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一遍,不知疲惫。?
◇ 第60章 |只做主角
沈锦钰应该是跳了很久了,结束一曲后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喘着气,汗水滑落眼角,闭了闭眼,脚步声靠近停在身侧。
她睁眼看到一双球鞋,视线顺着双腿往上,看到熟悉的衣服,最后与云亭对视。
沈锦钰被撞破练舞有些尴尬和羞恼,但注意到他额角的汗珠,又奇怪,“大晚上的,你回来干什么?”
“东西落了,回来找找。”云亭看向衣架,果不其然在一旁的角落里看到熟悉的黄色。
揪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松好大一口气,走过去捡起来,仔细确认没有摔坏后放进衣兜。
沈锦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么紧张?对象送的?”
云亭没答,而是说:“已经很晚了,你还要练多久?”
沈锦钰说:“练到我满意为止。”
“你明天的训练怎么办?”云亭问,“休息不好,过度劳累,这种恶性循环,对训练没有好处。”
沈锦钰不屑轻哼,“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什么恶不恶性循环,只要能把舞蹈跳好就行了。”
云亭自上而下注视着沈锦钰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眼睫挡住眼中的神采,一向笔直后背微微勾着,在无声幽静的夜晚里出现一丝不显露人前的疲惫和脆弱。
“你拿完东西赶紧走吧,别打扰我。”沈锦钰有些烦躁道。
云亭转身往门口走,没有出去而是把门合上又走回来,他像白天那样坐到椅子上看着沈锦钰,“我陪你。”
沈锦钰愣了愣,见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眼睛瞪大几分,“你陪我干什么?我不需要你陪。”
“我是你的编舞老师,你跳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提出来,”云亭说,“像你刚才那个拧身探海转就没跳好。”
沈锦钰羞恼:“我知道!不然我跳什么跳!”
“你真的蛮凶的,”云亭嗓音轻轻的,清澈干净,带着些安抚和揶揄,“因为我撞破你的努力了吗?”
“才不是。”沈锦钰怒气冲冲的,“我堂堂正正练舞,需要瞒着谁?”
兜里手机一下接一下震动着,云亭猜测应该是成誉发来的信息,拿出来一边看一边说:“那你继续。”
“不想继续,”沈锦钰躺在地上,白炽灯亮得晃眼,胳膊搭在脸上,“有你在跳不出来。”
云亭敲着键盘给成誉回信息,训练室安安静静的,一时间没有任何声音。
过一阵,沈锦钰翻身坐起来,又冲云亭嚷嚷,“哎,你不是来看我跳舞的吗?就这么坐着啊?”
云亭的眼睛仍停在手机上,手指不停,眼皮不抬地说:“我不是看你跳舞,是陪你。另外,这不是上课,你不跳我不会要求你如何。”
沈锦钰撇嘴,声音降下去,“你好像一点不意外。”
云亭问:“我需要意外什么?”
“……外面不是传我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吗?”沈锦钰板着脸,飞快看了一眼云亭又垂眸,“我做这些不符合人设的事情,还以为……还以为你……”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接话,她再次抬眼,只见云亭认真回复消息,听没听见都是个问题。
“你能不能别弄你的手机了!”半推半就、推心置腹的沈大小姐生气,“你说你陪我,陪我就是坐在那里玩手机啊!能不能尊重一下正在说话的我?!”
云亭笑了一下,打完最后一句摁下发送键,放下手机看向她,“你也终于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别人没认真聆听是一件很不尊重的事情?”
沈锦钰想到之前好几次没认真听云亭的话,眼睛瞪圆,“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小气?至于吗?”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哪知道疼?”云亭问,“这下知道不被尊重的滋味了?”
“……”沈锦钰梗着脖子,憋出一句,“哪有你这样当老师的?”
云亭又乐了,“你叫过我一声老师吗?”
“你是来抬杠的吧?”沈锦钰生气,“你要没事可以走了,别在这耽误我进度!”
