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沉默良久,吩咐一句:“将梅锦衣抓入大牢,审一审。”
“梅大人吗?”下属愣住了,“怎么会与梅大人有关,若抓错了,只怕会引起女官的不满。”
云浅摆手,“客气些,带过去问话,不要闹出动静。”
下属立即去办了。
从官衙出来,云浅去了县主府。
秦湘正在烤肉吃,热情地招呼她过来吃。
她跨过门槛,只说一句:“我让人去抓了梅锦衣。”
秦湘怔住,嘶了一声,火焰扑到手背上,烫得她站了起来,她嘴里问道:“怎么会突然抓了。”
“陛下旨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云浅无力道。
“你抓了,没有证据,女官们闹起来,你会众叛亲离的。”秦湘说道,“今日你也看到了顾黄盈的态度,她压根从未怀疑过梅锦衣。你抓她、怕是随了她的心意。”
女官们信任云浅,也信任梅锦衣。
没有证据就抓人,压根不能让众人信服。
她担忧道:“我怕她们都会背弃你,到时,你便成了孤家寡人,最后,还不得不放了她。”
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07章 祖宗(九)
女官们团结一致, 扭成一股绳子,动一人,整个绳子都会晃动。
这也是傅缨被婆家欺负后, 立即会有人去反对张家。
傅缨地位远不如梅锦衣, 若强行抓捕梅锦衣,可以想象出女官们的反应。
秦湘担忧,云浅也是忧愁,“陛下旨意,我也在赌, 若梅锦衣被关,对方会不会停止作案呢。”
“如果梅锦衣料到这一步,提前安排呢?”秦湘反问, “我了解梅锦衣,她对你, 比你对你自己还了解,你怎么想,她早就揣摩到了。”
确实, 了解自己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炭火噼啪作响,秦湘见云浅不语,便道:“她了解你,但不解我, 要不, 我来?”
云浅望向她,“怎么做?”
“别抓, 重兵围困梅府, 且看后续如何。”秦湘提议, “你不要心急毁了自己, 陛下旨意,你让陛下下旨,让你代办是怎么回事,赶紧去将人找回来。”
云浅瞬息就应承下来,“听你的。”
她的信任让秦湘很满意。
云浅迅速去刑部,按兵不动,又派红林军围困梅府。
红林军包围梅府,半个时辰的功夫,周碧玉与顾黄盈便匆匆来了。
肉还没烤完,可见消息喜传得多块。
两人同时来了,秦湘先开口一句话:“是我让云相派兵围困梅府的,我怀疑她凶杀案有关。”
“你的证据呢?”周碧玉开口,情绪带了几分怒气。
秦湘瞥了云浅一眼,肃然道:“若有证据,我早就杀了她。周大人,你理智些,围住梅府的是红林军,你在担心什么?”
周碧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压低了声音,“你没有证据,为何怀疑她?”
“陛下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是围住罢了。她横竖不爱出府,就关着,对她又没有什么损失。还有,你与云相是一体,你是要内讧吗?”秦湘好脾气地提点,“你瞧你们,若真是她做的,你还要去救吗?”
一针见血地戳破周碧玉的心意,周碧玉无地自容,玩笑道:“你说话太狠了,你要怎么做?”
“红林军对你们这些女官都很敬佩,她要做什么,就很简单了。”秦湘勾唇笑了,夹了一块烤肉放在盘子上,顺势递给周碧玉,“我要你们装聋作哑,静静看戏。”
周碧玉看着盘子里的肉,半晌没有伸出手。云浅夺过肉,“不想吃就出去。”
周碧玉嘴角抽了抽,“云相怎么就生气了,我们不插手,你们也别搞出人命。”
“主动权不在我们,在她。”秦湘又夹了一块肉递给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黄盈,她问道:“顾侍郎,你的疑惑是什么?”
顾黄盈爽快地接过来,说道:“你们没证据,想逼梅锦衣自己露出马脚,万一,真不是她呢?”
