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陆绯衣不高兴的结果是大闹一场,将全世界的人都惹一遍后回来躲在他的身后。
——那秋月白是该挺不高兴。
只不过到时候秋月白第一个要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陆绯衣。
秋月白道:“抱歉,他脑子不太正常,若无其他事还请让我们过去。”
“什么叫脑子不太正常?”陆绯衣又开始闹:“你可知……”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被秋月白打了一下。
陆绯衣捂着脑袋,眼角挤出几滴泪来:“你也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对你好……”
眼见得众人的目光从惊恐转变为震惊,秋月白绝望了。
“他不是那种意思……我没有龙阳之好……”
陆绯衣唯恐天下不乱,拽着袖子:“我也没有龙阳之好,但什么叫不是那种意思?你不喜欢我难道讨厌我么?”
众人明了,什么异姓兄弟,这分明是契兄弟啊!
秋月白彻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又听见陆绯衣吃吃一笑:“你们拦着我们不让过去,还要把我赶走,莫非你们中有人喜欢我家阿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我的传闻,知道我不高兴就要杀人罢……?”
他眯着眼,打量着高坐马上的郁文越,仿佛在问“是不是你”。
这一眼如恶鬼爬墙时的窥探,看得人汗毛直竖,郁文越的马居然往旁边走了几步,躲开了他的目光。
见自家三公子都让开了,剩下的人也纷纷让开,仿佛送邪祟一般避之不及。
秋月白绝望中沉默,还是决定先策马离开。
“借过。”他扬起马鞭一骑绝尘。
花马跑出虞城未见追兵,秋月白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得这样才能摆脱那群狗皮膏药。”
陆绯衣有些得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疯一点么,有时候也是好事。”
“……你这未免也有些太疯了。”
秋月白道:“若是方才打起来,我虽然能救你,以后却未必能救你。”
“好哥哥,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陆绯衣搂住他的腰,似笑非笑:“还是说你担心我坏你名誉呢?”
“……”秋月白只能说他还是个要脸的人。
“我难道配不上你么?”陆绯衣道,“是我本事不够大武功不够高,还是我不够有钱长得不够俊俏?”
“……”
“怎么不说话?你若是嫌弃我其他的也就算了,但我的脸却是万万嫌弃不了的,”陆绯衣眼珠子一转:“除非……你长得比我还好看。”
“……你别闹了。”
他这话一说秋月白就立马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还没挨够打?”
“我可没说什么,我只是叫你正视一下本殿主的容貌,别总是打我的头,若是破相了,我以后娶不到媳妇怎么办?”
秋月白心想你娶不到媳妇那也是你作的。
容貌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待百年之后,即使是最美的人也会老去,才子佳人不过白骨骷髅。
更何况他瞧陆绯衣脸皮厚,恐怕轻易难得破相。
秋月白一不说话陆绯衣就感觉这人在心里骂他。
“我助你摆脱那些人,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谢么?”
陆绯衣不悦。
“哦。”
秋月白淡淡道。
“良心狗吃了。”
“嗯。”
“……”
陆绯衣眯着眼拽着他的衣袖:“你是不是特别想趁早摆脱我?”
秋月白“嗯哼”一声,“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既如此,我就不能如你的愿。”陆绯衣哼了一声:“放不放你,还得我说了算。”
秋月白勒马。
“你想食言?”
“如何不能?‘食言而肥’,我刚好跑瘦了。”
陆绯衣眯着眼,用小尾指勾起他的头发,“我早说了,我要做的事情谁都阻拦不了,你当然也是。”
“陆绯衣。”
“怎么?”
秋月白握紧刀把,“我并不是你的奴隶。”
“我也并未把你当奴隶。”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陆绯衣玩着秋月白的头发,勾起唇角来,俊俏的脸上带上了几分邪气,“意思就是我舍不得你,想要你和我一起回去呀。”
秋月白只感觉耳边仿佛盘了一条毒蛇,记忆中一些不好的东西被他唤醒。
陆绯衣见他沉默,又凑过去说:“为什么不说话?”
