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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别跟钟医生回家(近代现代)——终晚夏

时间:2024-11-10 19:06:49  作者:终晚夏
  上初中那会儿,时桉学过几年功夫,师父虽然是个冒牌货,也多少掌握了点皮毛,但他的反抗在钟严这里毫无意义。
  男人用手臂勾住他的腰,把人从崖边捞回来,转身往雪地里甩。时桉受力飞出,摔地上滑了两三米才停。
  比硬甩更恐怖的是钟严的火气,在空旷区域荡着回音,“我警告你,再瞎折腾,立刻滚蛋!”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我们去。”救援队长拦住钟严,“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你们都下去了,伤者谁来救。”
  救援队的成员已准备好绳子和装备,站成一排,等候命令。
  “各在其位、各尽其职。”救援队长拍拍胸脯,“钟医生您放心,我拿我这条命做担保,人一定给您找回来。”
  未知前路时,等待最难熬。
  几百米的长绳拉了四根,还有十几个人在上面拽。
  时桉窝在车尾,脑袋埋得低。
  他之前从不信鬼神,却因派不上用场,只能默默祈求鬼神。
  求不要再雪崩、不要出现恶劣天气,求徐主任平安无事,求这场可怕的灾难尽快过去,求……
  “人找到了!”从山下传来的呼喊。
  时桉立即蹿出去,扒头往下看。
  白茫茫、冷冰冰的山脉,人渺小成像素点,获取不到任何有用画面。
  钟严站在他旁边,声音被风吹得发颤,“人怎么样?”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有回应,“身上有多处外伤,徐医生应该攀爬过,手部伤得很严重。”
  又过去半分钟,“别担心,还有呼吸。”
  钟严在寒风中站了近一个小时,收到平安的消息,他才敢双腿无力。
  “辛苦你们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徐柏樟被合力救上来,盖着氧气罩,穿厚实的棉衣。头发、眉毛包括睫毛上都裹满冰霜。
  钟严帮他做了急救处理,目前情况稳定。这么恶劣的环境,也就只有他能活下去。
  上车前,钟严帮他掖好衣角,仍在后怕。
  你真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和老梁交代,又怎么面对你那位即将结婚的伴侣。
  *
  两员大将成功归队,众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抢救工作还再继续,医疗中心忙碌紧急。
  至于时桉,他默默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遛孩子,给他们吹手套气球,藏在门口,时刻关注着救援动向。
  当晚难得放晴,时桉把孩子们哄睡,套上大衣,独自坐在门口的台子上。
  没有风雪的夜晚,天离得那么近,好像伸出手就能碰到星星。
  山脉连绵不断,山头铺满白雪,山脚有城镇和村庄,在漆黑的夜色里亮着灯盏。
  身后有门帘掀开的声音,时桉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还有压到他肩膀上的大衣。
  衣服是钟严的,时桉下意识想脱,“我不冷。”
  “穿着。”钟严按紧他肩膀,分明是威胁。
  时桉怀疑,如果他不听,下一秒就会被人勾住腰、再甩出去。
  时桉乖乖把衣服裹紧,周身都是钟严的气味。也就他这种讲究人,救援都要特意从家带洗发水。
  很常见的薄荷味,是好闻的。
  这是钟严把他甩出去以后,彼此第一次交流。
  时桉非常确定,钟严当时下了狠心,没半点留情。至于自己,也是铁了心想违逆他的命令。
  算下来真不好判断,到底谁该更生气。
  但目前来看,时桉更胜一筹。
  因为有人提前示好了。
  钟严眺向远处,藏进风中的声音温柔又好听,“手,还疼吗?”
