顿,他附耳过去,语气戏谑:
“况且,你应当也没什么力气了吧。”
十年的照顾下来,他甚是了解这人的身体,如今这一副走路都发软的状态,明显是欠了气血,想必方才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
都这样了,竟然还想回去硬抗?
穆禾野带着人往浅水处走,刚一松手,便见对方毫无支撑地滑坐了下来,于是轻轻托了一把,继而单膝跪了下来,浅水处的石子不多,跪在沙子上倒也没有很难受。
“哥哥,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可以帮你,就像三年前你教的我那样。”
少年仰着头,一双黑眸里,是澄澈的敬意,似乎毫无亵渎之心。
方才的挑逗仿佛只是孩子气的玩闹罢了,他将满腔爱意藏起,试图掩盖赤裸的情欲,希望让面前之人相信,自己只是单纯地想帮忙而已。
三年前。
许风亭想起来了。
那是穆禾野第一次梦遗,小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便亲自上手,教了教。
“小野,你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晚?”
许风亭打了个哈欠,一瞧外面都已日上三竿,平日里,这小孩早就出门练武了。
十五岁的小少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仔细听来,似乎还有些慌张:
“今日,今日我想多睡会,哥哥你先起吧。”
许风亭觉得奇怪,这都睡到正午了怎么还想睡?
不会是生病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一把掀开了小孩身上的被子,对上了双惊慌无措的黑眸,小少年的脸上正红彤彤的。
许风亭皱起眉,下意识地伸手探去:
“我瞧瞧你是不是发烧了。”
手上的体温正好,并未发烧,怎么脸这么红?
“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一缕青丝垂落,挠过小少年的脸颊,他的脸更红了些,偏过头捂脸道: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哥哥你快些起吧。”
“……好吧。”
许风亭越过小少年,正欲去够床头的衣裳,不料太远了,一下没使上力,摔了下来。
正好摔到了另一人身上:
“唔……”
穆禾野轻轻喊了一声,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感觉到某处的异常,许风亭心下一惊,当即起了身,总算明白了对方今日为何如此奇怪。
对视的刹那,空气仿佛僵住了,二人似乎都很不自在,穆禾野率先移开了眼,将头埋在了被子里,语气懊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就这样了。”
许风亭被小孩的这副模样逗笑了,他将人从鸵鸟窝里拉出来,轻笑道:
“这很正常,说明小野长大了,可是做了什么不寻常的梦?”
穆禾野抬起头,看了眼浅笑嫣然的人,继而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没做梦。”
但是很快,他又看了回来,似乎想问什么,但很不好意思。
许风亭大概猜到了少年想问什么,试探性地询问道:
“可是不知如何解决?”
穆禾野嗯了一声,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
许风亭习惯性地伸出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柔:
“无妨,哥哥教你。”
……
“公子!您在这吗?”
见许风亭久久未归,陆二放心不下,一路找到了后院,万籁俱寂的夜色里,任何声音都显得极其突出,习武之人的听力更是敏锐。
自不远处传来哗哗水声,还交杂着点别的什么,陆二当下变了脸,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远处的水声忽然变大,池中人应是了个方向。
陆二赶到岸边,只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他愣在了原地:
“公子……”
寒池之中,少年不着寸缕,怀中抱着一人,他背对岸边,无声地挡住了远处窥探的试探,但哪怕如此,还是能瞧见一张艳色无边的脸。
穆禾野偏过头,深邃的眉眼尚裹挟着浓烈的情欲,锋利的眸光扫来,如同深海之中的风暴,沉郁狂躁:
“滚。”
陆二回过神来,当即拔出了剑,他似乎忘记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主子,理智被妒火淹没,质问道:
“你怎能强迫他!”
穆禾野深深看了眼这个侍卫,忽而轻笑一声,他回过头,向怀中人吐诉道:
“哥哥,他说我在强迫你呢,要不我走?”
穆禾野作势便要起身,许风亭下意识地环住了对方,学着少年方才的方式,笨拙地吻了上去:
“别走……”
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溃散,不知岸边站着谁,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想将眼前人留下,想要更舒服一些。
难得见对方如此主动,穆禾野当即回应了过去,一吻毕,才有闲情分出心思,懒洋洋地向岸边分出一眼:
“还没看够吗?”
陆二没动,目光紧紧盯着沾满欲色的仙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干净漂亮的小神仙,终于是被拉下了神坛,覆上了一身红尘。
他曾在梦中无数次设想,却只是想想而已,从无有过亵渎之心,如今竟然,竟然被旁人抢了先机!
见这人如此不识抬举,穆禾野皱眉,随手取过池面飘来的落叶,腕间一动,叶如刀刃般向岸边袭去,速度极快。
陆二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叶片擦着面颊飞过,他却是动也不动,只是一个劲地傻盯着池中人瞧,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线,却像是在心口开了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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