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看她一眼,略有些不满:“你倒会使唤人。”
“去不去?”秦湘瞪眼。
“去。”秦默认命道。
秦家的马车载着两人离开,秦湘回了学堂,看了一眼书本上的内容,学生们见到漂亮的女学生后开始打听哪家的姐姐。
秦湘同她们说话,说起京城内的女官,又说起她们的厉害处。
一说便说到天黑,家人们来接,学生们才不舍离开。
两人去了一个多时辰,秦湘关了书肆,自己在屋内等。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有了声音,她立即出去看。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秦家的马车,她走上前,“阿兄,梅锦衣?”
车帘被撩开,露出秦默苍白的面容,这时,梅锦衣从车上走下来,“没事了,家去吧。”
秦湘松了口气,梅锦衣那张寡淡的脸,莫名顺眼多了。
她爬上马车,与梅锦衣挥挥手:“改日再谢你,我先家去了。”
梅锦衣颔首,望着马车离开。
黑暗中,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梅锦衣习惯性负手而望,没了云浅在,她二人之间也可以友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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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秦默罕见地说了许多话,都是关于梅锦衣。
“这位梅大人,口才了得,本事了得,将咱们县令的底细说得清清楚楚,祖上做了什么事,他做什么事,一顿分析后,县令险些给她跪下。”
秦湘冷哼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她好歹也做了十余年京官,见到陛下太后,就连皇后见她,都给几分颜面呢。”
“那你们回镇江做什么?”秦默泼了一盆冷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成了一滩水吗?”
秦湘:“……”
“你真讨厌,我们厌倦京城繁华了。”秦湘回瞪了一眼,“大高个,见识短。”
“你一棒子打翻一艘船,不怕大高个来骂你?”秦默不恼,歪着头看她,“你好像聪明了些,不吵不闹寻人帮忙,都不慌呢。”
秦湘骨子里早就变了,见惯了生死风波,小事压根没放在眼里。
秉着谁作妖谁解决的道理才去找梅锦衣,若不然,自己提刀上门了。
无视秦默的嘲讽,她高兴地说起自己的相好,比起梅锦衣,更为厉害。
看着自己傻妹妹的单纯美好,秦默再泼一盆水,“这么久不来找你,多半是另寻新欢。”
“她若另寻新欢,我让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秦湘面上生起一副嘲弄之色,“这个家,现在是我做主了,你看看阿爹,敢和我说不字?”
“阿爹是看在云相的份上,若是云相不要你了,你想想……”秦默得意的笑了,低头看了一眼神色美好的小娘子,他悠闲地挑起车帘。
秦湘朝他呸了一声。
回家后,秦湘去拿药,加了一些些苦参。
隔着门就听到秦默的叫唤声:“秦湘、秦湘、你个混蛋玩意儿……”
秦湘悠闲地打着地铺睡觉。
隔日一早,县丞屁颠屁颠地上门道歉,秦玄正受宠若惊,秦夫人更是觉得长足了气势。
私下里,她好奇地问自己的丈夫:“阿湘去了京城,怎么就那么能耐了,贵人看上她什么了?”
秦玄正没吭声,他想了一年也没明白贵人为何看上秦湘。
或许是缘分。
县丞人来了,也带了礼给秦湘赔罪。
锦缎首饰还有上好的补品,摆在了院子里。秦湘挑挑拣拣后,甚为满意,让人扯了做衣裳,又将首饰给秦夫人。
秦夫人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你什么时候回京啊。”
“阿娘赶我走了?”秦湘拿着首饰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秦玄正皱眉,道:“别听你阿娘的,你阿兄病情如何了?”