  争执的过程中,时桉扯掉了一只手套,被甩的时候手掌着地,硬生生擦出去好几米。
  那会儿时桉毫无意识,等回到医疗中心,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血迹。
  “不疼。”时桉说。
  钟严:“我看看。”
  时桉把手塞得更紧,“不用。”
  “再不伸手,我来硬的了。”
  时桉:“……”
  讲不讲理。
  时桉掏出左手,往钟严那移了点。
  手腕很快被握住,力度不松不紧,牵扯着往他另一边移。
  手是隔壁科室的护士处理的,百分之一的碘伏擦涂,伤口不深,绷带都没缠。表面已经愈合,浮着片擦破的血痂。
  时桉起初没让钟严看,倒不是埋怨赌气,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但钟严的行为让他无法理解,一目了然的伤势,至于看这么久?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找到上面的蛛丝马迹。
  时桉手都举酸了,两次试图挣脱,都被钟严抓住,警告似的握得更紧。
  等人观察完毕,时桉手被缓缓抬高,得能感受到钟严的温度和鼻息。
  时桉脑袋里浮现天马行空的可能,数量多到像山顶闪烁的星星,还有山脚亮着的灯火。
  那一刻,高原反应愈演愈烈,时桉感到晕眩,拼命呼吸还是获取不到氧气。
  直到钟严嘴唇里呼出的热气,喷在他受伤的区域,时桉还是没办法平静。
  那里好像有一捧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皮肤火辣辣的,仿佛有嘴唇的形状印在上面。
  两对半弧形,热的,软的。
  时桉在想,他可能需要一针咪达唑仑,六点五毫克,静脉注射。
  “心跳得这么快。”钟严停止吹气,掌心还含着他的手臂,“你紧张什么?”
  “瞎说什么!谁心跳快了。”时桉想发火,要反抗,“谁紧张了……”
  握住的手腕是赤.裸裸的讽刺,钟严的指尖按在他脉搏附近。
  时桉烦透了利用中医偷窥人的手段,他用力挣脱,手缩进袖口里,“神经病。”
  时桉恨不得跑,又不想当逃兵,他要熬到钟严先走才行。
  可钟严只是坐在那里,眼睛从他耳根划开,袖口蹭过他的衣兜,“会抽烟吗?”
  冷不丁话,时桉反应了一下,“不会。”
  钟严掏出根烟卷,用手指夹着,“介意吗?”
  “不介意。”
  时桉的舍友大多会抽烟,这里也不算公共区域。但钟严会抽,在他意料之外。
  钟严从兜里掏出根火柴,随手往地上一划,火苗照亮了男人的侧脸,成为时桉视线里唯一的光点。
  他鼻梁很高,嘴唇偏薄,不做表情的时候,眉宇间透露些冷酷。
  嘴唇含住烟嘴,火柴点燃了烟丝,飘出的白烟在空气里凝结,飘散得很慢。
  钟严偏到时桉的反方向吐烟,风却逆着他吹进了时桉的鼻尖。很特别的烟丝味,明明是二手烟,却不让人讨厌。
  烟卷被指尖轻弹,烟灰抖进未融化的雪里。
  钟严偏着叼烟嘴,把时桉歪着的脑袋掰正,“眼睛珠子都掉出来了。”
  时桉有点难堪,头闷进衣服里面,慢悠悠嘟囔了句,“没见你抽过。”
  和认真工作时有类似的感觉。
  挺酷的。
  钟严又吸了一口,缓缓吐气,“烟是老乡给的,自家种的烟丝,非让我尝尝,盛情难却。”
  时桉不太信,他刚才划火、点烟、吐气的动作行云流水,“像个老烟枪。”
  “小时候学的。”钟严把烟掐灭,“很多年不碰了。”
  时桉:“抽烟是为了耍帅吗?”
  类似的事时桉青春期也干过,觉得抽烟是成熟的标志。从同学那拿了一根,呛到自己不说,还把校服烫了个窟窿,回家被狠骂。
  “不是。”钟严的声音像杯温水,“那会儿是为了惹爸妈生气。”
  “为什么?”时桉歪歪头。
  “嫌他们一年到头不回家,还变着法子约束我。”
  “家都不回怎么约束,打电话吗?”就时桉的理解,真的烦到一定程度,可以不接电话。
  “他们没时间打电话。”钟严轻飘飘地说:“但可以把任务交给话稠事多的保姆,还有走到哪跟到哪的司机。”
  时桉以为十几岁的钟严,是年少轻狂,是聪明睿智,是目中无人,是学霸精英。
  但按他自己说的,更像是怼天怼地,就爱干点奇葩事的顽劣少爷?
  时桉好奇,“你还干什么了?”
  “能让他们不爽的事我都干过。”
  时桉撑着下巴,像在听有趣故事,“举个例子。”
  “喝酒、染发、旷课、去网吧。”钟严边回忆边说:“顶撞老师、聚众打架。”
  钟严捏着支没抽过的烟卷,在指尖随意旋转,“还有……”
  像听到了故事的完结篇,却被突然打断,时桉急不可耐,“还有什么?”
