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压在他身上的是好几具尸体!
他紧咬牙关,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硬生生地把呕吐物给咽了回去。
“弗兰克,弗兰克……”他使劲地呼喊着,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害怕极了,使出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挣脱了尸体的束缚,爬了出来。
环顾四周,这里是马尔斯从未见过的陌生世界。金色的沙丘一片连着一片,直到视野的尽头。太阳高高地悬在头顶,阳光异常刺眼,空气因为太阳的炙烤而微微晃动着。干热,死寂,连一棵树也没有,除了零星的几丛半黄不绿的枯草,他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这是在哪里?马尔斯的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突然,他惊骇地发现自已竟然变成了个小孩。一米不到的个头,留着一头短发。他没有鞋子,光着脚踩在滚烫的砂砾上,身上套着一件满是血污的粗布罩衣。
他看向刚才的那堆尸体,数了数,总共有八个人,除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年轻妇人,其他的都是成年男子。这些尸体或是被一刀毙命,或是被一箭穿心,或是被射中后没死又被补上了两刀。这些死了的人都穿着白色的亚麻服装,看款式……是古埃及人!
好一会儿,马尔斯才接受了“他魂穿到了个古埃及小孩身上”这件事。想起昏迷前的那股浓郁的茉莉香,想起他和弗兰克曾试图推开霍伦海布的棺椁……难道这就是法老的诅咒?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弗兰克也穿越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
马尔斯渐渐冷静下来。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这里是茫茫沙漠,多逗留一分钟,就意味着向死亡又迈进了一步。
他费劲地拖开尸体,在他们身上逐一翻找。很幸运的,他找到了一只没有被打破的水罐和一丁点儿干粮。他把水罐和干粮用布条牢牢地绑在身上,出发。
古埃及是一片被沙漠包围的绿洲,东南西三面都是沙漠,北临地中海。他决定赌一把,指着太阳和北极星的方向一直往北走。虽然凭两条腿走出沙漠的机会渺茫,但这攸关生死,他必须试一试。
沙漠的白天能把人烤煳,夜晚的寒意让人瑟瑟发抖,他不敢睡觉,只能日夜兼程。尽管已经尽可能省着,但食物还是很快被耗尽了,水罐也见了底。
到第三天正午,他已步履蹒跚,踉踉跄跄,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一口干粮,喝过一口水了。晒伤的皮肤,开裂的嘴唇,干哑到冒烟的嗓子,眼前到处都闪着明晃晃的光。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生命正从他的身上一点点流逝,残存的意志已接近崩溃。
三天不眠不休地行进,为什么入眼的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他无力地摔倒在沙丘上,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可没走几步,又再次倒下……三番五次,他终于是走不动了,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趴在灼热的沙地上等死。
世间真的有神吗?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第一次在心里默默祷告:请您救救我!
“哒哒哒……”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马尔斯费劲地撑开他浮肿的眼皮。
在遥远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辆金色的战车……近了些,他看清战车上站着个男人,也是个穿白袍的古埃及人,正使劲地抽打着缰绳。马被那人抽得生疼,撒开蹄子一路狂奔,朝着他这边疾驰而来!
莫不是神听见了他的祈祷,派人来救他了?
马尔斯的心中生出了希望。他伸手想要求救,可身体里已没有了残存的力气。他张口想要呼喊,可嗓子眼里只剩下了干热的味道。他挣扎着,耗尽了最后的体力,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帐篷里,身边站着从天上掉下来的义父和义兄。
第6章 唯一线索
认亲后,马尔斯从乌尼处获知,这里是古埃及的南部军区,他的义父叫拉摩斯,是这里的将军。他的义兄叫赫纳布,是战车营的连长,也是那天把他从生死线上救回来的人。
拉摩斯将军认了个义子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军营。这日,马尔斯的营帐里来了几个他义兄手下的土兵。他们在狭小的帐篷里围坐一圈,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土兵们都觉得马尔斯运气太好了,要不是那日连长外出打猎恰巧遇见,再晚几个时辰,他就小命不保了。如今大难不死,还被将军收为义子,他真是有福之人!
马尔斯可不觉得自已走了大运。自从那天被莫名其妙地认了亲,他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义父和义兄了。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收养他?
他小脑瓜一晃,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我义父……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我这儿了。”
乌尼的心瞬间软了,忙安慰道:“将军一定是因为公务繁忙。你乖乖地在这里养伤,将军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马尔斯乖巧地点点头。“你们能和我说说我义父吗?”