你阿娘、你阿兄两句话,浑然将秦湘当作了亲生女儿。
秦湘对这位秦家家主都要竖起大拇指,人往高处走,他可不就想让高处走呢。
“再等些时日就走,阿兄身子好了很多,你们可以给他相看媳妇了,我得说一句,别纳妾,只能有一个妻子。”秦湘一口气说完了,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秦玄正若有所思。
秦夫人欢喜得不行,忙要去相看附近适龄的小娘子。
过了四月,端午节在即,镇江最热闹的便是赛龙舟,其规格气势不输于京城。
朝廷举办赛龙舟,也定了丰厚的彩头,秦家自然要参加,秦默身子不好,此事由秦玄正领着人去办,秦湘跃跃欲试。
秦默不合时宜地泼她冷水,“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你的相好连封信都没有。”
秦湘:“……”这人太讨厌了。
端午节这日,河岸两旁人山人海,秦湘被挤得站不住脚,生生被挤了出来。
秦默不适合出门,她一人无趣,转身要回家的事情,梅锦衣来了,一袭灰色袍服,显得寡淡无味。
两人被迫挤在一起,梅锦衣拉着秦湘的手往无人处走去,走走停停,歇在一处店门口,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人挤人,太累了。
压根看不到水面上的情况,秦湘想回家去了,梅锦衣见状提出送她回家。
“我自己家去,对了,你有京城消息吗?”秦湘承认自己的无能,打探不到京城的消息。
梅锦衣道一句:“太后薨了,太子选妃。”
听闻太后薨了,秦湘莫名松了口气,压在云浅脑袋上的大山终于挪开了。
“走,请你去喝酒。”
看着秦湘陡然变的脸色,梅锦衣唇角抽了抽,“你变脸真快。”
“是吗?大概我不是什么好人。”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
酒肆就在附近,两人朝前走了数步就找到了。
秦湘阔气地要了一壶酒,三两小菜,坐下后,外面喧闹声阵阵,热气扑面。
梅锦衣少言,秦湘也不多话,一壶酒喝完后就回家。
梅锦衣坚持送她,两人上了马。
在镇江,骑马者多是男儿郎,秦湘与梅锦衣打马并肩而行,吸引了百姓的目光。
有些人羡慕,有些人指指点点,秦湘听到声音后转身看去,对方许是心虚,转头跑了。
秦湘眨眨眼睛,道:“骑马有错吗?”
“骑马没错,不该是女子骑马,懂吗?”梅锦衣揪着缰绳,露出嘲讽,“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不该与人嬉笑怒骂,不该当街骑马。”
“是啊?这就是你支持霍明的理由。”秦湘迎着光,嘴角轻瞥。
梅锦衣坦言,“太子做不到,道理很简单,他是男人。”
秦湘被这么一提醒,心口闷闷地,无言以对。
确实,梅锦衣说得很在理。
两人缄默。
到了秦府门口,秦湘翻身下马,下人接过缰绳,小心翼翼地将马牵去后院马厩。
秦湘扬首看着梅锦衣,“可霍明并非明君,她灭我温谷,可见其心性。我无法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坐拥大位,也无法看着战火在南朝蔓延,我相信云浅也是,哪怕我们死,也不会退缩。”
梅锦衣面上毫无波澜,静静地望着秦湘消失在眼前。
须臾后,她夹紧马腹,催促马儿前行。
在她走后不久,府邸对面的巷子里驶出来一辆马车,车上人掀开车帘望着马上的背影,目光悠悠。
“主子,可要去捉拿她?”
“不必了,消息传来镇江,镇江都无人发现她。传信回去,撤了通缉令。”
车帘放下,马车驶离秦府门口。
****
秦湘回家后,家里人都去看热闹了,秦夫人与女儿们都不在家,只有秦默在院子里看书。
她搬了个躺椅躺下,微闭上眼睛,秦默翻着书页,一阵风起,叶落书飘了起来。
“阿湘……”秦默疾呼一声。
秦湘睁开眼睛,面前多了一抹身影,对人一袭黑衣,蒙住脸颊。
她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朝秦默望去:“滚、别待在我的院子里。”
若是寻常秦默必然回一句:“这是我的院子。”
此刻秦默慌得站不起来,秦湘却朝来人笑了,“谁派来的,让我算算,还是霍明吗?”
黑衣人们陆续进来,手中提着刀。
秦湘被眼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想起前世秦家灭门,也是黑衣人闯了进来,见人就杀。
今日是端午佳节,秦家没什么人,也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惜秦默没有走。
她看向黑衣人,坦然地站了起来,“放下你们的刀,我跟你走,若不然……”
秦湘微微一笑,眼眸澄澈,在黑衣人的注视中拔下束发的玉簪,轻轻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想带回去一具尸体吗?”
