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缓缓开口:“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泉冶不紧不慢的抖了抖烟灰,抬眼笑道:“我们楼上聊聊吧,你这儿人这么多,我也害怕。放心宋哥,我就是问两句话,什么都不会做,我犯不上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惹一身腥,你说对吧。”
几乎不用费时间去分析泉冶话里的真伪。
宋明心知肚明,自己身上残留下的利用价值所剩无几。
泉冶所说的‘楼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房,搭在了用简易水泥砌成的楼梯之上。
宋明并没有告知那些保镖跟着上来,而是让他们留在了楼下,真有意外,也好接应。宋明在楼梯的拐角处站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异样,他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家大型的废品收购站。
“宋哥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钱都是哪儿来的么。”泉冶不知何时出现在宋明的身后,指着两人面前的空地道:“我之前手里有些小钱,趁着价格低,收购了这家废品收购站,我是真的没想到收废品也这么赚钱……所以你猜,我为什么还要给你的安保公司打工。”
宋明有些僵硬的回头看着泉冶:“为什么?”
泉冶摆摆手,推开了小平房的门道:“时间还早,先进来坐会儿吧。”
他随手打开了墙壁上的灯。
平房内的面积看着要比外面大一些,用加厚的木板隔出三个房间,昏暗微黄的老式白炽灯用一根电线悬挂在天花板的中央,两侧是一排自己做工打造的书架,最上面放着两个竖高的摆件,爱惜似得用块黑布蒙在了上面。客厅和卧室在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木质的双人床,最里面是单独的浴室和厨房,墙壁的两侧摆了两幅街边随便买来的风景插画。
这平房里的装修有一种古朴的复古风,仿佛这不是现在,而是十几年之前,几件现代化的家用电器摆放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泉冶打开冰箱拿了瓶冰可乐扔给宋明,自己则打开瓶甜腻的果汁。
“宋哥先喝点饮料吧。”泉冶一屁|股坐在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有些懒散的仰头环顾四周道:“这里眼熟吗?”
宋明被泉冶的态度弄的不明所以,气愤起身,将手里的饮料泄愤的扔在门外。
“泉冶,你想问什么就问,别他妈的故弄玄虚的弄这些有的没的。”宋明怒火中烧一把提起泉冶的衣领,吼道:“我是翻不了身了没错,可也不是你能随便惹的,拿我老婆孩子威胁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泉冶拍拍宋明的手,低声说了句:“先放手。”
而后他不紧不慢的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掀开了那块蒙在书架最顶端的摆件上的黑布。
这块布应该已经蒙了许久,以至于掀开的时候还带了些尘土,泉冶轻轻吹开那些覆盖在‘摆件’上的尘土,轻轻用手腕擦拭片刻。
“你看,始作俑者会选择遗忘,而有的人却永远留在了过去。”泉冶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明,笑道:“宋明,你说这公平吗?”
‘摆件’上的尘土被泉冶小心的擦拭干净,暴露出上面的照片和两行文字。
宋明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不是‘摆件’而是两个人的牌位。
泉冶点了支烟从椅子上下来,他将打火机握在手里,蹲在地上,没什么的表情的点燃被扔在地上的断绳。
绳子是棉麻的,遇火即燃,很快在两人面前完全燃烧殆尽,留下一滩细碎的黑色粉末。
“你那天就是在这儿放的第一把火对吗?”泉冶平静的看着水泥地面,接着道:“当时绳子的另一端是汽油,汽油很快引燃了那间平房里的所有可燃物,包括人。”
宋明神情复杂的起身,慢慢的靠在了背后的墙壁上,他的手伸向背后,握住了腰间的枪。
他突然想起来牌位上的名字是谁了。
“……你是那个警察的什么人?”宋明怔怔的看着泉冶的脸,不可置信道:“他们一家子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不会有活口,泉冶,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泉冶起身淡淡的看了宋明一眼,抬脚重重的将人踩在地上,而后上前一步死死的扣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反手夺下了对方卡在虎口的枪。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漂亮,丝毫不拖泥带水。
“其实这房子是一比一还原的,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进来的时候最想做的是什么?”泉冶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笑道:“我想把你绑在这椅子上,然后在你身上将所有那个人生前经历过的痛苦,都轮着来三遍,如果三遍你还能说话,我就再来一次,直到你连喊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最后,我会把你的尸体扔出去喂狗。”
宋明前额的汗珠不断的落在地上,小腿微微发软,泉冶过分冷静的说出这些话来,让宋明觉得他是想来真的。
泉冶费力的将手指骨折的宋明从地上拉起来,冷着脸在对方一左一右的膝盖上各开了两枪,痛感迅速传遍宋明全身,他疼的大声嘶吼挣扎,却被泉冶死死的按住,只能咚的一声笔直的跪在那两个牌位面前。
“我问你,十八公为什么要让你杀了这个警察,他当时查到了什么?”
