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诧异,“果真有作用?”
院正含笑,“原来你也不知晓,我只当你的香膏特殊呢。”
“我从未做过。”秦湘摇首,“药有很多种,阿姐这些香膏中放的都是好东西,其他的人,微微次些罢了。我不会傻到用自己的血入香膏。”
阿姐会生气的。
“云相若知晓你会这么做,只怕打断你的手,再给你接起来。”院正揶揄一句,将香膏放下。
师徒二人在药房逗留半日,走走停停,将这个小作坊都检查了一遍。秦湘事事亲为,木架上的东西摆放整齐,也很干净。只货物不多,不像寻常铺子里的货物堆积如山。
院正指点几句,秦湘认真听了。
待出来,已是黄昏,云浅已醒了,因院正交代不可用眼,府医便用纱布将她的眼睛蒙住,她便坐在了院中听着婢女说着趣事。
主仆二人走进来,婢女们便散了,云浅无趣道:“你二人去做什么了?”
“药房,阿姐,你的眼睛还疼不疼。”秦湘两步上前,仔细观察她的面色,又不放心地摸她的手腕。
院正倒是没再说什么话,让婢女找间离得近的客院,就近照顾云浅。
院正走后,秦湘眉梢弯弯,拉着云浅回屋说话。
云浅意外:“回屋做什么?”半日不见,好像兴奋许多。
秦湘呸她:“说正经事呢。”
云浅诧异:“我不想与你说正经事。”
秦湘愁死了:“当真是正经事。”
随着话音落地,两人踏上台阶,云浅如履平地般行走,惊得秦湘睁大了眼睛,“你能看得见?”
“我来时数了步子,回来自然知晓该走多少步。”云浅拂开她搀扶的手,在将要过门槛的时候跨过门槛,并没有盲人的惊慌失措感。
且她的步子迈得很稳,裙摆轻曳,并没有太大波动。
静若处子。
秦湘莫名叹服,这便是从小养成的优雅。她好奇:“阿姐,慈幼所内教导仪态吗?”
“嗯,秦红意如今是慈幼所的尚仪,教导孩子们仪态,可凶呢。”云浅数着步子在坐榻前坐下,缓缓坐下,“闺阁女子该学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缺,这是规矩。”
比起规矩,慈幼所内的孩子比往寻常女孩学得更多。
没人疼爱,人人自觉。
秦湘又问:“顾主事呢,她可是席地而坐啊。”
“她是例外,学了不代表就会。她不在意这些,学了记到脑海,不会实用罢了。”云浅微叹,不知秦湘在哪个方向,旋即招招手,“你过来说话。”
点灯的婢女在听到主子的呼唤后,识趣地退出去,并且将屋门关上。
熏香袅袅,夜幕四合,寂静无声间,含情脉脉。
奈何云浅看不见,双手在秦湘面上捏了捏,“都说温孤氏的女儿好看,可我觉得你格外好看。”
哄人的话,总是那么好听。秦湘听得是心花怒放,微微一笑,双手攥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颊,“你也好看。”
“不及你一半。”云浅不敢承认秦湘的话。
秦小皇后宠冠后宫,后宫妃妾恨得咬牙启齿,却不得不承认,她是最美丽的。
这点,无人质疑。一袭华服,凤冠倾城,朝臣们背后唾弃,却在见面时悄悄打量她。
这是美色。
“你好谦虚啊。”秦湘笑得不行,捧着她的手亲吻她的唇角,轻轻一碰,便又止住。
停顿两息后,秦湘说起院正说的话,“你说我族人的血当真又奇效吗?”
“应该是有的。”云浅回答,因为她所见到服用温孤氏鲜血入药的夫人们,肤色都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秦湘皱眉,“若真有作用,那我族人岂不是很危险。”
担忧的话让云浅心口一跳,怀璧有罪的道理,人人都懂。
她沉默下来,秦湘自顾自开口:“她们是自愿出来的,便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说罢,她便又抱住云浅,“阿姐,我们能将宫里的那人救出来吗?”
