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冷归冷,心情还不错,回家路上顺便去了一趟超市,各处贴着圣诞节的装饰,热闹的气氛驱赶了冬日的萧条。
他采购一大堆东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环保布袋,提着两个沉沉的袋子盘算着晚上要做的菜,即将出商场时目光停留在玻璃柜里的假人男模上。
·
说起做饭,云亭的厨艺不如成誉,一个人住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能果腹、饿不死,精致和味道有所欠缺。
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看到这些食材心里头冒出一点发怵,不过时间紧迫,掐断刚冒出头的退缩,先把冰激凌冻起来,再将要用得到材料一一摆好,回房间换了身居家服,在温暖的环境着手准备晚餐。
以云亭的厨艺水平,家常小菜不在话下,对于复杂的大菜很少做,一边看教程一边备菜,谨慎小心地进行着,时间耗费得比较长,胜在不出错。
之前刷帖子的时候看到过用砂锅煲汤会鲜香,锅里是前几天接到成誉电话买的,为的是今天派上用场。
云亭垫着厚厚的毛巾打开盖子,热气一窝蜂扑面而来裹着浓浓的香气,汤勺在砂锅里搅动,舀起一勺渐渐软烂的鸡肉,汤水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油光。
他吹了吹,小心翼翼靠近勺子抿了一口,的确很香,和高压锅炖出来的不太一样。
不知怎的,云亭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成誉在电话里询问圣诞节可不可以来他家一起过的语气,撒娇可怜的模样,好似不过来吃顿饭这个节日就过不好似的。
他们的确很久没见了,一个忙着训练,一个忙着工作,信息对不上时间,聊天变成留言。
要说没联系,他们天天都有发消息;要说联系,每天的消息只有一两条,间隔很久才会回复。
这段时间云亭忙得不可开交,脑子里被舞团的事情堆满,偶尔深夜洗漱后躺在床上,盯着与成誉的对话框,寥寥几句,即便是成誉热情的性格也会被日复一日的训练和长久的拉锯线磨平。
生疏和变淡是必然,可那通电话进来,听到熟悉的语气之后,被时间拉开的距离缩短,横在他们之间的疏离尽数冲淡,就连云亭自己都不知道对成誉的声音有一种期待。
被一如既往对待后,微绷的弦松开,担心变成多虑,与成誉的交谈中带上微不可察的笑意。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云亭想到明天成誉有一天假,犹豫着开了一瓶红酒,今晚平安夜,又有这么多丰盛的菜品,需要一点酒精庆祝。
而且成誉比赛在即,赛前鼓励也非常重要。
屋内暖气充盈,云亭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前前后后忙了三个多小时,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桌,又反复调整每个菜品的位置,确保成誉都能夹到。
做完这一切后,云亭终于有空拿起手机,微信里是成誉发来的两条信息。
19:30
【成誉:我训练结束了,今天可以早点走。马上过来![小狗跳跳.jpg]】
19:50
【成誉:我可能会晚一点,得先回一趟家。会用最快速赶过去,等我一起吃饭!】
现在八点半,云亭估摸着成誉快到了,赶紧去洗澡换了身衣服,把做饭的油烟味抹除,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等他。
在国外五年,云亭没有养成过圣诞节的习惯,经历重创无心过节,父母一开始想用假期的热闹带给他快乐,但他没有任何反应,渐渐的父母也不过圣诞节了,只是会在平安夜送来一个苹果,希望能健康平安。
吃苹果成为云亭的习惯,当初的事情太过噩耗,平安是第一所求。
今年除了给自己苹果之外,多准备了一份。
买的时候特意选了一颗又大又漂亮的苹果,用装盒打扮成精致的礼物,与购物袋放在一起。
云亭吃完苹果还是觉得饿,用小饼干垫垫,在沙发上躺着百般无聊看电视,把所有台按了个遍找不到合心意的内容。
这一圈下来至少有十多分钟,成誉怎么着也该到了,但一看时间才过两分钟。
也就一百二十秒,他却觉得好漫长。
云亭玩手机也无聊,社交软件进进出出,最后停留微信,盯着排在第一的对话框发呆。
他没有置顶对话框的习惯,用不上这个功能也没有谁值得用,忙碌期间来不及回复成誉消息,有时候看到想回,被其他事情打岔便忘了,冒着红点的消息压到下面,等再回到视野得等成誉发来新的内容。
再或者云亭想成誉没发消息来,滑动长长的消息栏找到他,才发现是自己没回。
仔细算来,他们有两个月没见了,不知道成誉今天会穿什么?他的衣品一直蛮好,家里有钱不缺衣服,夏天穿得清爽干净,还没见过他冬天的衣服。
云亭又去看时间,莫名有些焦灼,现在不比天气热的时候,即便屋内有暖气饭菜放一会儿就凉了,海鲜牛肉那些东西要是不趁热吃口感会不好。
等到八点半的时候,云亭给成誉打了个电话,音乐一遍又一遍响着,无人接听的状态加重焦虑感。
他改为发消息,仍是没有回音。
不知何时空气里充斥的饭菜香消失了,屋内只有电视里晚间新闻的报道,主持人专业的播音腔落入云亭耳中尽是杂音。
黑夜无尽,发灰的积云厚厚凝在苍穹之上,斑斓的霓虹灯变成刺眼的鬼火。
云亭反复给成誉打电话,从无人接听到关机。
桌上的饭菜凉透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变成残羹冷炙。
他心中的不安随着电话中一遍遍冰冷的关机提醒扩大,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耐心到达一定的临界点轰然崩塌,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缝。
云亭转身回卧室换衣服,胡乱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围巾去换鞋。
太反常了,成誉没有这样过,不管怎样他一定会发条消息来告知行程,这是云亭确定的事情。
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唯一的可能是成誉回不了消息。
会是什么?车祸?