  “还有,去夜店……”钟严的语速很慢,漫不经心似的,“和人玩一夜情。”
  钟严转头,捕捉时桉那一秒的反应,再无限望进他的脸。
  空气中悬浮些未散尽的烟草,从时桉的鼻腔开始熏,一直呛到胸口。
  钟严操着轻佻的口气,像在进行某种试探,“怎么了,你没玩过?”
 
 
第19章 信任
  七年前的经历,就像平坦道路突然裂出的缝隙,时桉崴了脚,没能跨过去。
  他至今分不清,记忆里的片段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梦境。他也曾给这些事件分门别类,腰上的手掌印是真,男人的内.裤是真,梦里的一头白发也是真。
  可痛并享受的过程,到底是真还是假。
  如果自己当晚没喝那么多,也不至于眼花,把不穿衣服的老头认成照片里的他。
  只要想起这事,时桉就生理性痛苦。
  按照王铎的比喻,大概是好好的一颗黄叶嫩白菜,被一个脱衣狂魔老变态给啃了。
  好在自我排解是时桉的优势,选择性遗忘更是特长。
  三天以后,时桉便把那些记忆从大脑剔除,以至于回答钟严时,他没有半分犹豫,“我是好孩子。”
  钟严:“……好孩子。”
  对方的反应,让时桉心虚,“干嘛?”
  “没事。”钟严把烟含嘴里,点上,“挺好。”
  烟盒从兜里滑出,时桉顺手拿了一根,刚塞嘴里就被抽走,别在了钟严耳朵上。
  “又干嘛,你抽还不许我抽了?”
  钟严把烟盒塞回口袋,用拉链封紧,“好孩子抽什么烟,睡你的觉去。”
  “我不困,不想睡。”时桉心口像堵了块木塞,用力抓地上的雪。
  刚抓两次就被逮住。
  “你多大了,不知道手还伤着?”钟严掏出块医用纱布,仔细帮他擦掉手心的雪。
  男人叼着烟卷,风顺着固定的方向吹,在烟熏到时桉前,他转了头并掐灭烟,继续帮时桉擦手,像在照顾一件收藏品。
  钟严的头发乌黑浓密,低头的姿势能看到抿着的嘴唇。
  时桉有点恼,长得帅真烦人。
  他动动指尖,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说:“肯定是个情场高手。”
  “什么?”钟严放下处理干净的手,抬头。
  时桉换了话题,“那种事好玩吗?”
  “哪种事?”钟严问。
  “就那个。”时桉抿抿嘴唇,“一夜情。”
  “遇到感兴趣的人就好玩。”
  “怎么个好玩法?”
  “忘不掉他,总梦到他。”钟严转向他,试图从时桉的瞳仁里找到自己,“只要看到他,就想睡他。”
  时桉发了烧,在零下的夜晚。
  原来听别人的故事也会害臊。
  钟严:“吓到你了?”
  明明是件风流事,当事人比他还平静,像说今天天气不错那么简单。
  “没有,那是你的自由。”胸口的木塞还堵着,时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徐主任怎么样了?”
  睡觉前,时桉本打算探望,但徐柏樟的房间关着门,里面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他没去打扰。
  “没事了,有人陪,心情状态都很好。”
  “谁陪着?”时桉想,“您还是梁主任?”
  “有你什么事,少点八卦。”
  时桉还是好奇,“别的能问吗?”
  钟严:“什么?”
  “徐主任真像您说的那么厉害?”
  “那是他的私事。”间隔两秒,钟严又说:“但他不该只呆在中医科。”
  “那该待在哪儿?”
  钟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呢,想留哪个科室?”
  临床要学全科,时桉并没有过于定向的想法,“神外、心外这类牛X的都行,只要是拿手术刀。”
  钟严:“先完成你的脱敏计划吧。”
  “知道。”时桉裹裹衣领,“我已经脱了不少了。”
  这段几天时桉也没闲着,一直在努力。
  钟严又说:“想当外科医生,得先学会保护自己,别跟个愣头青似的,什么事都冲锋陷阵。”
  “我哪冲锋陷阵了,我深思熟虑过。”
  腰上有绳子保护,山上又有那么多人,就算真遇到麻烦,众人也能合力把他拉上来。
  何况还有钟严在,这个敢说出只要有口气,就能救活的天才急诊科主任。
  他没那么愚蠢,也不是愣头青。
  钟严:“再深思熟虑也轮不到你。”
  “那也轮不到你啊,整个急诊科还靠你呢。”时桉自认为有理有据,“你是急诊主任,我就是个规培生,就算我……嗷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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