云亭难得刻薄一下,“现在的进度,你多跳少跳几个小时是一样的。”
沈锦钰指着门口:“请你离开。”
云亭忍俊不禁,索性不坐椅子,和沈锦钰一样坐在地板上,和她保持一样的高度,“刚才的话我听着的,我一点不意外你的努力。其实看你这些年比赛的视频我就清楚你在背地里付出多少才会有这样的成绩,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沈锦钰看着云亭,情绪被温润的嗓音抚平些许,垂眸不说话。
云亭说:“慕宸里的编舞老师对你避之不及,我愿意给你编舞有两个原因。”
沈锦钰冷着脸了然问:“该不会一个是因为我爸爸是慕宸董事吧?”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云亭如实承认。
沈锦钰咬牙道:“我就知道。”
“还有一点,因为你是beta,”云亭说,“我看到你就好似看到以前的我,当然,我没有你这么乖张。”
“废话,我也没有你那么能干,我这个年纪你已经拿世界冠军了!”沈锦钰起火,“你变着法损我啊?和你聊天真费劲。”
云亭失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舞蹈圈里的beta很少,外界对beta有刻板印象,觉得不如alpha也比不上omega。”
“这都是贬低beta的无稽之谈,”沈锦钰愤愤道,“论体力、柔软度,好多alpha和omega还不如我呢,这又怎么说?他们从来不会在自身找原因,只会把一切抛给我的背景,完全忽略我自己的能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那些编舞老师吗?因为他们是冲着我的背景来的,明明心里抗拒极了、厌恶极了,可碍于我爸,想和我攀上关系有助发展,忍着对我的反感上赶着过来。”
沈锦钰越说越生气,心里的苦水终于有地方倒,叭叭说个不停,脖子上青筋都凸起来了,“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实际上丑恶都写在脸上!他们只知道说我改舞,那是根本没好好给我编,我提议增加或者改动作,听都没听就否认,动不动就拿‘老师’的名义压我。我看不上那些应付的作品,凭什么要我尊重他们?”
训练室里宽敞,她的声音逐渐高亢,说完这么一大堆胸膛急促起伏着。
“虽然我不觉得你十分尊重我,”云亭起身给她拿水,“但也没有想得那样差?”
“那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沈锦钰说,“你有认真给我编舞,我能感受到!”
云亭帮她拧开瓶盖,“你当初,是为什么想跳舞的?”
沈锦钰喝一大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水痕,“说实话,我一开始学跳舞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我爸那个私生子是学画画的,挺有天赋,很小的时候就拿了很多奖项。我是没那个能力的,但我身材好啊,而且又这么漂亮……”
她瞧见云亭嘴角的笑,很想把水泼上去,“你别笑!”
“我是认同你的话,”云亭的笑意只增不减,“你确实很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不管你怎么想,这是事实。”
云亭觉得她可爱,“这的确是。”
“反正你知道我不是会隐于幕后的,”沈锦钰把话题带回来,“既然要做,我得让所有人看到我的好。喜欢跳舞是第一次上台的时候,虽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来那时候跳得很差,笨手笨脚简直糟透了。”
云亭说:“没有那么糟糕。”
沈锦钰脾气上来:“不许打断我的话!”
“……”
“但我喜欢展现自己的时候,更喜欢成为全场瞩目的感觉。”沈锦钰一个姿势坐累了,双腿屈在胸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说实话,以前我是有些瞧不起beta的,就像你说的刻板印象,惯性思维,总觉得beta平庸,拔不了尖。可后来想想,成为beta又如何?我一样可以成为冠军,一样将alpha和omega踩在脚下。”
说完没有得到回应,她不满瞪着云亭,“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让我别打断?”
“现在说完了不算打断。”
“沈小姐,”云亭无奈道,“你真的蛮难伺候。”
“这就叫伺候了?”沈锦钰轻哼,“我还没让你给我端茶倒水呢。”
云亭把瓶盖扔她身上。
沈锦钰突然笑起来,不是平时的冷笑和嘲讽,眼睛弯成月牙,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是伪装不出来的轻松。
云亭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卸掉强硬冷傲的伪装,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粹。
不过她意识到云亭在看自己,很快收敛笑容,又恢复成拽拽高傲的模样。
“你刚才说一开始跳舞是为了不被那位画画的比下去,”云亭注视着沈锦钰漂亮干净的容颜,“那么现在是为了拿冠军?”
沈锦钰微微偏头,思忖须臾,“冠军对我来说是达到目的手段,我要把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下,也要让我爸看到我不比画画的那个差,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冠军才能集焦点于一身。”
她对上云亭的视线,显露出鲜少的平和,“我一直觉得我们一样却又不一样,我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是真的不在乎,我敢做就敢让他们议论,不论他们讨论什么,唯一抨击不了我的实力,这是见真章的东西。你……”
云亭问:“我怎么?”