就听见秋月白声音有些低哑,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陆绯衣,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陆绯衣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脸贴着他的肩头,“难道说,你要杀我?”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被人猛然拽起,身子重重的掉在地上,然后便见眼前寒光一闪,直刺他的双眼。
绕指柔迅速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挡住了那一刀。
——但刀尖只差一点就要戳进陆绯衣的眼睛里。
一刀不成,还有好几刀。
这一次秋月白似乎真要杀他,刀刀都对着要害来劈砍,陆绯衣乍然被拽下来已处于被动地位,只能躲闪,但一直躲闪也总会有失手的时候,这么下去很不是办法。
再看秋月白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眼中杀意分外明显,他的动作很快很流畅,看陆绯衣的眼神已经不似在看活人,就好像面前的男人只是一件死物——就算现在没有死,也快要死了。
劈、砍、点、刺,刀数次被狠狠插入土里再拔出来,这样狠厉的刀法即使是陆绯衣也不免有些流汗。
忽然绕指柔铺开,向秋月白包过去。
陆绯衣趁此机会迅速站起身来与秋月白拉开距离。
细密的红色丝线缠绕住拿刀的人,并试图缩紧,好像要把里面的人裹成蚕蛹。
可挣扎了一下,一点刀尖却从丝线与丝线中的隙缝处冒了出来,并且越冒越大。
最后,直接破茧而出!
第011章 被打了
陆绯衣“哇”地一下,弯着腰呕出一大口鲜血。
秋月白咳嗽两声,嘴角也渗出鲜血,但总归还是比他好许多,还能站直了身子。
陆绯衣用手背擦去嘴上的血,胸口还有些闷痛的,是内伤复发的迹象。
他想,若世界上一定要有人能杀掉他,那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面前的秋月白。
想到这他居然觉得有些刺激,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看着对面的人。
秋月白执刀而立,长发被风吹动着,像一片摇曳的鸦羽。
他身段修长,看上去甚至有些消瘦,脸色苍白,但站的很直,如一颗挺韧的竹,眼珠子漆黑,古井无波。
陆绯衣又想,这是个心思很纯粹的人,无论是谁都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
否则——
他看向秋月白手中的刀。
这样差的刀遇上这样好的人,实在是它的荣幸,但秋月白理应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刀。
——若当年二十四桥还在,倒能勉强。
不过还有更好的选择。
在春风殿。
春风殿也有一把好刀,已放了有十余年,若秋月白愿意去,他倒是可以把这把刀给他。
只是眼下秋月白不像是愿意同他回去的样子。
陆绯衣此人做事,向来无规矩、没章法,因此很少有人能准确的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就阻止不了他。
但如今是他遇见秋月白,秋月白又与他有大不同。
这人内心有自己的坚守,无论是怎样都无法动摇,要想动摇他,首先得知道他的秘密才行。
-
恍惚间,秋月白觉得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他的眼前一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像有一个人自他身后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语调悠闲又温和地说:“阿月,你还好么?”
那个声音很年轻,温润如玉。
他听见自己说,还好。
“以一敌百,不愧是我手下最好的刀。”
那人放开他的肩,又走到他的身边,微微弯着腰去看他被手捂住的脸,笑眯眯道,“可是你犯错了。”
“你犯错了,你让那人看见了你的脸。”
“我的好孩子,去之前我说了什么?你这张脸外人是不能看见的。”
仿佛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将他的下巴抬起来,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工匠在抚摸着自己手下最完美的工艺品。
“你瞧瞧,你多美,我真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脸……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秋月白再度看见了那个几乎要被他遗忘的人,他脸上带着一张笑脸木头鬼面,眼睛处是两个黑漆漆的洞,与之对视时好像要把人的魂魄都给吸进去。
秋月白忍不住颤抖,他说:“我不想杀他。”
我不想杀人。
那人松开他,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那该怎么办呢?你的手上已经全是血了,洗不干净了啊。”
“你难道还觉得自己能和外面的人一样天真单纯么?若你觉得血脏,那你已经脏了。”那人道:“现在才觉得脏,晚了。”
忽而一只雀蓝色的鸟飞上那人的手,歪着脑袋看着秋月白。
鸟的羽毛很光滑,身体也胖乎乎圆滚滚的,一看就是被照料的很好。
可秋月白突然开始剧烈的发抖,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他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一切,想要阻止却动都动不了。
鬼面人给那只鸟喂了鸟食,鸟欣然吃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十分欢快。
他轻笑:“我听说你给他取了名字,叫什么?”