“红林军白忙活一场,到时,我请大家喝酒。”秦湘笑吟吟开口,白嫩的小脸瞧着无害。
一句话,堵住周碧玉与顾黄盈接下来的话,两人埋头吃肉。
秦湘得意地朝云浅扬起眉梢,云浅往她嘴里塞了块肉。
安抚过两人,后面还会其他人,秦湘做好自己背锅的想法了。
翌日,她提着食盒去梅府看望梅锦衣。
府上安静若无人,婢女走路无音,一切看似如常。
秦湘被引到竹苑,梅锦衣一袭白袍坐在琴案后,长发以一根青色丝绦束好,比起往日的凌厉,今日过于闲散,透出几分雅士的意味。
梅锦衣示意秦湘坐下来,“我猜到你会来。”
“我最闲,自然走一趟。”秦湘笑靥如花,看向琴案后的人,“你杀了那么多人,害怕吗?”
“皇后殿下手中沾染来的鲜血有少上万人,害怕吗?”梅锦衣双手置于膝盖上,抬首正视对面的秦湘,“你今日来看我,怕是带着想法来的。”
“我想让你罢手,可以吗?”秦湘笑意不减。
梅锦衣回之一笑,“你终究还是选择继续在她身边。”
秦湘扬起眉梢:“云浅还是云浅,但她对我很好。人生得此良人,何必再求呢。她能遮挡风雨,替我修建一条舒适的路,我还强求什么。至于前世,求仁得仁,何必再去纠缠。我不是小心眼的人,眼下大难当头,北疆马蹄随时都会踏过来,私仇如何比得上家国。”
“再者带头灭我温谷者是霍明,我合该去找她报仇。而不是在这些事情上纠结着,我算不上识大体,但我知晓一国兴亡远比小家重要的道理。”
梅锦衣望着口若悬河的人,一瞬间,似回到过往,看到了心思缜密的秦皇后。
她望得发痴,道:“你还是这么会说,罢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秦湘不强求,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开口:“我明日还会来的,给你送吃的。”
梅锦衣没应承,秦湘径直走了。
出了梅府,秦湘悄悄松了口气,紧张得双腿都要发软,她愈发不喜欢见梅锦衣了。
每回见她,都要小心翼翼说话,生怕一句不对露馅,会引来大麻烦。
她翻上马背,回首望了一眼梅府的匾额,将眼前的梅锦衣上一辈子做比较,眼前的人更冷了些。
回去的路上,秦湘一直在思索着梅锦衣的意图,着实想不透。
她慢慢地走着,官道上涌来一队人,领头的正是胖乎乎的刑部尚书大人。她心中一紧,忙上前询问:“尚书大人、尚书大人。”
“安平县主啊。”对方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开口就是一记重锤,“安平县主,礼部死了个人。”
秦湘勒住缰绳迅速上前,“五马分尸吗?”
“对啊,对方官职不大,你也知晓最近特殊,我去一趟,要不你也去?”刑部尚书询问湘的意思,这几回,她都去了,不如一道,也多个说话的人。
秦湘顺势跟上了。
现场在一处宅子里,占地不大,周围都是普通百姓。
无一例外,这个小吏养了外室。外室就是温孤氏。
秦湘来过一回,族人不愿离开,她只得作罢。这回再来,却是一副尸体,温孤氏不见了。
刑部尚书让人画了画像去追捕。
秦湘在卧房里徘徊,衣柜里还有衣服,首饰也都在妆台上,可以说什么都没带走。
她问刑部尚书:“会不会被人截走了,你看,什么都在,钱财都没有动。”
刑部尚书扭动着胖胖的身体,来回走动,“杀人后太害怕,跑了?”
“凶手又不是她,她怕什么。要么就是一体的,她引狼入室,杀人后一起逃遁。”秦湘猜测。
上回不愿走,不是不愿离开,而是等着机会杀了人再走。
秦湘深吸一口冷气,刑部尚书拿着桌上的金簪,“按照常理来说,杀人后逃遁也会带上钱财,你看现场,处理得很好,不像是慌张下离开的,像是蓄谋已久。”
“所以,要么被截走,要么里应外合。由此可见,温孤氏在外的族人都有可能知晓这些凶手的。”秦湘一面分析,一面倒吸一口冷气。
太可怕了,凶手不是孤军奋战,而是与族人联合在一起。
刑部尚书却笑了,“活该,让他们贪图美色,报应。”
秦湘深深看他一眼,“您这是幸灾乐祸。”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初将温孤氏送出来,哪里还有今日的祸事。”刑部尚书扭扭胖身子,“县主还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没有。”秦湘摇首,她要会族里问问。
尸体抬回刑部,秦湘跟着离开,打马去了宅子里。
族人生活在一起,有些人去外面拿了绣活做,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秦湘到后,众人都站了起来,她先开口说道:“阿令不见了。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阿令不是在谢家吗?”