“……”剧烈的疼痛使宋明的汗珠从额角落下,他紧咬着苍白的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泉冶觉得这场景真可笑,枪口下的人他在杀人的时候眼睛不眨一下,甚至他都忘记了自己那些牌位的主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现在却又像维护自己的尊严般紧守着秘密。
这他妈的太可笑了。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有点理智。”泉冶沉声道:“不然这两枪会直接打穿你的头。”
他走过去将那块黑布重新盖在两个牌位上,不希望父母看见自己现在丑陋的模样。
枪口重重的抵在宋明的后脑,而后毫不犹豫的将子弹上膛。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泉冶冷漠的看着宋明的后脑,道:“下一枪我也可以随机选个位置,一直到把你打成筛子,宋明,你该不会以为我刚刚是在开玩笑吧?我再问一次,他当时查到了什么?”
宋明深吸了口气,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浑浊。
“……他拍到了十八公的贩D的交易现场。”宋明无奈的摇摇头:“条子那边,唯一的一张十八公的侧脸照,就是他拍下来的,也是因为那张照片,他付出了生命。”
对方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眼终结了一个人的生命,泉冶压制不住自己脑中的愤怒,向宋明的身上开了第三枪。
“你说他拍到了交易现场,可是警察那从没有收到过那些照片,这根本不合理。”
宋明苦笑声,他有些无奈的看向那些被盖住的牌位。
“那些照片他临死前没能发出去,还留在他的手机里,是我删掉了它们……”宋明笑笑道:“不然你猜为什么会有人帮我请了大状减刑,仅仅是因为我顶包杀人吗?”
泉冶愣了愣,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按住自己发抖的手指,他告诉自己,宋明的确该死,但不能为了一个人渣让自己手上沾了血,太亏了。
宋明咽了口口水接着道:“那个警察当时有一个倒霉的线人,听说也是个警察,在山上躲了整整三天,后来被我们找到,十八公敲碎了他所有的肋骨,绑着石头沉了海,家属现在都没有找到尸首,像是从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消失了。”
泉冶仰头看着电线上拴着的白炽灯苦笑道:“是啊,像是没来过一样,又有谁记得他们呢。”
宋明有些无力的看着泉冶,他像是知道了对方下一个问题想问什么。
泉冶道:“十八公到底是谁?”
宋明抹了把脸上滴落的汗珠,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膝盖被子弹贯穿,起立都成了困难,但他还是想站起来,至少,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要站起来。
“三天之内送我老婆孩子出国安顿好,十八公的名字我会托人告诉你,他害我成了这样,我也不想放过他。”
泉冶冷冷的看着宋明道:“你把自己说的置身之外,道貌盎然的告诉自己说,‘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杀人的’,是这样吗?没有人害了你,这都是你该得的。”
宋明低头笑笑,没有理会泉冶的话,而是继续道:“一会儿你走了之后,这里面发生的事儿我不会对警察说一个字,我也不会和任何说见过你,但是你要是耍我,十八公的名字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了。”
泉冶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宋明,嘲笑他道:“你哪儿来的自信,都这会儿了还觉得有和我讨价的本钱?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名字就能威胁到我吧。”
宋明的笑容僵在脸上,自己把十八公的名字当做自己最后的砝码,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屑一顾,又或者对泉冶而言,他宋明的罪有应得和十八公的身份一样重要。
泉冶将手里的枪擦干净指纹扔在了地上,废品收购站不是在自己的名下,监控里他从未真正意义上的露过脸,会不会引火烧身这点,倒是不担心。
但是有些东西不能留在这里。
泉冶将那两块东西用黑布包好揣在怀中,想了想,又放下塞在自己的背包里。
“宋明,你后悔给十八公卖命吗?”