黑衣人退后半步,朝身后的伙伴抬起手,他们跟着离开院子。
秦默松了口气,秦湘却没有放下簪子,她看向秦默,嘲讽道:“没出息,我先走了,若是我相好的来了,告诉她,我喜欢梅锦衣了。”
秦默浑身都软了,不敢开口说话,眼睁睁地看着秦湘跟着黑衣人离开。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直到人消失了,他如大梦初醒般开口喊了一声:“阿湘、阿湘……”
听到声音的秦湘扬起眉梢,与身边的黑衣人谈话:“你们主上有多少女人?”
领头的黑衣人额头肌肉抽了抽,没有回答。
秦湘又问:“你们主上这么喜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黑衣人眼皮子一阵乱跳,思考着回答的时候,耳听到小娘子叹气,“我这么招人喜欢,万一,你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呢?”
黑衣人:“……”
身后跟着的下属们齐齐抬首看着自己的老大,一时间,鸦雀无声。
秦府处于紧寂中,门口的门人都已倒在血泊中,秦湘看得怒火中烧,只能压着自己的怒气。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秦湘叹气,抬脚想跨过门槛,不知哪里来的一支火箭射出,直接点燃了马车,吓得她立即缩着脑袋躲在大门后面,不忘招呼黑衣人:“保护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话意落地,三五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她故意大喊:“倒什么倒,没吃饭呢,快上啊,我死了,你们都得死。”
领头的黑衣人看了一眼聒噪的人,拔刀护着她,“别说话了。”
秦湘推了一把对方,“你躲我后面算什么,上啊,真是笨死了。”
黑衣人被推得一个踉跄,身子越过大门,不及说话,一支箭射中他的脑袋,血溅三尺。
秦湘被渐得满脸血,眼前一片猩红,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水,脖子上架了一柄刀。
“出去。”
秦湘提了一口气,“他们要杀我,你要我出去送死吗?还有啊,我死了,你们也交不了差,从后门走啊,愚蠢。”
黑衣人愣住了,又见秦湘眸色清澈,一时间犹豫不定。秦湘站起身,指着后院的方向,“后门走啊,我带路。”
秦湘提起裙摆,猫着身子从刀刃前走过,走了三两步后,她对外看了一眼,马车被烧得只剩下骨架了,熊熊大火,压根不敢靠近。
只一眼后,她就跑开了,一面走,一面招呼剩下的黑衣人,“哎哟,走啊,我还会害了你们不成。”
黑衣人们拿着刀,紧跟上去。
秦湘前面走着,后面簌簌两声,她迅速跑开,拼命地朝柱子后面跑去。
奇怪的是,没人跟上来,她探头去看,后面横七竖八倒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
她不敢疏忽,拔腿继续跑,跑到待客的花厅,砰地一声关上门,迅速搬来椅子抵着门。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抵着椅子瘫坐下来,整个人大汗淋漓,如从水中走出来一般。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周围寂静无声,显得她的呼吸快而粗重,她无措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厅堂,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在她快要喘过气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立即翻过身子,双手将椅子朝前推。
两息后,脚步声停了下来,“秦湘。”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秦湘拍拍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她没吭声。
那人又来拍拍门,“安静了,出来吧。”
秦湘眨眨眼睛,慌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那人又说:“秦湘,我是云浅。”
云浅?秦湘兴致缺缺,不肯信。
“秦湘,我真的是云浅,刚来镇江。”门外人走近,掌心贴合门板,轻轻说道:“你傻了不成,我来接你回京城。”
“云浅是谁?我不认识。”秦湘带着一点点防备,眼前发红,她擦了擦眼睛,揉成血色的眼水。
屋内屋外安静下来。
揉过眼睛后,秦湘的神经紧绷起来,直到秦默的声音传来,“阿湘、阿湘、你是什么人?”
“云浅。”
“阿湘,你相好的来了。”秦默经历了这一遭,声音不免跟着抖了起来。
秦湘担心阿兄,忙推开椅子,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开门的间隙里,阳光刺眼,逼得她不得不捂住眼睛。
下一息,一人将她揽入怀里,接着,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大汗淋漓的秦默有些发怔,他呆呆的看着门,门外跑来一人,“秦湘……”
梅锦衣折转回来,看到门口被烧毁的马车后便知晓大事发生,匆匆忙忙进府,就看到呆傻的秦默。
“秦公子、秦湘在何处?”
秦默指了指被关上的门,若有所思:“相好的来了。”
一瞬间,梅锦衣脸色陡然变了,她默默后退了一步,苦笑道:“来得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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