场面瞬间安静了。片刻后,大兵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七嘴八舌地夸了起来,溢美奉承之辞不绝于耳。马尔斯觉得他是不可能从这群大兵口中得到任何有关他义父的可靠信息了。
“那我义兄呢?”
所有的人齐齐看向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土兵。后来,乌尼告诉他,这个土兵叫安努斯,是他义兄赫纳布新收的驭手,专门负责为他义兄驾车。
“连长他……”安努斯刚想说什么,突然就不说了,腾地站了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大声道:“连长好,我刚想起来我的马忘喂了,我先走了。”
“不早了,我们也走了。”其他土兵像是看见了瘟神,瞬间都跑没影了。
原来是赫纳布来了。马尔斯赶紧爬了起来,假装乖巧地站好。他不敢抬头,只觉得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居高临下,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等了好一会儿,见赫纳布还是不出声,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瞟了两眼。这位义兄正板着脸,眉头紧锁,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看你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派人送你去阿玛纳,你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赫纳布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冰冰的。
上学?这是真的要把他当将军的儿子培养吗?不过……他说的可是去阿玛纳!古埃及首都阿玛纳!
马尔斯顿时兴奋起来。自从那日被取名为“普拉美斯”,他就觉得自已的穿越一定和那份莎草纸卷有关。据说古埃及人会使用巫术,纸卷可能是一份施咒文书,一个叫“普拉美斯”的古埃及人想要回到过去拯救霍伦海布,不知道施咒过程出了什么岔子,竟阴差阳错地召回了他这个现代人,于是他就成了“普拉美斯”。
他曾经向乌尼打听过“霍伦海布”。可乌尼连霍伦海布是谁都不知道,还告诉他如今统治古埃及的是阿蒙霍特普三世的儿子埃赫那吞。
埃赫那吞又是谁?
马尔斯记得很清楚,阿拜多斯的王名表上,阿蒙霍特普三世之后的法老是霍伦海布。在血统继承严苛的古埃及,非王室成员很难染指最高权力。
难道这位霍伦海布是某位皇亲贵胄,篡夺了王位,为了掩盖自已的罪行,刻意抹去了“埃赫那吞”的痕迹?这样的事在古埃及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不管怎么说,他掌握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霍伦海布还没有继位,他穿越到了这位法老被谋杀前。
回想着穿越前发生的种种,只有霍伦海布棺椁里的那股茉莉香最可疑。普通香料,历经数千年,早就挥发殆尽。难道古埃及人用了什么方法?又或者这是“普拉美斯”施咒的一部分?也许得找到这位霍伦海布法老,才能搞清楚其中的玄机。
听乌尼说,埃赫那吞已经在位七年了。两年前,这位法老将都城从底比斯迁到了阿玛纳。也许,他应该去阿玛纳,在权力的中心寻找霍伦海布,寻找穿越回去的方法。
可是如何才能前往几百公里外的阿玛纳?这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赫纳布竟然主动提出要送他去,真是天上掉馅饼,看来他的运气不差!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大好,感激地看向赫纳布。那日初见时没细瞧,其实这人长得不赖,身形高挑而挺拔,长相虽说不上迷人,但却很耐看,下颚的弧线堪称完美,眉眼清隽,鼻梁英挺,唇角丰润……马尔斯暗暗感叹,这才是他心目中气质高贵、风度翩翩的贵族少年。
他随口问道:“你知道一个叫“霍伦海布”的人吗?我听说他也是个贵族。”
“你记得霍伦海布!”赫纳布惊呼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原来真的有这个人!
马尔斯激动地拉住了赫纳布的手:“他现在在哪儿?”
“他……”赫纳布端详着马尔斯,欲言又止。
马尔斯急了,开启了眼泪攻势。“呜呜呜~哥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母亲生前告诉我,霍伦海布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让我一定要去找他。呜呜呜~”
赫纳布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我可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是铁石心肠吗?一个白玉团子般的小娃娃在他面前哇哇大哭,竟然没用?一招不行换一招!
马尔斯收起了眼泪,往地上一躺,打起了滚。“我要见霍伦海布。我要去找他!”
