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一侧传来院正的声音,“你的眼睛如何?”
“好多了。”云浅敷衍般回应一句,心如擂鼓,她看着眼前虚浮的人影,胸口起伏不定。
秦小皇后为何问她府上可有人?
惊疑未定,她浑身都软了下来,心中有个猜疑:秦小皇后喜欢她。
并非是多想,而是种种迹象表露出来。
若真想拉拢她,在得知府上无人后应该会像其他人一般送女子亦或男子,而不是问过就没有动静了。
联系之前的赠药,这个猜想愈发站得住脚。
云浅心神恍惚,膝盖上的疼不再那么重要,她缓缓躺了下来,头再度疼了起来。
突突的疼意,占据整个脑海,她努力让人自己平静下来。
秦湘凑了过来,“我给你膝盖上过药了。”
“云相,近日不顺,该去庙堂问一问你二人八字可合。”院正淡淡说一句,“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云浅没有回应,目光空洞,额头生汗,就连唇角都白得厉害。
她复又坐了起来,想要下榻,一双手按住她:“你别动呀。”
秦湘愁死了,膝盖都伤了,怎么还动呢,躺着舒服些。
“阿湘,你让人去请京兆尹来府上,就说我酿了好酒,请她品尝。”云浅有气无力,抬手捏着额头,头疼让她几乎坐不住了。
秦湘听她语气凝重后不敢耽搁,匆匆出去传话。
院正握住云浅的手,这一回,态度算不得好,“你的身子究竟怎么回事。”
脉象虚得厉害,与以前的康健完全不同。
云浅并没有回应,甚至都不想理会,心中的念想几乎震撼到她了。她难以想象,最后秦小皇后的‘输’是不是有意为之。
而她的成功,是不是秦小皇后的怜悯。
云浅睡了半日,面上依旧带有倦色,憔悴难以遮掩。
院正担忧道:“你该注意身子。”
“先生,我很好。”云浅压低声音,“我不知为何一想到旧事就会头疼,可能用药力止疼?”
“你的心事,药效无用。”院正摇首,止疼药一旦上瘾,麻烦更大。
这时,秦湘从外间走回来了,话已传了出去。
两人的话中止,院正走出去,秦湘留下来,榻旁的木架上摆着热水。秦湘拧干帕子,低低开口:“我给你擦擦脸,你脸上都是汗,是热吗?”
“嗯,有些热。”云浅口不对心,神思麻木,难以再思考。
当热乎乎的帕子擦过脸上的肌肤,云浅终于回神,握住秦湘的手腕,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手腕上的脉搏在跳动。
鲜活的生命。
她握住秦湘的手腕,慢慢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腕骨上,似乎听到了脉搏跳动的声音。
秦湘没动,而是凝视着她的侧脸。
许是昨夜担忧的缘故,云浅的脸白得厉害,干涩无力。秦湘的眉间拢着一抹忧色,难不成真是她的与阿姐八字不和,克着她了?
“阿姐。”秦湘无助般低喊了一声。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浅很快恢复神色,松开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呢,就是想靠着你。”
她的依赖,让秦湘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姐的冷静睿智,不为他人左右,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神。
而神跌落凡尘,落在她的身边,让她感觉过于缥缈。
欢喜多于感动。
云浅接过秦湘手中冷的热帕子,自己擦了擦,又递给秦湘。
随意梳洗后,秦湘拿了一套碧水色的裙裳,配着同色的发饰,须臾后,院正回来敷药。
一刻钟有些难熬,秦湘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熬过一刻钟,她焦急地询问眼睛如何了。
云浅睁开眼睛,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眼泪再度流了下来。院正解释:“放心睁开眼睛,日后莫要迎着强光,也不要在日头下看雪,你的眼睛已伤了。”
不如寻常人。
秦湘又愁了,在院正离开后,巴巴地捧着参粥过来,“我喂你,可好。”
“我自己来。”云浅摇首。
云浅何其骄傲,怎么会让旁人照顾自己。可在拒绝后,她又迟疑了,改口答应下来。
秦湘不知变故,又巴巴起舀起一勺粥递到失去血色的唇角前,“张嘴。”
云浅锁住眉头,真将她当作孩子了。罢了,也不差今日这么一回。
戏演得多了,有时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云浅慢悠悠嚼着粥,秦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慢慢恢复血色的唇角。
唇角弧度饱满,一启一合,线条分明,不经意间露出贝齿。笑意轻轻荡漾在唇角,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媚态。
秦湘悄悄凑过去,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吻上去。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61章 套路六十一
蓦地被吻, 云浅眉间微蹙,视线不及,触感格外敏感, 她轻轻抿了抿唇角, 在人离开后,又开口:“你过来,靠近些。”
秦湘乖巧的靠过去,云浅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眼睛上,一瞬间, 身体内的血热了。
云浅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正大光明地亲了她。
秦湘的吻, 浅尝即止,如蜻蜓点水。云浅不同, 活了两世,自以为看淡□□,当深陷其中时才觉得‘□□’二字最折磨人。
浅吻至探索, 汲取口中的甜蜜。
秦湘红着脸分开,低头摇晃着碗内的粥,云浅面色如旧,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羞与涩, 并不属于云浅。
死亡中走出来, 可以抛开一切不必要的。
喂过参粥,云浅坚持去院子里坐坐, 秋日萧索, 唯独阳光暖人。
云浅问秦湘:“想不想去试试温泉?”