“对,那个在礼部做事的谢什么来着。”
秦湘忍着气开口:“谢大人死了,阿令不见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阿令去哪里了?谢大人怎么死了……”
“前几日还好好的,得病死的吗?”
“死了也是活该,谁让他不肯放阿令离开的。”
“就是就是,也是报应。”
秦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大家商议:“死了这么多人,非你们所愿……”
“这才死了几个,我们一族上千人都死了呢。”
“在这里,说律法。他们没有参与,只是买家。你们有怒气去找凶手,躲在这里受人撺掇,只会害了你们自己。”秦湘苦口婆心地劝说。
秦湘继续说:“你们都知晓背后凶手是谁,对吗?”
她快要疯了,咬牙望着她们:“我才是你们的族长,我费尽心思将你们捞出来,慈幼所内还有几个孩子,你们也想害了她们吗?”
“族长言重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都没出去过。”
“对呀对呀,族长你不能冤枉我们。”
一人一句,哪里还有秦湘说话的余地,一张嘴说不过多嘴,秦湘努力劝说,说得嗓子都哑了。
“族长,与你没有关系、与我们也没有关系,阿令自己的去处,您也别管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就是就是,您啊,好好过日子,别和阿令一般计较,指不定就跑了。”
秦湘压不住怒气了,大喊一声:“背后是谁在指使你们?”
顷刻间,鸦雀无声。
秦湘看着一张长熟悉的面孔,陌生至极,她想不明白,事情会发展到后院失火的地步。
她转身走了。
出了宅子,她翻身上马,怒气上涌,没能压住自己的怒气,马蹄飞速踏起。
一路疾驰,踏过街,过城门,她一路狂奔。
风声过耳,刮得脸颊生疼,迎着风,踏着尘埃,这一刻,脑子里完全空白。
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了下来,马也累了,瘫在地上不肯动。
她狼狈地坐在了地上,仰面躺下,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沉入了谷底。
人来人来,百姓背着行囊徒步走着,或骑马或驾车,看到路边躺下的小娘子,都会忍不住看一眼。
好心者上前询问,可要搭载一程,秦湘一一拒绝。
不知躺了多久,眼前的光被人影覆盖,她不耐地捂住眼睛:“走开。”
来人蹲了下来,望着她:“跑这里做什么,害我担心这么久。”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湘兴奋地爬坐起来,不及坐稳,来人双手环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街上骑马,踩着百姓该怎么办。跑得那么快,万一摔下来,我该怎么办。”
“她们都瞒着我、都瞒着我……”秦湘抵着她的肩膀,心情郁闷,“我救她们,她们却包庇凶手,她们肯定知晓背后人的身份。”
“心存怨恨,破釜沉舟。她们是亲眼看到族人被杀,姐妹被掳被卖,你让她们如何心平气和地留在那里安乐生活。秦湘,别怪她们。只要不沾手,我便可以保住她们。包庇一事,是你的猜测罢了。”云浅轻声安慰,侧脸贴着她冰冷的脸颊。
“秦湘,你记住,她们都不知道。”
秦湘点点头,伸手拥紧了对方,“我知道、知道……”
道上都是人,云浅将人拉了起来,远处站着数名侍卫,乌泱泱一队人,很是显眼。
云浅不放心,扶着秦湘坐上自己的马,看了一眼地上瘫坐的马,道:“换一匹马,太弱了。”
“挺好的,它估计是被吓到了,带回去。”秦湘不在意,自己又不需要日行千里的马,日常代步就好了。
云浅让人牵着,嘱咐送回去后练一练,胆子太小。
两人骑马回城,回去的路上,狂风四起,天色也暗了下来。
回到家里,两人的发髻都被吹乱了,刚入府,噼里啪啦落了一阵雨。
两人被困在门房,管事送了伞来,两人共一把伞,走回望澜阁,衣裳都是湿了。
换过衣裳,陆澄昀来了,三人坐一起吃晚饭,一面吃一面说。
陆澄昀要走了,府里暂时交给云浅,最放心不下的是红林军。
如今襄平去了红林军,陆澄昀担心她胡来,一再叮嘱云相盯着。
八千红林军,带走五千,就只剩下三千维持日常宫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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