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如果不吃,就辜负阿姐的心意了。
她大口大口吃着肉,努力咀嚼,试图将刚才的对话抛到九霄云外。
想什么了,吃肉最要紧。
肉吃到一半,云浅的那份才姗姗来迟,只见她轻轻咬了一口,唇角轻珉,慢慢咀嚼,比起秦湘的狼吞虎咽,优雅多了。
云浅想起一事,“你明日要不要休息?我替你去请假。”
“为何请假?”秦湘脑子笨笨的,没有反应过来。
云浅含笑:“你吃了那么多,一时半会睡不着,明晨起得来吗?”
秦湘皱眉,不对,阿姐的话还有其他含义。
月影重重,地影成双。
秦湘温饱了自己,庖厨送了些消食的茶过来,又备了些烤过的素菜,秦湘没忍住,又吃了些,接连夸好。
终于吃不动的时候才不甘心地放下筷子,云浅悠悠起身,“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月色深深,万籁寂静,她的声音很轻,似一阵夜风拂过耳畔。
秦湘不知阿姐想做什么,但她还是选择跟上。
依旧是书房,是书房的二楼。
至二楼阶梯顶阶,云浅却脱了鞋袜,赤脚踩在了地板上。
前行三五步,她停了下来,接过秦湘的灯笼,慢慢地走到烛台旁,用灯笼里的火点燃了烛台。
角落里各摆了一盏灯,当所有灯火点明时,秦湘豁然发现自己脚踩着一张舆图。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恰好踩在了北疆都城之上,她猛地收回了脚步,后退两步,低头去看,恰是北疆一处山谷。
她猛地一惊,浑身轻颤。
作者有话说:
云浅:感情需要慢慢培养的!
院正:呵呵。
第45章 套路四十五
南朝立国二百余年, 数年前南朝北疆分国而治,自此一国分崩离析。
秦湘脚下舆图亦有两百余年,此图于世间亦难寻找, 云浅费劲心思从奉先殿内誊抄而来, 一笔一画都是先祖的心血。现如今,南朝被冠上‘衣冠风流’之名,难有先祖当年驰骋疆场的雄风。
秦湘浑身颤栗,低头去看,果是温谷。不知为何, 小小山谷竟在偌大舆图上幸有一笔。
她茫然又欣喜,蹲下身子查看‘温谷’二字,字迹锋芒, 如山峰挺立,她笑了起来, “阿姐,这张舆图,我好喜欢啊。”
云浅立于烛台旁, 双眸在烛火下黯得惊人,迟迟未语。
她想告诉秦湘:有朝一日,必带你踏上温谷。
豪言壮语的背后凝着许多人的努力,然而誓言崩塌那日, 将会失信于人。
迟疑再三, 她选择沉默下来,而秦湘盯着那处, 痴痴笑了出声。
她的痴与笑, 猛地击向云浅的心, 四分五裂。
她再一度想起了那位秦小皇后, 掌权之下,也未曾促成北伐。不,是秦小皇后来不及促成北伐。
若除去南朝内的仇人,下一步,便是倾尽南朝之力,攻下北疆。
生死一战,两国生灵涂炭,死的百姓越发多。
云浅默默坐了下来,坐在了南朝‘京城’之上。秦湘随着她的动作停止也跟着坐下来,坐于‘温谷’之上。
两人遥遥对望。
云浅再度撒谎:“我自入朝便知南朝北疆本是一国,一国之统,国之根本。可我一人之力太过渺小,阿湘,接下来,我们一起,如何?”
“我能做什么?”秦湘恍然,阿姐的宏图太大了,她只是一蝼蚁,如何存于宏图之中。
云浅缓缓道:“陪着我,我希望与你、天长地久。”
这句话太过厚重,像是一拳击在秦湘的心口上,闷闷的一下,让人疼得抽了一口气。
秦湘无助地抱住双膝,脑袋埋于膝盖中,她什么都帮不了,却又期盼着阿姐早一日成功。
然而北伐之事,会遭到群臣反对,会让阿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阿姐,为何要与天下人作对,顺遂天下人的意思,不好吗?”
