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啊。
秋月白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拒绝。
陆绯衣也不气馁,走到他旁边蹲下,试图诱惑他:“你可知有多少人想站在我身侧,你要是来的话,金银珠宝,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秋月白终于抬起眼看他,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
陆绯衣叹了口气,坐在他身侧。
“你怎么就这么没追求呢?男子汉大丈夫,总该有点抱负罢?”
秋月白想,不是每个人都向往声名权势的。
至少他就不是,他目前最大的抱负就是摆脱陆大魔头,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最好永远都没有人来打扰他。
活着已经很累了,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要。
想到这,他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你别烦我。”
陆绯衣托着腮眨巴眨巴眼,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你知道得意楼,对罢?”
“……?”
陆绯衣似笑非笑,“你在害怕。”
“你在害怕得意楼。”
秋月白握住刀的手紧了一下,他乜斜了一眼陆绯衣,“我只是担心你把我连累死了,若你现在便放我,谁在乎你要作什么死。”
陆绯衣点了点头,“有道理。”
秋月白收回目光。
“可我总觉得……”
“你一紧张话就会变多。”
陆绯衣微笑着看着他。
这人一副傻白甜长相,但内里却并不如外表那么简单,他的骨子里还是那个狠辣,疯狂,但精明的春风殿殿主。
“怎么办呀。”
陆绯衣看着他,喃喃道:“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人。”
“有病就去治,又在发什么疯……”秋月白深吸一口气,斜瞪他一眼。
这大魔头被骂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立马从刚刚那种神经兮兮的样子恢复到之前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好意思,失态了。”
秋月白冷哼一声。
看他这个样子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
“哎,”陆绯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罢走罢,再不走他们要追上来了。”
秋月白没说话,翻身上了马,而后将陆绯衣拉了上去。
陆绯衣在他身后抓住他的衣服,笑眯眯:“那我今天姑且小鸟依人一回。”
其实他的个子还要比秋月白要高上一点,无论怎么样都说不上是小鸟依人。
“……”
秋月白现在已经明白,对待陆绯衣这样的人,最好还是无视得比较好,你越是给他眼神,他就越来劲。
因此他已经决定到明城之前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
可他不知道陆绯衣在他身后扒拉着他时,同时在暗中观察他。
“驾”的一声,马跑了起来,陆绯衣仔细查看着秋月白脖颈和耳后的皮肤,试图找出什么端倪来。
他从来没在江湖上见过秋月白这样的人物,如果他不是一直隐世不出,那就是易容的。
但从脖颈和耳后的皮肤上来看,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莫非是什么很高明的易容方法,没办法一下子用肉眼看出来。
他悄悄的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看看。
陆绯衣刚要摸到,马却突然被绊了一下。
坐在上面只感觉一阵剧烈的颠簸,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又听见铿然一声如金石欲裂,霎时间眼冒金星,耳朵被震得几乎要聋掉。
他下意识想要动用内力引出绕指柔,结果内力刚自丹田生出就有一种经脉欲碎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令他头晕眼花的,一时间竟睁不开眼来。
有人拎着他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就听见耳边传来凛冽的打斗声,陆绯衣猛烈的咳了起来,手上沾满了粘稠的充满铁锈味的液体。
他挣扎着随便扶起旁边的什么东西站起来——似乎是一棵树,然后很没有道德的将手上的血尽数糊在树皮之上。