车祸。
云亭想到这两个字,后背窜上阴冷的凉意,强烈的心悸无预兆突然侵袭,像一只鬼手狠狠攥着心脏,疼得他冷汗直冒直不起腰。
他扶着墙大口喘息着,等那阵眩晕缓过去后伸手开门。
电视机里标准的“成氏”二字让云亭驻足,像一记响鼓破开嗡嗡耳鸣。
云亭跑回客厅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晚上八点四十五,他没等到想见的人,却等来一则新闻。?
◇ 第62章 |电话回复
云亭睡眠一向不好,以前无忧无虑的年纪睡得香,第二天有比赛头天晚上依旧能睡得沉,一觉天亮。
睡眠是从五年前开始的,整宿睡不着,盯着黢黑的夜空睁眼到天亮,安眠药吃出抗药性,不停换药,副作用反复出现,反倒是折磨得憔悴疲惫。
后来开始看心理医生,但他拒绝与外界交流,每次咨询惜字如金,心理医生就这么陪他坐了半个月才有所改进。
他天天在病房待着,抗拒出去,抗拒坐轮椅,自暴自弃地困在冰冷的白墙里,身上的病服和氤氲在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成为他的牢笼。
直到后来心理医生建议他画画,情况才有所改变。
不需要他学,不用多漂亮,哪怕是在纸上乱涂,只要是能舒服些就不是没有意义的。
【“你现在不能下地,总不能让自己的手也荒废”】
云亭扎实的画画功底就是从那时候练出来的,一开始用黑色的颜料涂满一张又一张纸,脸上和衣服都沾上墨点;到后来能挑选其他深色画点其他东西,有时候是一个杯子,有时候是一本书,线条歪歪扭扭,像幼儿园小朋友的作品,不仔细分辨还看不出来。
画笔成了精神寄托,随着他慢慢画出清晰流畅的线条,愿意开口和心理医生沟通,睡眠也在渐渐好转。
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只要睡不着觉就拿起笔随便画点什么。
但云亭很久没有像这样失眠过了,那是一种孤独的清醒,盯着无边无际的黑,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每一秒的滴答声在耳边放大,宛如恶魔的倒数。
他坐在客厅,灯全部关了,只有电视的光散发出来,撑起一片不算明亮的方寸之间。
桌上的饭菜保持着精心摆放的样子,温度在漫长的等待中熄灭。
云亭握着手机,不转眼盯着电视屏幕,两个小时过去一直保持着同一个频道,新闻换了一波又一波,“成氏”没有再出现。
但成誉愤怒狠戾的脸在眼前挥之不去,他被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包围着,势单力薄组织他们前进。
隔着冰冷的屏幕,云亭第一次觉得与一个人的距离这么远。
电话反复打,信息不断发,全都石沉大海。
云亭想到之前忙得忘记回成誉消息的时候,等成誉空下来一次又一次看手机,是不是也是一次次落空?