宋明脱力的靠在墙上笑了笑:“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当时我的面前只有一条路,你说,我走还是不走呢,就像你现在一样,泉冶,我们都会在地狱里等你。”
泉冶回头看着宋明,平房内的陈设一如当年,站在门口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他想,无论未来怎样,至少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去他娘的地狱,谁他妈的爱去谁去。
反正我不去。
作者有话说:
啊,对不起来晚了,这篇文一般是一周2-3更。跟着榜单走。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留言!!!
希望写的没有很尬哈哈。
攻会马上出来!
第30章 (下)
警队的人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是泉冶离开的四十分钟后。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主人公宋明脱力的趴在地上,他人闭着眼睛,看着奄奄一息,手里却紧紧的攥着一把枪,灰色的长裤在大腿以下的区域几乎都浸在他自己的血里,四周一片狼藉,各色的易碎品散落一地,廉价的水泥地面像是被水洗过似得,混着宋明血一点一点的汇聚到侧边的下水池中。
何序最先叫了辆救护车,他明白,这个档口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宋明的命,不然一切都白折腾。而后队里的人依次集|合准备完毕,各自分工到现场采集有效证据。
庄杨漠然的扫视废品收购站的全貌,冷静的靠墙站在一边低头抽烟。
他了解泉冶,这个小混蛋做事向来自由潇洒,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这种事上,他从不拖泥带水。
几十分钟后,何序骂着脏话走过来,龇牙咧嘴的将一次性手套摘下扔到一边,扭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咚的灌进去。
“我怎么感觉这一趟收获不大啊,庄哥,您那边有什么发现?”
庄杨将手里的香烟熄灭,抬眼道:“我这儿也有限,宋明身上有两处枪伤,分别在两侧的膝盖,至于到底是不是他手里那把枪造成的,还要回去做弹道实验。从废品收购站门口的脚印和轮胎的痕迹来看,在这块空地上,有过一辆摩托车和一辆轿车,至于人数,只能说,大概在3-5人,有效的脚印只有靠近门口的几枚,大部分的脚印都被水泥地面上的水渍冲刷干净,估计还需要点时间采集分析。”
何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送宋明去医院了,先问他几句话再说。”
刘畅走过来吐槽道:“人家都昏迷了,你留他在这儿有什么用,又不能说话。”
何序点点头,回了句:“也是。”
庄杨指了指刚刚宋明的位置道:“枪上的指纹呢?”
“已经采集了,我估计悬,八成只有宋明一个人的指纹。”何序骂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总不能是宋明自己给自己开了两枪吧。”
傅沙道:“还是要从那个骑摩托车人的身上入手,他为什么要将宋明带到这里来,既然带走了宋明,为什么不杀了他,而是把人留给我们,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把人留给我们的……”
何序道:“难不成是十八公?”
刘畅翻了个白眼:“……你傻了吧,十八公只会一枪崩了他,还会留条命给你,依我看,八成这人和宋明认识,说不准宋明有什么把柄在他身上,或者他和宋明有恩怨。”
庄杨将刚刚自己扔掉的烟头用纸巾包好,塞进衣兜里。
队里的人不是傻子,泉冶虽然做事不露马脚,可是凡事必留痕,或早或晚泉冶做过的事会被人知晓。
庄杨低头听着这几个人的讨论,一言不发。
这要是一个月以前,自己不会在意泉冶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因为哪怕暴露了也无所谓,虽然那孙子总是说不要告知其他警察线人的身份,可在庄杨看来,这无关紧要,因为决定权在自己手上。
可是现在,庄杨看着自己刚刚熄灭的烟蒂,他明白,自己开始犹豫了,自己开始考虑,开始顾忌泉冶的感受和意愿,这有点反常,庄杨不懂自己为什么对泉冶多了点不一样的顾虑,好像无关线人和警察的关系,更无关柔。体。
“今晚医院那里要有人守夜。”庄杨提醒道:“宋明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技侦和交通队那边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尤其是一旦找到那个骑摩托车的人,立刻通知我。”
何序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庄杨道:“庄哥,那您……要去哪儿?”
庄杨笑笑指了指自己手背上的滞留针道:“我还有一瓶消炎药没挂,先去医院补上。”
傅沙看了庄杨一会儿,他心里明白,庄杨能在还咳着血,身体没有完全复原的情况下从医院跑回队里,他就绝对不会因为一瓶可有可无的消炎药回到医院,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心里有一个比这里的所有都要重要的事去做,也或者不是一件事,而是一个人。
傅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撅着屁|股做记录的刘畅,后者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身看着傅沙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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