缓了缓,睁开了眼,眼前还是在冒白点子。
这一场打斗来的快,去的也快,再睁眼时,就看见秋月白那最后一刀,如秋水寒光,冬日凌雪,快得惊人,几乎看不清是怎么出招的。然后就见面前倒下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的很矮小,面貌丑陋,女的却很高大,但相貌也算不上温和,这二人均身着破布麻衣,身下是一滩正在流淌的鲜血,而秋月白脚踩着男人的尸体,正在将刀从尸体肋骨中间拔出。
拔出时鲜血小范围溅起,有一点落在了秋月白下巴上,被他擦去。
……
真是刺激。
二人应当是埋伏在这里偷袭,陆绯衣看见他们的马被绊倒在地挣扎不起,刚刚的颠簸想来就是出自这里——但就算是如此,这两个小人应对秋月白也毫无还手之力,这种武力上绝对的压制是任何心机都无法抗衡的。
秋月白借着尸体的衣服擦了擦刀,嘲讽地对着陆绯衣笑了一声:“又是来杀你的,好威风啊陆殿主。”
藕色明明是一种极温柔的颜色,但在秋月白身上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的衣袂上沾上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小血点,但不明显,柔顺如鸦羽一般的黑发随着风微微飘动着,脸上带着他一贯带着的那种疲倦厌世,孤独的表情。
仿佛融不进去人世间的任何一处。
美极了。
这一种美是无关外貌的美,带着杀气与寒意,给人一种像赤足走在刀尖之上随时有可能分成两半的刺激。
陆绯衣站定,擦去嘴角的血迹,微风吹动着他的衣摆,此时他心中居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想就这样放面前这个人走,即使还没到要分离的时候。
他弯起眼角,背着手站在那里,道:“当然。”
第007章 见刀识人
然后陆绯衣就被秋月白拉过来检查尸体上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点有用的带走。
按照平时来说,金枝玉叶万人之上的陆大魔头绝对不可能会亲自去碰这么两具尸体。
可现在他身边的人是秋月白,秋月白也不想碰。
秋月白还不怕陆大魔头。
若陆绯衣拒绝,只怕那把大刀就要放在他的脖子旁边了。
这是万万不行的。
因此陆大魔头也只能纡尊降贵来做这种搜尸的事了。
搜来搜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二人身上不过几两碎银,两个令牌,令牌秋月白认得,这是万叶山庄的东西。
只是万叶山庄为镖局,本身财力丰厚,哪来这么两个寒碜的人物?莫不是捡的或者抢的。
然后别无他物。
搜完之后陆绯衣起身,看着秋月白往旁边的灌木走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居然牵来了一匹花色的马。
这匹马看上去要比他们之前买的那匹强壮许多,精气神也很足。
而他们原来买的那一匹似乎摔断了腿,已经走不了了。
陆绯衣很惊奇他怎么知道这两人有一匹这样的马的,问他。
秋月白波澜不惊淡定无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无马匹,走路去?”
“……”
陆绯衣一噎。
秋月白翻身上马,将陆绯衣拉上来,然后就看见了手上的血迹。
“那个可能是我刚刚搜尸的时候手上不小心沾的。”
陆绯衣为自己辩解。
一副“谁叫你让我干活”的样子。
……
算了。
秋月白强忍着心头不适,决定还是先往前走。
策马南行,晚上便到虞城。
虞城和明城一样,都是万叶山庄的地盘,万叶山庄只做生意,向来中立,此次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围剿陆绯衣,因此到了这还算是安全的。
二人在此整顿,等待一早继续出发。
深夜。
一男子坐在灯下窗边擦剑,他身着一件宝蓝色窄袖衣裳,头发束着。
男子样貌俊朗阳刚,剑眉星目,眉目间坚毅无比。
正是万叶山庄庄主郁从海的第三子,郁文越。
他此番路过虞城,听闻玉河双煞意图劫镖,特此留下帮忙。
那玉河双煞,一男一女,男的身高只有五尺,女的却有七尺,皆是武功了得,配合也了得的人物。二人本为西北玉河之外的强盗,后面四处流窜,最近到了万叶山庄的地盘,并且在此之前二人已经劫过一次镖。
若是再让他们成功一次,只怕对万叶山庄名誉有损。
就在这时,下属进来传报:“三公子。”
郁文越将剑收入鞘,抬眉问他:“怎么了?可是有那两个贼人的下落了?”
那下属是一个中年男人,平时分管虞城的各种大小事宜,这几日同时负责寻仇虞城附近是否有异样。
“是,已经有下落了。”那下属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已经死了。”
“死了?”
郁文越很惊讶,“怎么死的?尸体在哪?”
