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面人墙。
数十个壮汉骑着马拦在路上,手握重兵静候他们的到来,有一瞬间几乎要让人以为来到了地狱——因为面前的人正如地狱罗汉一般狰狞可怖!
他瞳孔一缩,雨水落进眼眶,抿着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便想好了对策。
秋月白咬牙:“陆绯衣!躲好!”
陆绯衣刚刚才打掉好几根箭,听见他说的话后:“啊??”
“躲好!”前面的人握着刀的手更用力了,白皙的手上青筋凸起,脊背崩得很紧,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蓄势待发!
微微一偏头,陆绯衣终于看见了那些拦路虎,他脸色白了三分,立马明白了秋月白要做什么,于是咬着牙配合的将头低下,一边观察形势准备出手。
眨眼已经近在咫尺!
长枪对刀,刀是很明显不占优势的,但现下已经没有了办法——
拦路虎们露出狞笑,枪头对准了马背上的人,杀戮似乎已经唾手可得,然而等到人到了面前时,他们都瞧见了骑着马的那个人的那一双冷酷无比的眼睛。
不似活物,倒像是一种只知道杀戮的猛兽,直勾勾阴沉沉的盯着他们所有人,甚至是把他们所有人都当做死人来看待!
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跳,但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在那一瞬间里,刀刃已经撞上枪尖,在金属互相摩擦而滑动的情况下削掉了一部分的长枪枪头,发出如霹雳置地的声音,那一把长刀如妖魔附体一般,力大无穷,夹缝中使出一招掀翻一侧的人,紧接着刀刃一旋,竟然直接削掉面前三人的头颅!
血花如涌泉溅在人的身上,又被雨水冲刷,只留下鼻尖血腥味经久不散。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而已,下一瞬那匹马已经跑出去了数丈远,剩下的人感觉心头一痒,低头一看,胸口早已被红色的丝线贯穿!
此时,两侧还有人在围上来。
陆绯衣暂时收拢绕指柔,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道路两旁的树林中鬼影重重,显然还有更多人正在往这边靠近。
越往前走,路似乎越开阔。
这时陆绯衣敏锐的瞧见前面的路上似乎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他眯着眼一看,立感不妙,然而由于阴雨天雾蒙蒙,马跑得又太快,等到他发现时已经晚了——
马已经踩上了那些东西!
由于疼痛,马匹发出了痛苦而尖锐的哀嚎嘶鸣声,最终由于奔跑过程中东西越扎越深,扑腾一下往前一冲跪在了地上,陆绯衣只来得及将前面的人一拉,甩了出去,自己借力用轻功堪堪落地,手因为与地面摩擦而脱落了一片皮肉。
秋月白也感觉到了不对,他在空中向后一仰,脚尖踩到了一侧的树干有所缓冲后落地。
二人回头一看,果然是一排排的扎马钉!
敌人并不给他们片刻的歇息时间,见到马已经倒下,立马又是数箭齐发,秋月白手中刀如流光,斩落飞矢,但羽箭前仆后继连绵不断,他心知恋战无用,得到空隙后立马拉着陆绯衣就跑。
“走了!”
一根箭从两人中间穿过。
陆绯衣推了一把他:“你先走,我殿后!”
“不行!”秋月白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这个提议:“要走也是你走,他们不敢杀我!”
这时林中传来一声狞笑,一道年轻的阴柔的男声如鬼魅传来:“我看你们今天一个也跑不掉!”
来不及思考了,谁推谁都没有用,二人一齐朝前面跑去,然而再往前走,他们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一直在把他们往这边赶——
前面分明是一条河!
走,已经无路可走。
秋月白站定,看着追过来的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许多,河面上白茫茫的一片水汽蒸腾,陆绯衣一只手指缝间全是血,却仍然笑出声:“原来是你们两个。”
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赫然是慕容雪与柳三无!
柳三无面色阴沉:“陆绯衣!你烧我书库之时可想过有今天?!”
陆绯衣用干净的那只手撩起碎发发,笑得很散漫:“怎么,你要找我算账?”
柳三无冷笑:“我确实要找你算账——我要取走你的命!”