“短时间内不成,给我些时间,我会带她出来的。”云浅忍着心悸回答,处于黑暗中,本就敏感,三两句话就掀起她心中的愧疚。
秦湘将她抱得紧紧的,“阿姐,你对我真好。”
云浅忍不住说道:“阿湘,我们是在一起一辈子的,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你要相信我,我们才会长久。我已将自己交付给你,日后,我若有对不住你的时候,你多包容些。”
无论是入戏太深,还是真正喜欢,她们这辈子都绑在一起。
她会尽力做一个对得起百姓的官。
她也会成为善良正直的大夫。
前一世的事情,本就是一场梦,这一世,才是她们该要好好筹谋的。
秦湘拧着好看的眉,“阿姐,这些道理,我都懂的,这辈子,我们是在一起的。”
云浅有些无力,话说得再好听,将来遇事,也是纸上谈兵,与她说深了,她只会不安,何必呢。
罢了,不说了。
云浅有心无力,熟知秦湘心性,憨厚善良,呆头呆脑,被人欺负也不会计较。
秦湘站起身,“解开纱布,试试看。”
纱布解开,露出云浅一双桃花眼,秦湘紧张得不行,“感觉如何?光可刺眼。”
若是刺眼,便还有感觉,就怕光在眼睛也没什么感觉,那样就糟糕了。
云浅捂着眼睛,睁开眼的时候有些刺痛,人影在眼前模糊,不觉流下眼泪。
秦湘看到那两行泪水后陡然松了口气,“再等等,不必睁了。过两日就会好。”
还有感觉,不是大麻烦,再敷两回药就好了。
秦湘高兴多了,出门让人去摆晚膳,又贴心地告诉云浅:“我喂你。”
云浅:“……”
云浅拒绝秦湘的帮助,自己拿起筷子,询问阿鬼今晚有什么菜。
阿鬼一一说了大致方向,她才与秦湘说道:“我想吃鱼。”
今晚有鲫鱼汤,汤水炖得如同牛乳一般,秦湘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将碗里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
云浅慢悠悠地抿了口汤,脸庞娇媚,“你何时去找梅锦衣兴师问罪。”
“阿姐,你这样不厚道。”秦湘皱起小脸,一脸不情愿。
云浅哼了一声,面上虽没有情绪,只浓浓的一声昭示自己的不满。
秦湘无奈:“我去替你骂她一顿。”
“好。”云浅语气轻快许多,唇角弯弯,叫人不自觉软下心肠。
接下来,无言。
晚饭后,云浅不愿待着,要去书房说话,秦湘送她过去。她不肯,“我自己会走。”
听听,刁蛮又任性,还不讲理。
秦湘只好让阿鬼去送,自己去找院正问些医术上的事情。
夜深路不好走,一行人走得慢,用了往日三倍的时间,到了书房,方若深触见主子眼上的白纱,吓得不敢言语。
入书房后,云浅摸索着坐下,先问霍良的事情。
“周大人将人带去了鸿胪寺,黄昏时递来一张誊抄的证词,他证明北疆大将军霍明屠杀温谷,利用贩卖温孤氏女子获益,而苏三就是其中一人。也说是霍明为谋取他手中的温孤氏女子才会杀人。”方若深按住心惊,一面回答,一面朝云相面容上看过去。
云浅神色淡淡,沉吟须臾,“太后的态度呢?”
“悬乎,哪怕知晓霍明杀人,她也不会主动出击,且鸿胪寺一旦询问,霍明趁机兴兵,南朝可能抵挡。”方若深不赞同硬碰硬,眼下南朝并无与北疆争执的能力,太后深知这一点,断然不会让鸿胪寺贸然出击。
云浅嗤笑:“眼下不敢,就该努力提高武力,而不是一味退缩。”
方若深不敢再说了。
云浅无力询问:“可找到剩下的女孩了?”
“找到了,都是十一二岁的,我已送去慈幼所,当年发生的事,她们都不知道,我让她们改性为温,从此做个南朝女孩。若努力些,入朝替百姓谋事。”
“她们并非全部都是,也有些假冒的,都改姓温,当是保护那些温孤氏女孩。我与管事说过,言明都是各地送来的孤女,重新置办户籍。她们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发现”
“还有一事……”方若深面色有些痛苦,“霍良画了几幅画像,我瞧着有几个熟悉的人,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可能只是相似。”
云浅颔首,伸手去摸索,修长的指尖扣住书案边角,徐徐往下探索,摸到抽屉后打开。
抽屉内只有一本书,她很快就找到了,在书页内摸到一张纸。
“你看看,可有重合的。”
云浅将写满名字的纸张递了过去,方若深双手接住,忍不住问道:“您的眼睛怎么了。”
“过两日就好了。”云浅语气浑然不在意。
方若深叹气,“您今年多事,不是头疼晕倒就是眼睛看不见,您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大概是犯美人。”云浅翘了翘唇角。
纸上有一百多个姓名,有几人已用红笔勾了,恰是京城内被杀的几人。
方若深面上的担忧化开,被莫名的震惊所困住,“这份名单如何来的?”