云浅只是一个人,一个弱小女子,哪怕身负丞相之职,也只是一人孤军奋斗罢了。
南朝朝臣,成百上千,家族联姻下,利益共同,比起她,胜过千万。
太后重女官轻世家,无外乎效仿先人重寒门罢了,女官背后唯有太后这重靠山。
个中关隘,一眼就能看清。
云浅淡笑:“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天地,便也足够了。”
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天地……秦湘觉得这些话太过久远了,自己只是普通一百姓,谈不上这些。
但这句话带着豪言,她笑了,对面那人带着独有的冷硬气息,又与私下里不同,她喜欢她的睿智。
美人睿智,岂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秦湘笑了,歪着脑袋,眼中皆是仰慕之情,“阿姐都是对的。”
“胡说,哪里就有全对的。”云浅叹气,“时辰不早,该睡觉去了,这里对你开着,想来就来。”
秦湘点点头,站起身,不舍地看了一眼,能从舆图上看一眼故土,已然让她很满足了。
待出书房,晨光点点,回到望澜阁,天色大亮了。
秦湘心满意足地滚上床睡觉,云浅却悄然离开相府,前往刑部。
苏三、程司、马奎三人的案子悬而未解,顾黄盈头疼死了,而云浅入刑部查的是另外一件案子。
中书令叛国。
人虽说死了,可秦小皇后处罚她的罪名,让秦湘一直无法释怀。
究竟是真是假。
中书令出自世家,兄弟姐妹遍布京城,他们的姻亲更是深入朝堂之上,若是真,拉扯出来的岂是一人。
千余人都不止。
云浅拨了一队人去中书令的府上,府上一片废墟,挖地三尺去寻找。
顾黄盈蹲在地上打瞌睡,困得两只眼睛睁不开,下属忙埋头挖着废墟,她已好久没有好好睡觉,更没有放假了。
她扯了扯云相的裙摆,“我好累,你让我休息一天。”
“案子查出来了?”
顾黄盈闻言后耷拉着脑袋,“我后悔极了,当日就该召回苏三,哪里有今日麻烦事。”
“吃一堑长一智,给你的教训。”云浅不为所动,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那厢埋头刨土的下属。
大火烧了多日,无人敢伸手,此时挖来,最合适。
若有便有,若没有,便是小皇后栽赃陷害。
云浅没有离开,寻了隐凉处等候,顾黄盈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日头上升,过午时,黄昏落下。
一无所获。
换了一批人接着挖,挖至月半,直至天明,哐当一声,惊醒睡梦中的人。
顾黄盈从地上爬了起来,提起裙摆跑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铁锹狠狠击在了石头上,震断了手柄,众人立即改变方向,沿着石块挖了下去。
数人齐心协力,两个时辰就挖出了密室的轮廓。
寻常府邸拥有密室也是常事,密室中存放着重要物什。
得到方向后,挖掘的速度快了许多,沿着密室挖过去,找到了台阶,可密室门堵住了,众人敲击不成,一时间,陷入困境中。
顾黄盈提议用火.药,云浅不赞成:“密室内的物什炸毁了,如何是好。”
顾黄盈偃旗息鼓。
密室是由石块铸成的,在地下形成小小的屋舍,门锁了,四周进不去。
火.药不成,让人直接用铁锤选择一角敲击。
连损数把铁锤后,敲开了一角,众人看到了希望,敲击得更为卖命。
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敲开了一人进入的缝隙,顾黄盈拿着灯火先入,须臾后,她走了出来。
手中捧着一只锦盒,锦盒上有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云浅端详着锦盒,心慢慢沉入谷底。她接过锦盒,顾黄盈说道:“里面还有许多兵器呢。”
私藏兵器是大罪,光是这点,阖府都逃不了。
顾黄盈已然是浑身僵硬,光是想一想,就知晓此案牵扯的人太多太多,苏三的案子还没结束呢。
她哭出了声音,云浅惊讶,“你哭什么?”
顾黄盈大哭:“我想放假,我不想查案子了。”
她哭的声音太大了,神色凄惨,让人很难不动容。
云浅不由发笑,“不成,莫说刑部不宁,整个朝堂都会震动。”
顾黄盈渐渐止住哭声,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您怎么尽给我找事啊。”
本该肃然沉凝的气氛被顾黄盈这么一哭,莫名诙谐,其他人更是苦笑不得,想笑又碍于丞相在,不敢笑话上司。
折腾两日,大家都累了,顾黄盈忍着委屈回去同上司禀报,这么大的事该先知会刑部尚书,再由尚书去告知太后陛下。
临走前,云浅带走了匣子,她去找锁匠开锁。
锦盒内的东西,尚且不知,但云浅拥有前世的记忆,猜出出锦盒内的东西与中书令叛国有关,或许还有北疆的事情。
回到刑部,来了三五个锁匠,看着锦盒,纷纷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锁匠们被迫上前试试,可奇怪的锁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有一人说道:“此锁来自北疆,您瞧上面的纹路与南朝不同。”
分国而治多年,南朝北疆各有各的发展,研究出的物什也是各有不同,比如眼前的锁上纹路出自北疆之手。
这么一来,南朝中书令选用北疆的锁,莫名微妙起来。
云浅沉默,刑部尚书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肩膀微微颤抖,“云相,不如砸开?”