一旁的院正震惊, “你两觉得府内不够你们闹腾?”
云浅弯弯眉眼:“我这眼睛三五日好不了, 不如去玩儿。待我去向太后请旨,行宫内的泉水最暖人。”
“太后的池子,会给我们用吗?”秦湘不理解,都说她们至高无上,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赐给下属。
院正含笑地解释:“云相同文昌郡主去玩过,有一就有二嘛,云相,对不对?”
秦湘的面上的疑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悦。
云浅忙解释:“阿湘,莫要听院正的,我们去我们的,我与文昌又没在一个池子里。”
秦湘没吭声,云浅哼哼两声,“院正,你为何总是搅和我们?”
“我是不愿看你沉溺色相中,你瞧瞧你这副模样,鬼见了都害怕。”院正毫不留情地嘲讽,云浅的状态大不如从前,无论是脉象还是身子,都比以往差了许多。
忧思过重,少眠多梦,身子就会慢慢垮了。
秦湘极为不满,与师父辨别:“云相优雅,不过是染了病,哪里就是鬼见了害怕。”
“哦,院正是意思是我老了。”云浅故意曲解院正的意思,“阿湘,你的那些养颜丸也给我试试罢。”
院正立即呸了一句,“你嫌我老不懂情趣便是,不必这么打脸。”
秦湘挑眉,弯弯眉眼,偷偷笑了。
说笑一阵,阿鬼引着京兆尹梅锦衣来到院子里。
闻及脚步声,云浅敛了笑容,一侧的秦湘先开口:“梅大人。”
院正见状退了出去,阿鬼则将院子里的婢女都驱走了,秦湘站着不动,云浅与她说道:“阿湘,梅大人也老了,你去拿些香膏过来送她。”
“她欺负你,你还送她香膏?”秦湘瞪大了眼睛,“不送,我的香膏是要卖钱的。”
云浅淡笑,“去拿,我买了送她。”
秦湘不理解:“你的钱多了没处使吗?”
云浅面上的笑意深深,清风沐浴,暖意融融,“花在梅大人身上,甚好。”
两人一问一答,态度亲切,举止亲昵,可见两人私下里相处也是这般。
梅锦衣目不斜视,只当未闻,直到秦湘怒气冲冲地瞪着她,狠狠剜了一眼后,大步离开。
云浅从椅上直起身,道:“她很听话的,看起来笨笨的,但不会惹事。”
“云相将她调.教得如此乖顺,想来是不担心有朝一日她会弃你而攀附帝王。”梅锦衣神色冰冷,语调缓缓,毫无波澜。
云浅挑了眉梢,“吃不到葡萄都会说葡萄酸的。我有一事不明,望梅大人解惑。”
两人处事多年,虽无甚交集,却深知对方的秉性,云浅一开口,梅锦衣便知晓她的心思,“你想知晓我为何得知秦小皇后的身世?”
“愿意说?”
“她自己告诉我的。”
云浅皱眉,身子不动声色地朝前倾了倾身,“你二人相识?”
“她入宫时被人所欺,是我助她脱险。”梅锦衣情绪内敛,面无表情。
云浅问一句,梅锦衣答一句,如同算盘上的珠子,拨一下动一下,毫无自觉性。
云浅隐隐有些恼火,薄唇微抿,“梅大人的话,当真值得千金。”
梅锦衣的性子比起前一世,更为冷硬,内敛话少。云浅极为不喜,不得不耐着性子周旋。
她顿了顿,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迟疑须臾,斟酌道:“何人所欺?”