陆绯衣大笑出声:“你是为了算账,还是为了那二十万两黄金以及得意楼的那一个承诺?”
柳三无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这些与你都无关,你只需要下地狱即可——”
“还有你。”
他的目光落在了秋月白苍白的脸上。
“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你还活着。”柳三无冷哼了一声,对这个火烧书库的陆绯衣的同伙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若你愿意离开陆绯衣,我也愿意给你们楼主一个面子,放你一马。”
秋月白冷笑,神色淡淡的说:“是吗?”
柳三无扬了扬下巴:“当然。”
秋月白移目:“没兴趣。”
“你!”慕容雪指着他的鼻子就是大骂:“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过就是时玄兰座下走狗一条……”
“慕容雪!”有人制止住他继续说话,只因其他人已经来了。
玄机真人面色沉静的带着弟子走在前面,红粉菩萨慵懒的坐在轿子上困倦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扫了一遍所有人,一眼就落在了秋月白身上:“好热闹啊……呀。”
“好漂亮的美人。”她勾起唇角,不像是来寻仇的,倒像是来踏春的。
嫉妒的神色爬上了慕容雪的脸,他一脸恶毒的看着秋月白,恨不得要把他的皮剥下来。
湿漉漉的水汽之中,秋月白仍然站的笔直,像挺拔的竹子,黑发黏在他的脸侧,显得脸色格外的苍白如纸张,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没有因为狼狈损害半分姿色,反倒是这种穷途末路的状态更加令人忍不住将目光投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呼吸一滞。
无人可以否定他的美貌,就连嫉妒如慕容雪,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美丽。
秋月白也扫过一眼所有人,没有看见认识的老熟人后他垂着眸子收敛了情绪淡淡道:“久仰大名。”
红粉菩萨的笑容更加艳丽了,但总感觉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邪恶。
她的指甲划过轿子的围栏靠背:“临危而不惧,真是好胆识。”
陆绯衣长腿一迈如游蛇般从旁边绕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带着些不喜与警惕,仿佛担心她会看上自己的人然后试图抢走,替秋月白说:“……那是当然。”
红粉菩萨眯着眼看着陆绯衣,目光似乎穿过他落在了秋月白身上,她缓缓说:“……陆绯衣呀陆绯衣,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的人。”
“哈。”陆绯衣满不在乎的说:“什么你的人他的人……我的眼里就只有我的人。”
“好,好极了。”红粉菩萨笑出声,抚掌:“自古温柔乡皆是英雄冢,也算是佳话,只是不知……若是他来了,你还能不能护得住你身后的美人?”
秋月白握紧了手中的刀,脑中飞快的想着该怎么办。
本身这边人就不少,红粉菩萨的话更加让他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
陆绯衣也是脸色一沉:“谁来了都别想带走他!”
“哦?”
这时候,一道年轻男声传来,人群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与雨声掺杂在一起,有人从中间开了一条道。
听见声音,秋月白的瞳孔微缩,嘴唇也微微颤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来了。
他果然来了。
男声如古琴悠扬从容,就这样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来迟了,各位好等。”
黑衣华服的男人迈着悠闲的步子撑着伞走近内位,同样的,一眼就落在了陆绯衣身后的秋月白身上。
他微微颔首,脸上仍然带着那张木头鬼脸面具,似笑非笑的说:“好久不见。”
笑意似毒蛇,目光像盯着猎物的鹰,带着志在必得的直白。
秋月白冷冷的看着他,抿着唇。
“阿月,别这样看着我啊。”时玄兰悠悠叹息一声:“见到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秋月白高兴不起来,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怎么样?”带着木头鬼脸面具的男人对他招招手:“这次我可是亲自来了……你还不愿意跟着我走么?”
他的身后站着风月恨与花自落,盯着他那张面具,秋月白忍不住退后一步。
很明显的拒绝的姿态,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在拒绝。
时玄兰已料到这样的反应,目光冷了下来。
柳三无缓缓道:“楼主,多说无益,不如动手罢,只要把陆绯衣杀了……”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把陆绯衣杀了,难道还带不走一个明月夜吗?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
花自落盯着场上的情况,偷偷退后了几步。
显然,时玄兰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他点了点头,又问:“阿月,你觉得呢?”