“在三十里路外的山路上发现的,看新鲜样子应当是今天刚死,不知道是谁杀的,看了伤口,是刀伤。”下属一拱手:“尸体我们已经运回来了,公子可要去看看?”
他顿了顿道:“……伤口很干脆,一刀毙命。”
“哦?”
郁文越来了兴致了,他虽然是练剑的,但因为一些原因对刀也颇有了解,这个下属就是知道他这一点所以才多说了这么一句。
玉河双煞他是知道的,这两人尤其擅长拦路埋伏,杀人越货,有许多练家子的江湖游侠都曾在他们这摔倒过,若想将其一刀毙命,想来功夫十分了得。
而且还是用刀。
郁文越一向敬佩那些刀使用得好的人,若不是家族学剑,他说不准就要学刀去了,眼下有这样的事发生,他必定要去看一下。
“现在去看。”
他站起身,将剑悬挂于腰间。
下属为他带路。
来到冰窖,尸体便冻在其中。
冰窖里很暗,下属持灯为郁文越照明,来到一处冰床前掀开了上面的白布,尸体暴露在两人面前。
或许是一刀毙命的缘故,这两具尸体死相并不算特别难看,只是尸体皮肤颜色灰败,在冰窖这种昏暗的环境下,还是显得有些鬼气森森的。
不过郁三公子显然是个阳气铁重的,丝毫不带怵,直接就是上手去看那刀口。
每具尸体上只有一道刀口,皆是穿过肋骨直入心脏,十分有力,确实是干脆利落,其他多的伤口一概没有,这两人几乎都没反抗就死了。
或者说,没能力反抗就死了。
他看到这就忍不住赞叹:“确实是好刀法,能做到刀无虚招的,江湖上不知还有几人。”
“公子武艺高超,想必学刀也不输他。”下属奉承他。
郁文越却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我却是做不到的,我到这,至少要再学三十年。”
“杀人者这么厉害么?”
“就是这么厉害。”
郁文越叹了口气,“你可知习武除了勤奋,天赋也是要的,若天分不够,就只能靠勤奋了。想必这位一定是习刀有一定年份的老前辈了。”
那下属不通武义,但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来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是。”郁文越又道:“只是我却不知,这样一位前辈是谁?还需再看看才是。”
下属觉得惊奇:“只凭借一处刀伤便能知晓是谁下的手么?”
“各家功法秘籍均有定数,使出来的人必然会带上功法的特点,只要见得多,自然就能认出来。”郁文越拿起夹子,再次观看起伤口来。
下属又问:“若如山庄这般,许多人学一套功法,又该如何认得?”
“这你便不知了。”郁文越说:“习武到一定程度的人,必不可能循规蹈矩,都会或多或少有些自己的理解,如此人这般,想来不会是寻常人。”
“原来是这样,多谢公子赐教。”
“这倒无妨。”
郁文越是个耐心脾气都很好的人,丝毫不带什么公子的高傲劲,下属问他也乐意告知。
“不知公子觉得江湖上谁的刀法还能这么厉害?”
“习刀者江湖之上人数不少,厉害的人也不少,能做到这样的人却少之又少。若说高手,西凉滕书、折骨刀梁山鸣、还春刀管昂、清风城的储亦尘刀法都算得上一流,但若说比起这位……”郁文越忆起往事,叹了一口气,“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这几位的大名我也听过,”下属说:“已是江湖有名的高手,尤其是清风城的储亦尘,也算是少年成名。”
“是,”郁文越笑了一声,“这几位刀法皆是臻妙无比。”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比这几位要更厉害?”
“你可知有一位也用刀的。”
“不知是……?”
郁文越不禁停住了动作。
“明月夜。”
“‘二十四桥’明月夜?”
“正是。此人成名之早远在他人之上,十三岁便名冠天下。”
“那岂不是还是一个孩子。”下属叹息:“十三岁,我还在河里摸鱼呢。”
郁文越失笑出声,又道:“我曾见过明月夜出刀,两次。”
他也叹息一声:“两次,其刀如天上明月,凡人不可与之比肩,亦不敢过多仰视。”
“真想见识一番。”下属听后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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