赫纳布吃惊于他的无赖相,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如果你乖乖地去阿玛纳上学,迟早能见到他。”
“他真在阿玛纳?你没骗我吧?”马尔斯立刻来了精神,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赫纳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也许吧。”
马尔斯将信将疑,但也只能选择相信。“霍伦海布在阿玛纳”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
第7章 前世今生(番外一)
赫纳布立于战车之上,目之所及,是一片连着一片的金色沙丘,看不到尽头。正午炽热的阳光,把皮肤烤到干裂,热浪裹挟着沙粒,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不安和恐惧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那个男人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他还能活着吗?他去了哪里?
赫纳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死死地拽着缰绳,使劲地抽打着前面的那头畜牲,漫无目的地在茫茫沙丘上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小黑点,近了些,才看清,是个倒在沙丘上的男孩。他迫不及待地跳下战车,冲到男孩跟前。
男孩又瘦又小,和他记忆里那个高大健壮的人完全不同。男孩双目紧闭,此时已陷入了昏迷,全身的皮肤被晒成了黑紫色,因为严重缺水而皲裂起皮。
赫纳布仔细地辨认着,在男孩稚嫩的眉眼轮廓间,他依稀找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是他!他还活着,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赫纳布的嘴角不自觉地微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小心翼翼地将男孩抱进怀里,让他的脑袋枕着自已的左胳膊,腾出右手,从背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水罐,凑到了男孩的唇边。
“醒醒,水……”
男孩毫无反应,安安静静地昏睡着,即便赫纳布试图把水灌进他的嘴里,他依然双唇紧闭,任由水顺着唇角淌下。
“快醒醒,喂,喂,你要是死在了这里,创世神也救不了你!”任凭赫纳布如何呼唤,男孩没有丝毫反应。
赫纳布急了,拿过水罐,给自已猛灌了一口,而后掐住他的下颌,撬开他的牙关,俯下身去,嘴对嘴给他强行灌水。
水终于流进了男孩的嘴里,他不受控的剧烈咳嗽起来,痛苦地皱着眉,眼皮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赫纳布大喜。可惜只有几秒,男孩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赫纳布不甘心,忙不迭地拿过水罐,又灌了自已一大口,准备再次强行给男孩灌水。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两只黑紫色的小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脸。男孩微眯着眼,神情依然迷糊,但对生的渴望让他朝着水源的方向贴了过来。
那张突然靠近的小脸让赫纳布一时错愕,身体本能地向后躲,但还是慢了半拍。唇齿相碰,他的脑海里陷入了一片空白,眼前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雪白的宫墙,七彩的墙绘,大理石的廊柱,精致的凸雕。这里是全城的最高处,凭栏远眺,整座城市的盛景尽收眼底。
元旦佳节,大排宴宴。宫殿的正中凿了口水池,养着一池洁白的莲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池子中央有片略低于水面的平台,一名身穿白衣的舞姬,正赤足踏水,站在上面,翩翩起舞。她的身上挂满了金属片,伸手抬腿间发出阵阵悦耳的脆响。
突然,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暴徒闯了进来,打破了此刻的美好祥和。他们举着弯刀,气势汹汹地朝着赫纳布直扑而来。
赫纳布并不慌张,他手下的侍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还没等宾客们回过神来,叛乱已被镇压,暴徒们尽数被剿灭。侍从们见惯了这等风浪,赶紧打来池水洗净地面,以免血水渗入,污染了昂贵的粉红大理石地板。只消再一会儿的功夫,一切就能恢复如初,宴会可以继续进行。
赫纳布的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上千场战役,叛乱暗杀也是家常便饭。他以为这一次也不过是生命中的小插曲,根本没放在心上。哪料到一支暗箭突然从角落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膛,众人惊呼出声,纷纷围拢过来。原来刚才的那些只是死土,为的是让他放松警惕,好让这人完成刺杀!是他大意了!
他的视野渐渐模糊,周围充斥着嘈杂。他听见很多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但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他知道自已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他快要去见阿蒙拉了,索性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睡着,不要闭眼,求你了!”迷糊间,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帕米!那个与自已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男人,那个能让他放心,将整个帝国托付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帕米的声音仿佛就像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他的灵魂。面对死亡,他不再恐惧,心中一片安宁。
“我爱你。”唇角传来了咸咸的味道,软软的,那是个吻吗?
帕米爱我?我的兄弟帕米说他爱我!
赫纳布本已平静的心再掀波澜,但可惜神没有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他的意识很快陷入了迷离。
……
男孩喝干了赫纳布口中的水,又贪婪地吮吸起来。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一把将男孩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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