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为什么一直关着?”顾辞问他。
傅言耐心地解释:“大夫说我这几日不能见风,所以屋门便不曾敞开。”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担心起顾辞的身体,忍不住换了另一个话题,“外面冷吗,你有没有多穿几件衣服?披风带了吗?还有我之前带给你的围巾披巾……”
“我穿了。”顾辞认真地回答,只是想到傅言刚才那句话,又不由得皱眉。明明刚才他看见有侍女进出这里,而那时候的门其实是虚掩着的,并没有真正地合上,等到他接近这里时,房门却是紧闭起来。
还有守在这里的护卫,也很奇怪……
傅言望着门外的身影,他缓缓平复着呼吸跟心跳,尽量忽略着此刻带来的强烈不适感,他现在看上去太狼狈了,一定会吓到顾辞的,不能让顾辞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傅言努力压下嘴间传来的腥甜,狠狠地掐了把手心,声音更是温和,对着顾辞说道:“我让人给你送了几本书,你看到了吗?还有今天新做的糖人……”
不等他说完,顾辞忽然发问:“你一直在问我好不好,那你呢?你好不好?”
“我?”傅言停顿了下,恢复精神来,认真地笑道:“我很好啊,我现在没事,就是需要休息几天,等我好起来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还没出过外面吧……”顾辞自小身子就不好,加上中了蛊毒,就更是脆弱,全教上下把他看护得紧紧的,除了在玄阴教打转,他几乎没去过超过玄阴教一里远的地方。
听到他这番话,顾辞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屋门,似乎在分辨着他这句话的真假性,随后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傅言眼前已经逐渐出现了眩晕,但听到顾辞的话,他却心安了不少,嘴角微扬,温声答道:“好。”
顾辞的身影慢慢地远离了这里,傅言背转过去,随后又不舍地看向外边,他向着屋外看了许久,尔后虚弱笑笑,欣慰地想道:“看这样子,想必恢复得很好,再过些日子,顾辞就能痊愈了吧……”
傅言这才放心地再次转过身,走去桌边喝药去了。
顾辞在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大门外,护卫们又一同对着他行礼,“恭送少主。”
顾辞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他们,半晌后,冷下脸色:“来人,给我拦下他们!”
护卫们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暗卫制住,动弹不得。暗卫并未伤及他们半分,只是控制住众人,让他们没办法做出任何的动作。
顾辞已在此时转身,再度往屋内走去,护卫们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进入院子。
傅言跟教主先前都曾叮嘱过,尽量别让他知道傅言如今的身体状况,等过几日再说。但顾辞现在显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本就聪慧,他们一直试图掩饰,反倒更让他察觉不妥。
傅言才刚端起药,把黏稠的中药喝完,便听到外边脚步声传来,然后便是人大力地打开屋门的动静。他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顾辞正沐浴着日光,站在逆光处,一时之间,竟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
屋内的血腥味比顾辞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原本以为在外面闻见的气味已经够浓烈,却没想到竟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联想到刚才侍女们换下的一盆又一盆清水,顾辞心里有些难过,他不希望自己的痊愈是用别人的健康换来的。
傅言一开始还有些慌乱,随后想到自己此刻没啥太大的变化,只要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顶多就是脸色苍白了点,他便放下药碗,温声问道:“怎么了?”
顾辞依旧安静。
傅言这边太暗了,一开始还看不清顾辞的脸色,直到光线慢慢明亮起来,而顾辞也往这里走近几步时,他终于看清楚了顾辞的模样,只是这一见,傅言顿时便慌了,他连忙道:“顾,顾辞你别哭啊!”
顾辞怒了,顿时反驳道:“谁哭了,你才哭了!”
傅言急忙走过去,却因为太过急切眼前一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立马又向顾辞走来,拙劣又急切地安慰,“别,别哭了。”
顾辞抹了一把眼泪,“你们骗我!”
说着,他似乎还不解气,又补了句:“都是坏人!”
傅言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我是坏人,我让你难过了,是我不好。”
顾辞红着眼圈,又觉得这会儿有点狼狈,连忙道:“不许看我!”
只是转而想到刚才看见的画面,他又小声地问了句:“是、是不是很疼?”
他软软糯糯的一句话,傅言简直心都要软化了,他似乎想要伸手给顾辞擦眼泪,只是想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怕会弄脏他,手落到半空又收了回去,认真地摇了下头,安抚道:“不疼。”
顾辞瞪他,“你又骗我!”
傅言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仔细地想了会儿,讪讪地回道:“那,有一点点疼?”随后他却又笑,眸色温柔地看着顾辞,轻声哄道:“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这里就很疼,”他指了指心脏处的位置,神色认真地说道,“比现在还要疼。”
顾辞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眼眸还泛着些许的水汽,眼眶红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他别扭地转过头去,又忍不住说道:“你先坐下来,别站着了。”
傅言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眸却又红红的,便问他:“那你陪我坐会儿?”
顾辞点了下头。
两个人就在桌边坐了下来,顾辞目光落在边上放着的药碗,傅言伸手将它放到了角落,又笑:“刚刚喝完的药,有些苦。”他试图缓解这会儿的气氛,亦不想让顾辞难过。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让顾辞看见他这时候的模样的原因之一,顾辞太心软又太善良,总是会为别人感到难过,若是让他知道有人因为他而受了伤,他就会更加地内疚。
原本想着再过几天就好,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顾辞脸上还挂着泪珠,他想了想,想用手背抹干净,转而又嫌手脏,刚刚就没有擦干净,便又放了下来。
傅言却从旁边翻出手帕来,认真专注地给他擦泪,一边擦又一边哄道:“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顾辞抬起头看他,之后又皱着鼻子,问:“我刚刚明明听到你咳嗽了。”
傅言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笑:“咳嗽很正常啊,毕竟这里药味太重了,我不大习惯。”
顾辞认真地分辨着他这句话的真假性,但还是惦记着刚才他们瞒着自己的事情,便私下里问系统:“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007早在看见顾辞哭得时候就慌了,一个劲地安慰着他,只是外面的动静跟屋里的动静结合在一块,顾辞未能听清楚,急得系统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听到宿主的问话,它看了眼傅言,在内心嘀咕了句,虽然这家伙之前受了不少的罪,但这会儿确实是没什么事了,就是暂时会受些痛苦,严格来说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它这样做也不算是骗顾辞吧……
007有些心虚,但对于顾辞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它便略过了部分,含糊地回答道:“傅言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它说的都是事实,可没有一句骗人的!