“感觉你是不在乎流言的,但好像又在乎。”说到这,沈锦钰又开始板着脸冷哼一声,粗声粗气说:“白天的时候,我不是抨击你的,我知道这有点缺德。”
云亭笑着问:“这算是道歉吗?”
“随你怎么想。”沈锦钰忍不住扫了一眼他的腿,长裤罩着看不出异样,“不管外面怎么说你,对我不重要,只要你能为我认真编舞就行。有一段时间,我有把你当成我的目标和榜样,但现在不是了。”
云亭目光微滞,“因为我不跳舞了?”
沈锦钰说:“因为我的榜样是自己,只有我才能超越我自己,别人再如何优秀,都是别人的路。”
女孩的容貌尚未褪去青涩,瞳仁迸射出璀璨的火光,无畏和冲劲儿带给她所向披靡的勇敢,难以想象这来自十六岁的孩子。
云亭心下触动,字句萦绕耳畔滋生出的星火被长风连天,烧出一片破开夜色的漫天云卷。
他比沈锦钰大出六岁,年龄差距让他不由自主地俯视她,直到现在,第一次在平等高度打量这位人人口中避而远之的大小姐。
杨佑说得不对,这并不是烂摊子。
沈锦钰值得任何一位编舞老师倾囊相助,所有人被她的外表误导,泛泛之交自然不配换得真心。
她是一颗明珠,光芒不局限于舞台。
她的自我、乖张,桀骜不驯,无畏一切,都只不过是要做自己的主角。?
◇ 第61章 |期待落空
云亭是一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灵感的枯竭、编舞的迟缓全都来源于他对沈锦钰浅显的了解。
撞破她训练长谈之后,一个更鲜活立体的沈锦钰立在眼前,看到她熠熠飞扬的神采,挡不住的傲然骄傲。
一瞬间,云亭看到她立在舞台的样子。
那天云亭回家熬了一个通宵,将泉涌的灵感记录在纸上,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曼妙的姿态,跳跃轻盈的舞蹈灵动优美,一连串的动作在脑海里层出不穷地显现,他要做的是挑选衔接,拼凑出最适合沈锦钰的画卷。
擦擦画画,时间在笔尖流逝,昼夜交替,等云亭抬起头时天色已然大亮,磨粗的铅笔滚落一旁,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肩膀和脖子僵硬疼痛,抬头转动骨头咔咔响着,牵扯着后颈的腺体酸胀。
画满的稿子铺在桌上,乱七八糟地堆叠着,桌台的小灯散发着暖色的光,给密密麻麻的人体盖着缱绻柔和的轻纱。
云亭靠着椅背,定定地盯着这些一夜之间出现的作品,他二十多个小时没睡,眼下有层淡淡的青色,神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可那双眼睛很亮,在昏暗的房间里光彩熠熠,宛如漂亮的珍珠。
蓦地,房间里响起一记轻笑。
随着打火机的“咔嚓”声,蹿起的火苗点燃烟纸,白雾倾吐,烟蒂簌簌。
云亭的胳膊肘撑在桌沿,双手捂着脸,指尖夹着的烟无声无息地燃着,袅袅烟雾在空气中挥散。
笑声又大了些,嘴角弧度扩大,云亭自己也没想到,当初为了熬过漫长黑夜寄托于纸笔,这些东西会成为充满荆棘路上的助力。
那天之后,他彻底忙起来,编舞的工作进入正轨,整天在舞团泡着,和沈锦钰走完一套动作,再反复扣细节,听取沈锦钰的意见综合出一套令双方满意的舞蹈。
这不仅仅是属于云亭一个的作品,它有沈锦钰的一部分心血,让她更好融入舞蹈,更加倾尽心血用精准的完成度达到目标。
舞蹈基本确定下来后,忙归忙,但忙得有条理、很充实。
时间对云亭来说过得非常快,特别是舞团演出的编舞老师因为产假回去休养,云亭给沈锦钰编舞之余,被派去配合演出主编舞的舞蹈事宜,被各种琐碎、杂乱的事情充斥着,每天在沈锦钰的训练室和演出排练室周旋,晕头转向,加班成了常态。
等他稍稍缓过来一些,路上被风吹疼脸才惊觉已是深冬,呼出的热气停留不过两秒便被冷空气覆盖。
沿路的银杏悄悄褪成金黄,簌簌飘落于长街,堆起一层冬日之中的暖色。
今早他忙着出门,还穿着昨天的冲锋衣,温度又降了些,显然这身无法抵御寒潮,不光双手没有热气,腿也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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