他屈膝抱着自己,暖气充裕还是觉得冷。
“嗡”,一旁的手机终于有了反应,云亭立刻拿起来看。
不是成誉,是章艺明的一条语音。
他在忙,背景音比较杂乱,还有一些乐器的声音,“我帮你问老严了,他不清楚具体情况,好像是成斐嫚和另一个公司争夺一块土地的开发权,她出手有点狠,把对方搞得比较狼狈现在来报复。成家的行程是保密的,目前打听不到他们在哪儿。你别太担心了,成家很有实力的,我会让老严继续留意的。我这还有事,先这样。”
云亭听了三遍,纤长的眼睫垂着,瞳孔乌黑宛如深幽的潭水照不进光线。
他打字回复谢谢,倒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突然拿起遥控器回拨八点的内容,成誉出现的瞬间按下暂停键。
那些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手里拿着锄头、棍子等类似的工具,即便成誉是个alpha也没办法反抗这么多人,挤在中间露出半张脸,照片太模糊了,看不清楚他额头是光线阴影还是别的什么。
云亭一直盯到眼睛发酸才眨眼,泄气一般将脸埋在枕头里,一闭眼全是成誉如狼一般凶戾的双眼。
别担心,说得简单。
怎么可能不担心。
·
“别担心,不会破相的。”护士小心翼翼将伤口消毒,然后准备剃发的刀片。
医院病房灯光明亮,成誉坐在床上一手打着绷带挂胸前,一手举着镜子看伤口。
颧骨和嘴角都有淤青,他皱着眉头抿唇一言不发,盯着脑袋上被血糊掉的一片,任谁都看得出来在生闷气。
成斐嫚推门走进来,她去清洗一番身上的灰尘没了,但弄脏的痕迹仍然很明显,手腕有擦伤,额角一块淡淡的瘀青,比成誉好多了。
“怎么还在看?”成斐嫚站在床边,“小伤口而已,都不用缝针。至于这么难受?”
“但是要剃头发。”成誉不乐意极了,“缺一坨让我怎么见人?”
成斐嫚:“这么担心云亭不待见你?他只看上你的脸了?”
成誉问,“我的手机呢?你帮我找到没?”
“碎成渣了,我让助理去给你买新的。”成斐嫚轻嗤一声,“没见你关心关心你姐,伤成这样了一直想着失约的事情。成誉,你真是个白眼狼。”
这话成誉可不承认,“分明是你连累我,现在倒打一耙?我只是回家取东西,你生意上的纠纷闹到家里,爸妈都被吓坏了,这些难道怪我吗?”
成斐嫚想到今晚的事情,眼底闪过狠意,“这是怪我,大意了。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成誉放下镜子,“幸亏我回去了,要没有我拦着那群人,冲进去伤了爸妈可怎么好?”
“你想多了。”成斐嫚说,“你当保安是死的吗?就算你不回来他们也冲不进去,你的出现反倒是让他们拿捏住把柄。”
成誉蹙眉,伤口一阵阵的刺痛连带着半个头都不舒服,“什么意思?”
“你的脸上新闻了,我联系公关部撤了,”成斐嫚把手机扔给他,“但愿你的心上人没看到。”
成誉拿起手机输入倒背如流的号码,按下接听键的前一秒,听见成斐嫚问:“这么晚了,他万一睡了?”
指尖距离接听键只有分毫的距离,成誉的视线定在左上角的时间数字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我担心他在等我,而且我一声不响消失这么久,一个回复都没有,我得道歉。”
成斐嫚见不得他这股上赶的劲儿,拿着工作手机出去,“随便你,这几天你好好养伤,舞团那边我会帮你安排好。”
她出去后护士紧跟着进来,把伤口周围的头发剃了,清理干净创面,再消一遍毒上药。
厚厚的纱布包着伤口,浓密的头发没办法贴胶布,只能戴着网状头套。
他举着镜子看着里面的二愣子,郁闷倒下去。
成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云亭打个电话,摁下通话键安静几秒,响铃没听见就接起来。
“———喂?”
凌晨十二点,云亭的声音一片沙哑,没有应有的困倦。
“……”成誉不知道云亭是不是在等自己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后心脏揪起来,喉咙鲠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
“成誉。”云亭再开口嗓音清楚些,带着几分不确定,“是不是你?”
“是我。”成誉开口,“云……”
“你在哪儿?”云亭质问。
成誉听着他紧迫的语气心里更难受了些,“对不起,我今天失约了。事发突然,来不及给你说。我手机又坏了,是借别人的。”
他听着云亭略沉的呼吸,嗓音低沉,“很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我是想明天给你打电话的话,但又觉得不能拖下去应该说一声。你好好睡,见面的事……”
“你当然应该打给我。”云亭打断成誉,“因为我等你等到现在。”
成誉怔愣。
“八点过我做好饭就一直等你,”云亭平静得几乎冷漠,指甲在掌心里掐出深深的月牙痕,“等到现在才有一个电话。成誉,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成誉艰难咽了咽嗓子,“我知道,我……”
“你在哪儿?”云亭又问了一遍。
成誉岔开话题:“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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