“不想说,知晓她的痛苦,你又能做什么。云相请我来,便是问这些小事?”梅锦衣凝着面色苍白的云浅,比起前世,云浅身上少了一份意气与杀伐。似多了女子的温柔解意。
情爱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吗?
梅锦衣欲多探究,云浅敛了笑,问:“霍明可曾南下?”
梅锦衣面色骤然变了,奈何云浅看不见。再是精明的人在眼盲的时候,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南下了。”梅锦衣据实回答,“但她是个女人。”
云浅张了张嘴,“怎么会是男人。秦湘救过霍明,怎么会是女人?”
梅锦衣见她震惊之色,心中忽觉畅快,道:“她就是女人,灭南朝,回头除了北疆皇室,自立为王,南北一统。”
云浅甚是吃惊,若照这么想,那秦湘救下的人可能不是霍明。
“你为何不早言明?”云浅有些生气,同为南朝臣子,该为百姓所想,岂可为一己私欲,瞒住不说呢。
梅锦衣负手而立,望着虚空:“她是一明君。”
“嗯?”云浅不明。
“建新朝后,她开了女子科举,选举女官,拜我为相,我拒绝了。她没有杀襄平郡主,但我可以告诉你,温谷一事,确是她所为。灭温谷是为了钱财,她用这些钱养兵,建功立业,南北一统后,我见到新的希望。”梅锦衣平静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起伏,她正视云浅:“云相,你甘愿俯首称臣吗?”
云浅嗤笑:“不会。”
“若是难得的明君呢?”
“明君会为一己之私灭了温谷,杀了上千人吗?秦湘的一生,被她毁了。”云浅站起身,难掩气色,“梅锦衣,你身在南朝,心在霍明处,何不早早去投靠,莫说相位,王位也使得。”
天高风清,碧空如洗,院内清新,两人对面而立。
梅锦衣神色淡淡,似料到了云浅的震怒,她只说道:“灭温谷那年,她十六岁。论心计论手段,你我确实不及。”
“山河在,你岂言丧权之语。”云浅失望透顶。
梅锦衣又问:“以你一己之力太难,你有兵能阻止她南下吗?太后沉溺养颜之道,皇帝只知享乐,满朝上下人人只知风流,不知兵临城下,不知如何抵挡北疆铁蹄。云相,你还能做什么呢?”
“那又如何,我在,便不会让她来得这么容易。”云浅缓缓坐了下去,气息平缓,“我能让陛下稳坐皇位,就能让陛下答应北伐,亦可守住山河。”
“云相,你想的过于简单了,试问,你手中除了陆澄昀掌管的红林军,还有什么?”梅锦衣不遗余力地泼冷水,“不是我看低你,而是如今的你,为秦湘一事所困,该学习霍明才是。”
云浅气得脑门疼,“休要挑拨离间,我待秦湘,本是真心,岂会为一梦境而伤害她。反是你,苏三一案,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你有证据吗?”梅锦衣罕见地笑了,“无证据,休要开口。你想问的事,我都已回答。云相,还有什么疑惑?”
“梅锦衣,你喜欢秦皇后,对吗?”云浅直问。
她问的是喜欢秦小皇后,而不是秦湘。
梅锦衣一笑,笑意阴测,却不愿回答。
一旦不说话,云浅就无法揣测她的意思。
这时,秦湘小跑着进来,“阿姐,我回来了。”
梅锦衣退后两步,转身欲离去。秦湘拦住她,将香膏递过去,梅锦衣并没有接,只道:“不受嗟来之食。”
“劳你走一趟,当是我的赠礼。”云浅开口化解秦湘的尴尬,可以想象出来秦湘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难以想象温和含蓄的秦湘与说话一刀见血的梅锦衣私下相处会说什么话。
梅锦衣依旧没有接,而是看着秦湘,沉静下来,“秦湘,你当年在温谷内救的那人可是容貌姣好?”
秦湘闻言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云浅。
殊不知云浅也很想知晓,奇怪的是她感觉到秦湘在向她求救,下意识点点头。
“确实好看,我后来见过一面,病中瘦弱得很,但眼睛很好看。怎么了?”秦湘被两人神色吓到了,“哪里不对吗?”
梅锦衣不会学云浅温和作态,直言道:“那是个女人。”
秦湘不大相信,记忆过于飘忽,间隔太远了。那时年岁尚小,她分辨不清,闻言后,也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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