秋月白咬着牙,脸色在黑发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的惨白,毫无血色可言:“要杀他,先杀我。”
时玄兰遥遥的盯着他,那一眼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带着一种从小养到大的熟稔与尖锐的打量,审视着自己的孩子。
有一瞬间,秋月白仿佛真的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那一种无处可躲的感觉,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他开口,很平静的问:“是吗?”
秋月白拿刀的手不禁抖了抖,垂着眼,突然想到了一些很可怕的的东西。
这是一种无声的恐吓,时玄兰在威胁他,用陆绯衣的命。
陆绯衣仍然挡在他的面前,活动了一下手腕,漫不经心的说:“难道我的命有那么好取吗?”
这一句不只是在反驳时玄兰,也是在安抚秋月白——他没那么容易死。
时玄兰轻笑一声,甚至懒得看他:“这件事不由你说了算呀,陆殿主。”
就算他顾忌秋月白,但这里这么多的人,要想杀一个陆绯衣,并不能算一件很不可能的事。
“要杀我,就由得了我说了算。”陆绯衣咧开嘴一笑,歪了歪头,很不服气,亦是在争锋:“他,也由我说了算。”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危险,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时玄兰终于正眼看了一眼陆绯衣:“你要和我抢人?”
陆绯衣低声道:“是你要和我抢人。”
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争夺与对峙本不算少见,即使它充满了残酷的血腥、以及落败后可能直接就会没命的结局——但如果加上这样的争斗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条件,那就并不常见了。
不过,争夺的对象如果是如同明月夜这样的一位美人,这件事好像突然就变得合理了一些。
美人么,不管男女,谁看了不爱?
弓箭齐刷刷对准了陆绯衣,自从时玄兰来了之后,这里似乎平白的多了不少人,明处、暗处,到处都是。
秋月白想,若是打起来,不讨好的一方一定是他们。
——所以不能打起来。
时玄兰不一定会看着自己死,但陆绯衣就不一样了。
陆绯衣绝不能出事!
时玄兰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他招了招手,手下就要放箭之际——
秋月白突然将陆绯衣拉到身后,迅速抬起刀横放至颈边,随后冷眼扫过所有人,厉喝:“谁敢!”
这一连串动作在一瞬间完成,就连陆绯衣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时玄兰没料到他会这样做,眼皮跳了跳立马抬手制止弓箭手的动作,盯着他的手,以及他手上的刀。
“阿月。”
这一声有些沉,时玄兰生气了。
——他在生气自己的孩子居然如此的胳膊肘往外拐。
手上青筋暴起,但,他还是没动手,就因为那个以死相逼的人是秋月白。
玄机真人沉吟一声:“楼主还等什么!我等谋划许久,不就是为了今天!”
慕容雪也讥笑:“难道还要因为他浪费我们多日心血?!楼主,怕是对我们来说有些不划算罢?”
柳三无也看着时玄兰,等待他给一个解释。
红粉菩萨还是懒懒散散的,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好像只是来凑个热闹。
时玄兰看着秋月白:“你真的要这样?”
陆绯衣也低声叫他:“阿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秋月白,有质疑的,有看戏的,有厌恶的有担心的有反对的……可秋月白只是轻轻一笑:“当然,今日我与陆绯衣同生死!”
眼神冰冷,无所畏惧,只不知道有几分是实几分是虚。
刀锋进一步靠近肌肤,秋月白暗示陆绯衣劫持自己,并且朝着他那边靠近。
忽而,雾霭沉沉的河面上传来缥缈的歌声,像世外仙人的呼唤,试图指引人放下屠刀。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迷惘与焦急之中,陆绯衣一听歌声突然立马明白了这条河在哪——不,这根本不是一条简单的河,这里就是杏花浦!
原来一路逃亡,路线已经偏离,又因为刚刚的追逐,他们早就到了杏花浦,只不过因为雾气太大,那些岛屿都被遮盖,看不出来罢了!!
这时有人阴恻恻的喊了一声:“还在等什么!!就现在!放箭!”
有箭矢绕过前面的人,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秋月白沉稳悬身挥刀砍掉一片,第二波又要立马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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