恐惧已经让秋月白说不出话来了。
鬼面人又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养了这么一只小鸟,它真漂亮,像你一样——但你知道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说么?”
“人一旦决定给这样的小东西起名字,就代表已经产生感情了。”鬼面人伸出手去拨了拨小鸟的喙,小鸟乖顺地被他逗弄着,他叹了一口气:“一旦产生感情,面对离别时的印象就会格外深刻……我说得对么?”
他说的很对。
鬼面人道:“今日,我要教你的东西很重要。”
“你看这人世间,从来就是弱肉强食,正如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若不是你娘舍命替你,若不是刚好碰上了我——被分食的人,就是你了。”
“阿月,你喜欢这只鸟,是因为它有漂亮的羽毛么?”
“那这漂亮的羽毛正好可以作为它的罪过。”
鬼面人的手摸过秋月白的头发,又道:“有时候就是如此,若你不想死,不想被人吃掉,你就不得不杀掉威胁你的人。”
“如果一个人不想死,那他面对死亡时就要找出一个人来替他,如果他做不到,那就只能引颈受戮。”鬼面人温和的说:“可我舍不得杀你,我的好孩子,所以我只能杀它了,希望能让你长个教训——我会派人去追杀那个见过你的脸的人,将他的头带回来给你看,如何?我也是为了你好。”
“既然你不想杀人,那这一回我替你杀,既然你喜欢这样漂亮的羽毛,那我也成全你。”
“啪嗒”一声,鸟死了,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秋月白的脚边,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然后打开。
那只手很漂亮,白皙,匀称,掌心里放着两只沾着血的雀蓝色羽毛。
“这是最好看的两只,你得收好了。”
鬼面人笑了一下,鼓励他道:“只要你听话,你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羽毛被他塞进了自己的手中,轻飘飘的,还带着鸟身上的体温。
曾经秋月白在梦里无时无刻不想杀掉面前的这个人。
可是等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他知道除了仇恨之外,自己心中更多的是恐惧。
羽毛被他握在手里,轻飘飘的,他猛然跪倒在地,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想说,我真讨厌你们这样随意掌控别人生死的人,仿佛捏着别人的命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不出口。
那些过去的、他已经在竭尽全力忘记的东西正在缓慢的苏醒,并且形成一种阴霾,笼罩在秋月白的头顶,仿佛一辈子都无法甩掉一样。
喉咙中像被人塞进去了一团麻线,堵得严严实实的。
这时有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阿秋,阿秋?”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明,眼前也不再是一片黑暗了。
出现在面前的人是可恶的陆大魔头,并不是那个木头笑脸鬼面人,手里也没有那样漂亮的羽毛,只有一把刀。
秋月白松了一口气,但骨骼仍然在小幅度颤抖。
陆绯衣摇摇他,又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怎么回事,你也走火入魔了?怪哉,被打的人不是我吗?”
怎么秋月白看上去比他情况还重。
而且脸上一副很恐惧的表情……总不能是因为他罢??
陆绯衣咳嗽两声,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了,他随手一擦,居然是血。
“……”估计是内脏受损导致的罢。
等他擦干净脸上的血后,又见秋月白用刀撑着地面,“哇”地一口吐出血来。
8/9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