顾辞相信了系统的话,毕竟007不会骗他。只是在他还在想着换血的事情时,却听见傅言说道:“我最近都闷在房间里,便托人给我带了几本怪谈,好用来解闷。”
傅言握住了顾辞的手,温柔地笑着,他耐心地问道:“顾辞,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顾辞看着他,傅言却只是望着他笑,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复。他想了会儿,左右自己也没别的事情,但又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不难受吗?”
“有你陪着我,当然不难受啦。”他理所当然地回话。
007嘀咕了句油嘴滑舌,却也没有说什么,它对病人还是很宽容的。
顾辞眸子睁得微圆,他仔细地想了想,才道:“你先前给我的书都看完了……”
傅言听到这句话,便知道顾辞没有拒绝,他执起他的手,牵着人往内里的屋子走去,罗汉床的小桌上果然放有几本翻阅过的书籍。
顾辞在榻上坐着,好奇地看向上边的书,傅言伸手拿了一本过来,在他边上坐下,慢慢地给他讲起了书上的内容。
傅言并不是照本宣科,而是融入了自己的理解,更加趣味性地讲解着故事。
顾辞身上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味,却莫名地增添了几分轻淡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只是他听着听着,近日来的疲倦却渐渐地浮上心头,顾辞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但最终倦意却战胜了理智。
傅言感受到肩头一阵重量,偏头看去,少年已依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微微一笑,默默地把书籍放了回去,然后轻手轻脚地调整了下位置,好让顾辞靠得更舒服些。
之后见时辰不早了,想要过来接公子回去午睡的侍女们走进来却发现他正靠在傅言睡得香甜。
傅言似乎一直注视着他的睡颜,直到听见外边的动静,才缓缓看向来人。
“公……”小丫鬟刚开口,便已被傅言的眼神制止住。
他轻伸出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第32章 世界二
顾辞一向习惯午休, 所以定时定点就会困,他一向很注意调整自己的作息,而顾辞身边的侍女也因为清楚他的习惯,所以见这一次公子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便来这边接人了。
只是……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丫鬟们面面相觑, 似乎有些困惑, 面对着如今的这个场面,她们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不过, 这位傅家公子既然已经跟少主成了亲拜了堂, 哪怕只是简单的冲喜, 但他照顾着公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也倒符合规矩?更何况公子这会儿正睡得很熟, 在哪里午睡亦是一样, 那便不要打扰他休息了吧。
侍女们想到这点,便已经知道该如何回去禀报了,她们看了眼熟睡中的顾辞, 遂又小声地对着傅言说道:“既是如此, 奴婢们就先回去了, 请您好生照顾公子。”
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小侍女又想到了别的事情, 便叮嘱道:“公子醒后习惯喝一碗牛奶,等下您可让小厨房先准备着。”
傅言仔细记下了顾辞的又一个习惯,他对着她们轻点头。
见此,侍女们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屋门被轻手轻脚地虚掩上, 屋内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傅言微微垂眸, 凝视着顾辞的睡颜。他睡觉的时候十分安静,即便只是依靠在别人的肩上, 也乖得不得了,就这么静静地合上眸子休息着,并不会胡乱动弹。
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落在了他的眼睑处,顾辞似乎察觉到什么,但他也只是颤了下眼睛,很快又轻皱眉头安静下来,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傅言的手指动了动,他想要帮顾辞把发丝弄开,却又怕会因为这一番动作而把睡熟中的顾辞吵醒。可是如果不弄走,顾辞必然是睡不安稳的,就像现在,他便明显蹙着眉。
傅言犹豫了很久,最后选择伸出那只空余的手,轻轻地把顾辞眼皮上的几缕头发弄开。
末了,他还有些紧张地往顾辞那边看去,发现他并未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被弄醒,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顾辞的手突然滑落下来,险些打在了旁边的木塌上。傅言见了,连忙牵住了他,再次将顾辞的手放回到原位。一番动作下,袖子又被挽上了些许,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手腕处的那抹淡淡印记还未消散,原本就显得消瘦无比的一双手,在经过换血之后的消耗,就更加显得清瘦起来。
想到那日顾辞被经过特殊处理的利器割破的手腕,鲜血一点一点地滴落下来,那一幕画面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其实傅言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被匕首划过的具体感受了,可他却依然记得那会儿看见的顾辞身上的伤口,浓浓的鲜血气息在屋内蔓延开来。哪怕他知道顾辞当时还处于昏迷状态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可傅言却还是会忍不住乱想:昏睡中的顾辞会疼吗?他会不会感觉到痛苦呢?为什么他依然皱着眉头,迟迟不见舒展?
而这样的胡思乱想,竟然就让他自动过滤掉了诱引蛊毒出来时,那面目可憎的蛊虫在他身上不住地乱钻、又往血液深处攀爬使劲吮吸着鲜血时带来的刺痛。
傅言回想到这里,不由得又为自己当时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只是垂眸时便又看见了顾辞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腕,他想了想,由于怕顾辞受凉,傅言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将他的袖子重新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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