“这些人府上应该都有温孤氏。”云浅随口说一句。其实这些人都死在秦小皇后手中。
百余人,他们的族人加在一起,足足上万人。
方若深细细去看,许多人的名字见都没有见过,她意外:“这都是京城人氏吗?”
“不是。”云浅说不上来,有些人都是后面陆陆续续迁来京城。
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有官职在身,末位小官,以官身在京城定居,将家人找来,全家迁徙。
最后,全家都死了。
像是被末等小官的官职骗来京城,光宗耀祖后,都没了性命。
像极了京城中常用的手段,将人捧得高高的,再拉下来杀了。
起起伏伏,给个甜头就割了脑袋。
方若深指出两人,“也有可能是霍良的离间计。”
“查一查,可曾离京便可,并非难查的事情。”
方若深接过任务,见主上神色自若,她还是有些不解,“您短时间内收集这么多名姓……”
“你怀疑我杀了苏三?”云浅直接打断她的话,“不是我,我想让他们放了温孤氏,我还未曾动手,他们就是了。我猜,此人必在朝堂上知晓刑部查案的动向,我查过了刑部在职人员,都没有嫌疑。”
相反,只有她身边的秦湘嫌疑最深。
一件案子扑朔迷离,能完美的将脏水泼在秦湘身上,她都开始怀疑梅锦衣。
可她深知梅锦衣秉性,断然不会做这等事情。
方若深笑说:“我知晓您的性子,您这份名单会给您带来很大的嫌疑。”
“我杀他们无益,且说说襄平近日在做什么?”云浅想起自己遗忘许久的情敌了,倘若她也做过那场梦,按照她的秉性来说,极有可能会替秦湘报仇。
念头不过瞬息,若襄平是重生的,怎么会不来找秦湘。
“自从晋王离京后,她便在王府内待嫁,听闻她央求太后想将晋王妃找来,陛下不肯应准。这门婚事是太后补偿晋王府上的,陛下已不满,怎么会让晋王妃入京。襄平病了一场,这些时日都没有出府。”
许久未曾听到襄平的消息,云浅多少有些吃惊,“既然病了,我过几日走一趟,去看看她。”
这是主上私事,幕僚不好多问,方若深询问霍良的处置。
“交由鸿胪寺,等周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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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正将秦湘留到亥时,亥时一刻才放人回来。秦湘小小的脑袋装得都是今晚院正教导的医术,边走边晃,拼命消化这些重要的知识点。
半路遇上同样回房的云浅,灯火轻曳,行走于黑暗间。
秋日深深,夜风微凉,秦湘裹紧了外袍,小步跑到云浅身前。
“阿姐,我背你走吧。”
远远看过去,云浅走路极慢,小步挪动。
“院正又耳提面命说了些什么?”云浅停下脚步,闻声看过去,习惯性伸手去摸她。
秦湘握住她的手,语气兴奋极了,“知晓好多新东西,院正当真厉害,她最大的疑惑便是我的血当真能让皮肤缓慢衰老。”
“宫里有人,让她去探究,别打你的主意。”云浅不满,这时,秦湘背过身子,示意她靠上来。
云浅慢悠悠地趴在单薄的脊背,环抱住她的肩膀,揪住她的耳朵提点:“记住了吗?你的血没了,对身子不好。我不喜欢病恹恹的小媳妇。”
“你还说我病恹恹,你瞅瞅你,头疼晕倒,眼睛看不见,到底是谁病恹恹。”
“阿湘,我大概离不开你了。”云浅故作叹气,“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秦湘内心暖暖的,抬脚的时候格外沉稳,阿姐好喜欢她。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云浅垂首,贴着她的侧颈,轻轻吹了口气,秦湘瑟缩,道一句:“你别玩了,当心摔倒。”
“阿湘,你还记得襄平郡主吗?”
“记得呀。”
“她病了,我们过几日去看看。”
“那得等你眼睛好了再说。”
“你觉得她好看吗?”云浅悄悄地挖了一个坑。
秦湘不假思索道:“没有阿姐好看,阿姐,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可我二十四了,你才十六。”云浅不服输,改挖第二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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