“不必砸。”云浅提了一口气,转身吩咐下属:“我饿了,你去相府,让管事送些吃食过来。”
刑部尚书不敢耽搁,连忙入宫禀告太后,留云浅与锦盒在刑部内。
半个时辰后,相府提了食盒过来,后面跟着艳丽无双的少年人。
秦湘下值回家就不见阿姐回来,等候须臾,前面传话,她就跟了过来。
屏退众人,云浅将锦盒拿了出来,“你有办法打开吗?”
“找钥匙呀。”秦湘不解其意,歪头一看,咦了一声,“北疆的汨罗锁。”
云浅陷入一阵沉默,而后说道:“你能解开吗?”
“我试试。”秦湘抿了抿唇角,又见阿姐一脸忧愁色,心中怪异,但她说试试就不能改口了。
锁很好开,只不过南北不通,懂此锁的人不多,秦湘索要了些工具。
工具拿在手中,云浅的心越发沉了下去,随着咔哒一声,锁开了。
秦湘轻轻松了口气,退后半步,朝着锦盒轻扬下颚,“阿姐,妥当了。”
云浅脸色不大好,驻足在原地不动,而是唤了顾黄盈进来。
顾黄盈不大高兴,走进后看到锦盒锁开了,一扫阴霾,大步上前去打开锦盒。
一探首,她又慌了,“阿姐,是书信。”
“您亲自入宫,呈于太后跟前。”云浅长叹,身形轻晃了须臾,有些时候,证据摆在面前,还是会有人冥顽不灵。
她不由笑了,看得秦湘心中忐忑。
顾黄盈抱着锦盒匆匆离开。
秦湘站在一侧没动,探首觑了阿姐一眼:“阿姐,你要回家吗?”
“事情都办妥了,回去吧。”云浅骤然疲惫许多,看都不敢看秦湘,无力地抬脚离开。
秦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锁开了不好吗?
夜色渐浓,道上不见百姓,起了一阵风,打破了宁静。马前灯笼摇晃,重影倾斜,在道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马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无言,回到相府,秦湘先下车,鼓起勇气回身去搀扶云浅下车。
当她一伸手的时候,云浅下车的动作顿住。一息后,云浅将手放至秦湘的掌心中,借着她的力气下马车。
两人携手入门,秦湘的脚步轻快了不少,胸膛也挺得直直的,肉眼可见心情好了许多。
云浅望着她的侧脸,人影浮动,将她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少年人不知隐藏,心思都放在脸上,简单又单纯。
可这份单纯,又能维持到哪一日呢。
今日、明日,还是明年后年,亦或是下一个月呢。
云浅愁死了,愁得回屋后就不想动,懒散地卧于软榻上,玉臂横陈腰间,秦湘巴巴的爬上榻,依偎在一侧。
“阿姐,那个锦盒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嗯,血流成河的玩意。”云浅实言回答。
秦湘叹了一声,但是她感觉不到疼痛,与自己无关,为何要难受。她只是解决了阿姐头疼之事罢了,她点点头,不说话了。
云浅感受到她的温度,面色渐渐泛白,目光随着她的眉眼下沉,最后,落在那双柔软的唇角上。
不知为何,她想从秦湘身上索取安全感。
云浅指尖动了动,盯着那抹红艳。
下一息,她侧身倾上去,吻住了那双红艳。
沉溺在秦湘的温度中,便可暂时抛弃烦恼,便可安静须臾,唯有这般时候,她的脑子里才只有片刻的宁静。
她贪图这一抹宁静,试图想要争取更多的‘自由’。
一吻而深,终有松开的时候,云浅气息微乱,眼神慌张地看着身.下人,这一刻,她知晓自己在做荒唐事。
从再见秦湘的时候,自己就已陷入‘荒唐’的境地中。
难以自拔。
入戏太深,自己也当作了真的。
她问:“你做药丸了吗?”
秦湘红了脸,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用些膳食吧。”云浅坐直了身子,衣袂抚平襟口的褶皱,简单休整后,她又恢复往日模样,依旧还是处处谨慎、行事有度的丞相云浅。
秦湘事事顺她,乖巧地跟着吃膳食。
只吃到一半,有人来求见云相。
云浅匆匆走了,留下大半碗饭,秦湘看着空空的座位,自己一人扒着米饭,阿姐今晚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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